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兰》薇安小猪

6、第六章

　　第六章
　　“老先生果然见多识广。”
　　大凡对这种病症能说出个子丑寅卯来的都是医术与见识皆高人一等或是自己身患此症饱受折磨的，看这位大夫眉宇之间并无多大悲痛之色，想来是前者。
　　“已经是四十多年前的事了，我的师娘也是自小得了这种病，任师傅想尽办法也没能留住她。”慢慢把人心放在火上烤的滋味，虽然未曾亲身品尝，光是作为旁观者一日日目睹师傅日渐疯狂，师娘如花的女子凋零死去，甚至连无后为大的忌讳都无所顾忌地抛诸脑后，依然没能留住心爱的女子。哪怕是日日夜夜饱受煎熬，师娘依然舍不得离开师傅；哪怕明知心爱的女子生不如死，师傅始终不肯放弃希望。悲剧的最终，师娘叮嘱的话语还未来得及说完便撒手人世，师傅含泪服下剧毒生死相随。
　　“依你的脉象来看虽无刻意药石治疗，病况却比旁人好上许多，想来也是得过高人指点。”
　　华木兰淡笑不语，在医者面前怎可言怪力乱神，何况有些事不身在其中哪能解释得清楚。
　　“平日里少言寡语，也没什么欲求，自然发病得少。”
　　“既不愿说与老夫听也无妨，不必言辞推托。看你年纪轻轻身患此病，将来也难保寿数有多长，送你个贴身物件只作养身之用吧。”老大夫自随身药箱中翻出个紫色绸面粉白牡丹挑针精绣而成十分小巧玲珑的香囊，不待近闻已是香气扑鼻，好看倒是好看得紧，不过怎么看都像是女儿家的贴身之物，他一个青年男子戴在身上只怕……
　　似是瞧出他心里头再三犹豫，老大夫花白胡子翘了翘，立马斜眼瞪过去。
　　“若是想多活几年就给我好好贴身藏着，这里面是麝香丁香几味药草，能帮你芳香开窍，顺畅喘气。这可是师傅传下来的秘方，专治你这种富贵人家才得得起的病的，你小子别给老头子摆出一副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来！”
　　老爷子……您都这个架势了，我哪敢说个不字啊！
　　赶忙乖乖收下药囊藏于内袋，俯首帖耳作聆听状受教训。俗话说的好，长者赐不敢辞，长者赐物固不敢辞，长者赐的教训亦不敢辞啊，非得被念到耳朵长茧不可喽！
　　“没见过你这么不通情理的小子，我老人家难得有心为人好好看诊，是你小子前世修来的福分！若不是遇上我老人家研修此症多年，你小子非得在床上躺个十天半个月方才得起身，身在福中不知福，真真是不惜福的臭小子！就当我老人家多管闲事，你小子赶紧给我老人家滚得远远地，是死是活的也别在我眼皮子底下，不然看我老人家可还来为你……”
　　果然果然，果然是魔音穿脑，自小到大柔弱的母亲不善言辞，有了伤心事最多闭门哭泣，父亲和兄长眼里从没他这个人，下人对他这个少爷爱理不理，竟是没人对他唠唠叨叨的教训再三，听在耳里不嫌烦躁竟觉得出奇的暖心亲切。
　　“老先生莫恼莫恼，老先生但有吩咐，无不听从，无不听从。”
　　“听你口不对心，答允了也是敷衍。行了，眼下还须得好生歇息，待服了药静养，身子不乏力，站立行走不晕眩了方算得好转。别仗着年纪轻轻就逞强，以后有你的苦头吃。可记下了？”
　　手上慢慢悠悠收了针，沾了烈酒放在油灯下烤干插回针包，确认再无遗漏了回过身来抓过木兰腕子重新把脉，脉象虽仍不妥，却比先前来的缓平许多。
　　老大夫在这个小镇子行医之前也曾当过游医，为了研习各家医术走过不少地方，总见过几个得这个病的人，又有哪个能做到平心静气的。反倒这个孩子，小小年纪也没见过什么世面，难得心境平和，颇有过尽千帆皆不是，斜晖脉脉水悠悠的怅然之下，豁然开朗的洒脱，难得是那份真正的与世无争。
　　“小子，我老人家看你投缘，不妨应承了你。将来若是性命攸关，尽管来此地寻我冯徵，只要不是气断身死，总有法子救你一命的。”
　　“老神医，多谢您一番美意。小子华木兰，在这儿给您见礼了。”
　　老人的拳拳盛情岂是金钱可以衡量的，木兰拗不过老人，只得放弃下地的意图，在床上草草执晚辈之礼。尽管并不希望有朝一日要靠老人救命才能再相见，老人对他的诚挚在这简单几句话里足以体现。
　　行路途中得此佳遇，他何其幸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