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兰》薇安小猪

8、第八章

　　第八章
　　“二哥……”
　　“三弟！”
　　依照故事的起因、经过、结果的必然趋势来看，久违的兄弟见面不是狗血的热泪盈眶就该如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哪怕犹如陌路人阴冷着个脸仿佛面对的是仇人也属正常。
　　万分对不住看官，刻下发生在离京城不到百里的小城门口儿的一幕兄弟相见，却是比寻常的狗血更狗血了那么一些些。
　　被寒光闪烁的刀剑挟持的柔弱良家男，和恨不得用眼刀灭了丫一群不长眼的匪徒的良家男的兄长，难为二人还能全情投入上演兄友弟恭外加遇人不淑的全本大戏，连挟持人质的匪徒都要佩服两位的敬业精神了——华家出来的人物哪有省油的灯。
　　许是该华木兰流年不利，按说他病也病了痛了痛了，经过这么两日的折腾再大的灾祸也算过去，接下去的路总能走得平顺些了吧，可好死不死的还就在华家二少木兰公子的亲兄长的眼皮子底下，出事儿了。
　　说来也是巧，华安缘接到华贵的传书，这才知道他安分守己的弟弟身上还带了如此麻烦的病症，恐怕别说父亲，连耘娘这个作娘的都未必清楚。华家确实对这个偏房的儿子不怎么上心，从小到大从没少过他衣食，这对母子跟父亲纳的其他妾室都不同，故而母亲这么多年来依然信任着耘娘。
　　撇开旁枝末节，华安缘收到传书后思量了一番还是决定亲自去接应他二人。照华贵的说法木兰并未借着生病的借口延宕时日，然而为保证他抵京后能顺利参选面圣，接下来的行程没像先前那么赶了——万一一个疲累又来个旧病复发，得不偿失。
　　两厢里一合计，侍郎大人向朝中请了假，带着家丁沿着必经之途一路过去，不出他所料，第二天快午时时分，眼熟的烙有华家家徽暗纹的马车自远方驶进这座离渠梁城不过百余里地的小小县城，还不等赶车的华贵发现远处能令他无比安心的二少爷，明晃晃的刀子已经夹着阴冷的风卡住了他的脖子……
　　所以说，人一旦倒霉起来，那的确是喝凉水都能磉牙的。
　　“三弟莫怕，二哥定会救你脱困。”挟持华木兰的人质究竟为何而来还不清楚，他手里的筹码也不丰厚，倘若对方单纯为求财反倒再简单不过了，“诸位好汉，诸位做这剪径的买卖无非是求财，家弟素来体弱，又方才经过一场大病，还请好汉们看在华家素来与人为善上切莫为难家弟。若是能给在下一个薄面，定当备上薄礼相谢。”
　　黑衣蒙面做匪徒装扮的一干人错落有致地团团围住马车，为首的男子露在蒙面布巾外的双眸精光乍现，透着鹰隼般锐利锋芒，浑身笼罩着浓重的杀气，三岁小儿见了也绝难将之视为善类。这样的人物会是占山为王的贼寇，不要说在朝中历练多年的华安缘，便是不幸沦为肉票的华木兰也轻易看出此人来历不凡。
　　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这些人身上透着的杀气过于刻意，似乎是存心借着伪装成土匪的身份掩盖他们真正的目的。再孤陋寡闻的匪徒也不会傻到得罪华家，更甭论华家早早许下了花红赏金，真正的匪徒怕是没了杀人劫财的心思，满脑子都被即将轻易到手的财帛填得一丝缝隙都不留了。
　　眼下对方身份来意不清，华安缘华木兰都不敢轻举妄动，尤其某人完全不大算用自己脆弱的脖子去挑战人家看起来吹毛断发的锋利钢刀，一个忙不迭顺着兄长的话茬扮柔弱装可怜，另一个心思弯弯绕不知道肚子里兜了多少圈了，继续跟对方打太极装糊涂。
　　“华家？你们是淮南华家的人？”
　　“不错，在下正是华家华安缘。”
　　“嗯，听说当今吏部有个侍郎就是华家的人，想来就是你。”首领依然故我地尽责散发寒气，致力于把周遭的人都冻成冰棍儿，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答话的是首领身边的瘦小男子，声音尖细得一听就知道捏着嗓子憋出来的，如此费心地掩饰反倒露了行藏——这批装扮成匪徒的是华安缘认得的人！
　　“在下是谁不重要，看几位好汉都是英雄了得的人物，明人不说暗话，不如干脆些开个价码吧。”
　　明知对方不是江湖人，却硬是装傻充愣用江湖手段解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华安缘把朝堂上的一套拿捏得烂熟于心，放到这儿来与这些个别有用心的人作交易依然如鱼得水。
　　既然要装，干脆大家都装得像一点，装到底就是了，免得真扯下了那层遮羞的面罩，双方都不好作为。
　　“开什么价码要看华大人的诚意了。”
　　——华家难得糊涂的日子过到头了，在淮南偏安一隅了那么久，乌龟也是时候伸出头来透透气，否则照样要活活憋死。
　　“江湖自有江湖的规矩，只要照规矩来，华某尽力而为。”
　　——帝位正统何人继承与华家无关，华家只管效忠当今，及……后继之君。
　　“兄弟们出来做的都是刀口舔血，弄不好就要掉脑袋的买卖，有时候实在顾不得什么江湖规矩。”
　　——缩头乌龟不做，要改做墙头草么？华家家主打得好精的算盘，形势怕由不得你们如意。
　　“淮南华家乃书香传家，自认没犯下什么伤天害理的罪孽。还请好汉手下留情才是。”
　　——华家在宫中并无直系龙子凤孙，无意于皇位之争，求的无非是在激流中全身而退。既然伤害不到各方利益，又何苦咄咄逼人？
　　“我等寨中嗷嗷待哺的老弱众多，容不得我等明辨是非心慈手软。华大人还是利落些吧。”
　　——宫斗在即，华家还想着要明哲保身么，小心聪明反被聪明误，再不当机立断转眼降临的就是杀身之祸。
　　“既有长者，为何不从长者教诲，扶老携幼做些正经买卖，反而出来打家劫舍伤天害理。”
　　——当今圣上远未老迈，圣心难测，皇子们未免太心急了些吧。
　　“既然华大人没什么商量的诚意，别怪我等手下不留情！”
　　——道不同不相为谋。华安缘，你若硬要玉碎，可就保不住瓦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