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礁岩》青是草色新

101、迥异

　　到了和大叔约好的时间，五点半他们再在广场前的椅子上会面。这会人已经肉眼可见的多了起来，长椅上正有人坐着休息。李亦然只好站在边上等待着大叔，没有过太久，大叔也来了。他手上也空空的，看到李亦然时点了点头，几步就走到了李亦然身边。
　　“都发完了？”
　　“嗯嗯。”怕大叔怀疑自己发的这么快，李亦然又多说了两句：“我刚刚去那条橡北路，一下子人很多，传单就都发完了。”
　　大叔看着她，李亦然其实不大喜欢这种被凝视的感觉，她其实并没有说谎也没有做什么违心事，就是不太能一直盯着别人的眼睛看，然而她依然坚持要回看大叔的眼睛，只是之前偶然看到：别人讲话的时候，要注视着别人的眼睛，不要东张西望，不然显得不尊重人。
　　“你好像很紧张哈哈，我只是随口一问而已。”大叔被眼前的小孩子逗笑了，以他的视角来看，李亦然的表现确实就是个十六七岁的毛孩子，怎么学习大人的言行举止都透着一股稚嫩。
　　“给，这是你的工资。“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有些旧了的皮夹子，取出了一张整的50元。
　　李亦然的心跳得很快，从大叔手里接过那张50元的时候，手还在微微颤着。
　　“谢谢。”她尽量放平自己的心，假装波澜不惊地将那50元放进口袋。
　　“今天的传单比较少，所以比较早结束。我们这种工作有时候单多有时候单少，不一定每次都这么早结束。下次要是来兼职，记得和你爸妈说一声。”大叔说完这段话就摆了摆手走了，李亦然礼貌地向他说再见。
　　这个时候她嘴角才扬起笑容。看着紫色的天空，周遭繁华的灯光，来来往往的人群，夜晚已经降临。
　　电话响了，李亦然接通了电话。是妈妈问她在哪里，饭煮好了。李亦然应声说好，朝着家的方向回去。
　　途径夜晚的街道，这条旧街和几年前又发生了变化，周围开了些小酒馆、烧烤，不少的男女聚集在此饮酒吃夜宵。她走得很快，不习惯在人多的地方出现。烧烤的烟火从那根大烟囱里滚滚飞出，熏得李亦然一身臭味。走到拐角处时情况好了些，仅仅一个拐角，热闹与寂静都被隔开来。李亦然靠着边走，注意着脚下街边店回收的酒瓶子，这些酒瓶子汇聚在这面墙下，路上都是酒臭味。
　　忽而一个酒瓶倒地，打碎了还未亮灯的街道的安静。李亦然循声看去，酒瓶堆里躺着一个人，她越往回家的路走，离他越近，已经看清了这个人的模样。稻草似的头发，像破布一样的衣服。她想，也许就是一个酗酒的流浪汉而已。
　　只是，流浪汉的眼睛又那么的明亮。
　　他握着酒瓶，绿色玻璃里边也许还有那么一滴两滴。瘫坐在水泥墙下，整个人看上去相当邋遢，但他不疯也不醉，只是盯着过路的人瞧，在李亦然看到他的时候，也看着李亦然。隔着一条路，他们把彼此敲得很仔细。
　　身上干净的少女双眼略带些疲惫站在路对面，有着明亮双眼的流浪汉瘫倒在酒瓶堆下。中间是条污浊的街道，弯曲着通向老旧的村子。
　　她一直有颗怜悯的心。但这时她只觉得可怕。眼前的流浪汉看着也许三四十岁，她见过很多乞丐流浪汉跪在路边求人施舍，姿态大多卑微又可怜，虽然她每次都觉得这些人好手好脚的不去工作却在这里乞讨多半是好吃懒做，但很多都是年纪比较大、头发花白的老头老太，出于怜悯自己身上如果有零钱多少会给点。可这个人给她的感觉太不一样了，她不再看他，加快了脚步。
　　“喂。”身后一道声音叫住了她，李亦然知道这会这条街上除了她和那个流浪汉没别的人，强忍着害怕她还是转头站住了。
　　“有事吗？”她用着最平常的语气问道。
　　“能不能借我点钱？“他说的是借，意思是还有还的时候。李亦然觉着疑惑，这样的人，充其量只能说叫施舍，哪里是借，她壮着胆子说：“有借有还，才叫借。”
　　流浪汉听得出她是什么意思，坐起身来说：“我会还的。”
　　李亦然看着他，这幅模样实在不能让她相信他真的会还。但她又害怕说不借这个人会不会发疯攻击她。正当她犹豫着，流浪汉从身上摸索着，从兜里摸出一块钥匙扣。李亦然不知道他拿着这块心形钥匙扣要做什么，有些防备地后退一步。
　　“这个东西作抵押，等我有钱了我会来换走。”
　　李亦然沉默地盯着眼前旋转的钥匙扣，这个钥匙扣看起来就很普通，两元九元店里应该值两元。她又把视线移到流浪汉身上，流浪汉脸上并没有开玩笑的神色，她有些动摇。
　　片刻之后，她从兜里摸出了那张今天刚赚的50元。
　　“我只有这些。”
　　流浪汉说够了。李亦然看见脏兮兮的手抽走了她的50元。她接过那个塑料钥匙扣，流浪汉又对她说：“别把它丢了，我一定会来换走它的。”
　　说完，长街的路灯亮了。

　　李亦然就这样懵然地回了家。吃完饭时和邵清打电话，邵清问怎么这么晚才回她电话。
　　“今天散步遇到了奇怪的人。”李亦然把前后发生的事和邵清说了一遍，说完后，邵清那边一阵沉默。“你怎么不说话了？”李亦然问。
　　“我没想到你居然会被这个骗到。”邵清说。
　　现在回想，那个时候为什么会把钱给他呢。她没找到理由说服邵清，也没有办法说服自己，如果非说，那就是那个流浪汉和其他流浪汉很不一样。具体是哪里不一样，她也不愿再想，只是和邵清说：“被骗就被骗吧，已经发生了。”她不愿再继续这个话题，把话题引到了邵清身上。
　　“你今天在干嘛？”
　　“看动漫，更新了更新了，晚上你快看，超级好看的。”李亦然看着视频那头把摄像头转到另一面，电脑上播放着《在下坂本有何贵干》。边上还放着快乐水和薯片。
　　“更新了？好，晚点再看，我先去洗澡。“
　　邵清应声，视频通话到此结束。李亦然拿着换洗衣物走进了卫生间，褪去衣物的时候，把口袋里的东西都取出来，一并放在桌上，拿出那枚钥匙扣时，钥匙扣轻微地旋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