《礁岩》青是草色新

120、约谈（一）

　　醒来后的世界，突然换了运作的方式。
　　在睁眼的时候看见粗糙不平的木板和光亮的天空。一切都没滋味，不受抑制地产生了难堪的情绪。
　　无法逃避的现实，不是梦境是真真切切经历过的昨天。例行每天所做的事情，穿衣、刷牙，梳头发，然后下一步呢。下一步应该拿上杯子走出房间去另一个人的房间取走杯子，接回两杯热水。她站在橱柜前却犹豫了，手握着冰凉的杯身，最后还是没拿起。径直走向了大门口打开虚掩着的门，外面楼道上有些许人，她朝隔壁看了一眼，门也是虚掩着的，隔壁宿舍最早走的那个人应该已经走了。
　　那她呢，是不是还睡着。前方像是未经探索的旅途，走一步都叫人心惊。忽而，隔壁的门吱呀一声，门缝大了些，走出一人，她们隔得不远把彼此的身影看得清楚，李亦然走在前面，有种作贼似的心虚，待在原地不敢走。她迟疑着，邵清已经下楼了。她连忙跟了上去。
　　邵清走得很快，李亦然平时也走得快，只是这会反倒不敢追上去，只是跟在她背后。
　　本以为一个早上都会在这种诡异的氛围里过去，却在大课间时，邵清被班主任叫走了。
　　李亦然还是跟着班级去楼下跳操。她挤在人堆里，看着远处邵清的身影。升腾出一种不安的感觉。邵清的爸妈都不在省内，但这阵势也不像单独约谈邵清，估摸着，是哪个亲戚又代她父母来了吧。这样想着安慰自己还是有几分效果。
　　心不在焉地结束了跳操，班上的人散成一个一个小团体勾肩搭背着回班级。风把她的碎发吹得凌乱，她用手胡乱的拨到一边，显出几分潦草来。
　　“亦然，班主任叫你去办公室一趟。”班长走到她身边传了话，郑岚岚在一边站着不想多看她一眼。
　　李亦然应声，朝办公室走去。
　　路上的人都在往教学楼走，她逆着人流走反方向。

　　来了办公室，办公室里此时坐着几个老师，扫视一圈班主任并不在这里面。她只好叩叩门板问：“高一1班班主任张老师有在吗？”
　　老师旋紧了保温杯的盖口，指了指右后方：“在后面那间茶水间。”
　　李亦然道谢往后边走去。茶水间离得不远，就在办公室的下一间，还没进到门口就可以看见一套简约的玻璃茶水桌，再往里走就能看的更仔细，里边围着茶桌坐了三个人，班主任、邵清和她的亲戚。只是这次来的亲戚穿着倒是不大一样，背影来看面料十分有质感，上身是枣红色挂脖背心，勃颈处由珍珠串成，下面似乎是一条带有褶皱的裙子，坐着并不能让李亦然看到全貌。
　　班主任看到了站在门口的李亦然：“亦然，进来。”李亦然走了进去，坐在了靠近邵清的位置。坐好后，没有急着看清这位亲戚的模样，而是先望向班主任，等待着她发话。
　　“邵清说，之前一切都是她在开玩笑，亦然，到底是不是？”
　　李亦然面基本朝着班主任的方向，她只听得见茶桌发出一声咯吱声，她低头瞟了一眼茶桌之后，回答班主任：“昨天晚上就已经说过了是玩笑的，班主任。”如果可以，她希望不要再让她重复这个回答了。至于是不是玩笑，李亦然也没有探知的心思，她在意的，是邵清对她不敢承认而感到失望。每说一次“玩笑”，无疑又是一次否认。
　　“昨晚上，岚岚也和我说是因为在食堂打闹，说了一些玩笑话，本来只是想和邵清闹，但没想到说的太过火邵清生气了，对吧，邵清？”班主任这一声问的平常，在场的人听着却觉刻意。邵清没肯定也没回应。班主任就继续往下说了：“这件事本就是女生之间的友情问题，不至于闹到违反校规。聚在一起做同班同学不容易，老师希望你们三个互相道歉示好，也就这么过去了。可以吗？”
　　李亦然只希望这件事尽快过去，轻点了头。
　　“那好，但是这件事影响也不小，所以今天我把邵清妈妈也请过来了。”班主任讲到一半，李亦然听到心都稍微顿了一下，抬头朝场内的第四人望去，坐在邵清右边，身穿枣红色衣服的人，竟是邵清妈妈。李亦然怎么也想不到，她妈妈怎么突然回国了。
　　话题既然转移到妈妈身上，妈妈索性就开口说了话：“刚听老师反馈的那些情况，我之前确实不知实情。这次来这面谈更坚定了我想带我女儿出国的事情。”班主任对此倒不意外，她点了点头，又听妈妈继续往下说：“从小没带在身边，孩子和我都淡薄了。托亲戚照顾多有不便，所以，办理退学手续还请班主任多多配合。”
　　李亦然愣了，没想到妈妈会出现，更没想到她这次出现要把邵清带回她身边。她失神之余，看向了旁边的邵清，邵清低着头看着桌面上溢出的茶水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