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兰》薇安小猪

7、第七章

　　第七章
　　这一对怎么看怎么透着奴大欺主意味的公子小厮档只在客栈落脚一晚，第二天过午还是继续上路了。
　　大早的冯老大夫来复诊，出了客房门小二便从他脸上的不满里看出他老人家准是在里头碰了钉子。这位冯大夫在他们姑仙镇里坐了二十来年的堂，医术之高堪称国手，四里八乡的远近驰名，一同出了名的还有他那臭脾气。
　　记得冯老大夫说过，平生最恨的不是医术不精无力回天，而是明明有救却不肯遵医嘱的倔头子。倘若这一点上犯了他老人家的忌讳，你就是跪下求他都求不来他妙手回春之术。所以说客房里的是过往的客官呢，不晓得老爷子的执拗性子，怕是不留神把老爷子得罪深了。
　　“老爷子，您老这是……”
　　“没事没事，跑你的堂去！”
　　冯徵的确被华木兰气得不轻，挥苍蝇似地把好管闲事的小二赶得远远的，他老人家平生少有被人堵得说不上话的时候，那小子居然……居然……，想着想着，老爷子的白胡子一抖抖的，扛上医箱气鼓鼓地就走了。
　　临街客房的窗口静坐着招得冯徵满腹不乐意的始作俑者，清澈的眼底荡漾着浅浅的忧郁。
　　老爷子，非是木兰定要顶撞于您，实在木兰是身不由己。圣旨上早已定了期限，逾期不至逃不掉一个抗旨不尊的罪名，即便不祸连九族，从此母亲在华家的日子也会越来越难熬。身为人子，不能尽孝已是大大的不该，又怎可为母亲平添灾祸。
　　——“老神医，生、老、病、死、爱憎会、怨别离、求不得，人生七苦，哪是轻易说看破就能看破的。小子也不愿轻贱己身，惟高堂在上，稍有行差踏错无疑自掘坟墓，一介凡人总窥不破红尘，既然注定要当个俗世的离乱人，小子要顾忌的人、事自然脱不掉抛不开，便是熬干了性命也要为之一博得。”华木兰言罢，恭敬地一揖到地，“言语不可及处，老神医的恩情华木兰自当铭记于心。辜负老神医一番苦心，木兰惭愧。”
　　放……放气放气放气！统统都是放……气的话！
　　年纪轻轻的不想着前程似锦，老把死啊死的挂在嘴上，他老人家活了大半辈子了还都嫌少。个臭小子竟这般轻易地将小命搁在了案板上任人鱼肉！不行，说什么都不行！非得好好开帖药塞进他嘴里不可，不过治的不是他的那颗倒霉心，是整天胡思乱想的脑袋瓜子！
　　“华贵，烦劳你给马车铺上层棉被子，我实在坐不动了也好躺躺，总不至于误了行程。”
　　“三少爷……不多歇几日再走？”
　　长者眼睛的都能瞧出来三少白潦潦没点血色重病在身的样子，莫说赶路了，连走上几步都两腿发颤人打飘儿，实在不好勉强；可，老爷沿路给他传过话儿了，须在初十之前抵达京城，眼下上京的路少说还有两天，期限却已近在眼前，若再拖延怕赶不上日子了……
　　三少素来少言寡语，性子温吞顺从，这些日子下来甚是好相处，硬要为难他此刻上路的话到了口边华贵怎么都说不出，唯唯诺诺不知该应还是不该应，只敢偷眼瞅了下华木兰，见他展颜微笑，含蓄温柔，半点刁难责怪也没，鼻子一酸，倒激出两滴泪光来，“三少，小的给京中二少爷送个信吧，请二少爷拖上几天，容您把身子调养几日再……”
　　“华贵儿，你也是一片好意，我心领了。圣旨如山，半分违抗不得，二哥又能有什么法子好想。咱们还是上路吧。”
　　何况纵然华安缘手眼通天，八面玲珑的手段也绝不会施舍在一个偏房庸才的身上，不必有人提点，华木兰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
　　“那小的先去安排车马，待妥了再来接您。”
　　华贵不知为何的满心愧疚，卖力地上下打点，只求把一辆马车整治得焕然一新，整整三层簇新的厚褥子铺垫，坐乘的石板收到一边折成小几模样，上置精铁碗碟盛了点心膳食，铁器被特制的磁石板牢牢吸住，任马车晃动也动摇不了半分，好不精巧的设计。
　　这样的布置莫说素来没什么要求的华木兰，连华贵自己看了都觉得无从挑剔起。
　　待退了房兑了房钱，这架载了主仆二人彻底变了个样的马车晃晃悠悠地重新上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