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火》步蟾

94、爱一个人

　　“我说我是靠着你的眼神，
　　夜夜梦境方可接近，
　　赠我勇气继续放任爱一个人，
　　天涯里飞奔。
　　我说我是靠着你的降临，
　　寂寞内心方可庆幸，
　　赠我勇气冀望世上爱一个人，
　　可容我尚有些天真。”

　　入耳的歌词突然惊醒了我的思绪，我回过头来，看向灯火明灭之处。钢琴旁边还坐着一个人，在当初董思佳的位置上，抱着吉他唱歌。

　　我一时感慨，“好久没听你唱歌了。”
　　董思佳愣了一下，然后问，“你想听什么？”
　　我想了想，“当爱已成往事。”

　　董思佳笑了，然后离开座位。
　　我好奇地看着他走到那人身边，说上几句话，然后跟身边的叶夜打个招呼。
　　叶夜重新起个头，董思佳接过那人的吉他，然后坐在那里开始弹唱。

　　“往事不要再提，人生已多风雨，纵然记忆抹不去，爱与恨都还在心里。
　　真的要断了过去，让明天好好继续……”

　　“你好！”
　　旁边坐下来一个人，是刚才唱歌的那个男生。
　　我点头微笑算是回礼招呼。

　　“我叫秦黎。”他友好地伸出手。
　　我点头笑笑，“你好，我叫叶初蕊。”
　　“姓叶的女孩都这么漂亮吗？”他转而去拿桌上的杯子，不着痕迹地收回手。

　　我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专心听董思佳唱歌。
　　“对了，你刚才唱的什么歌？”
　　“爱一个人。”他很大方地回答，一点都不介意我刚才的失礼。

　　“唱得很好听。”我诚恳地说。
　　他有些自嘲地笑了笑，“再好听也没他唱的好听。”然后示意台上的董思佳。
　　“你们风格不同，不能比。刚才你唱的就挺好听的。”
　　秦黎笑了笑。

　　中途音乐停的时候，我跟秦黎说，“刚才对不起。”
　　“没关系，这是漂亮女孩的权利。”
　　我笑了笑。

　　回去的时候，秦黎问，“正好顺路，一起回去吧。”
　　叶夜看了看我，再看看董思佳，又看看秦黎，“不用了，你帮我送初蕊回去吧。我和董思佳坐车回去就好了。”

　　秦黎笑了笑，问我，“不知道可否让在下效劳？”
　　我看了看他的车，突然想起谭怡说过的那个对叶夜有意思的开奔驰跑车的有钱人。难道就是他？
　　我点点头，然后和董思佳他们作别。

　　“你是叶夜的同学？”他
　　我点点头。
　　“大学同学？”
　　我又点点头。
　　“一个宿舍的？”
　　我点点头。

　　“你只会点头吗？”
　　我看了看他，摇了摇头。
　　他突然笑了，“你真可爱。”

　　我白了他一眼，看着车子前方。
　　沉默。

　　“你很喜欢叶夜吗？”我问他。
　　他似乎愣了一下，然后很认真地点点头，“嗯。”
　　没料到他会这么坦白地回答，我倒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可惜她不喜欢我。”他说。有些沮丧，但并不哀怨。
　　“每天晚上都是你送她回家吗？”
　　他点点头。

　　“你真是一个特别的人。”
　　“嗯？”他笑了笑，“你这个形容……呵，我还以为你会说我自作多情呢。”

　　“叶夜不喜欢的人，一般不会怎么走太近的。她明知道你喜欢他，还冒着被董思佳误会的风险让你天天送她回家，你一定是个特别的人。”

　　他又愣了一下，笑了笑，“你也是个很特别的人。”
　　“嗯？”

　　“你这么漂亮，叶夜竟然还敢让你和董思佳两个在下面私聊，你也一定是个特别的人。而且，像你这么漂亮的女孩，大半夜还在外面，竟然没有半个短信电话，不可想象。”他边说边摇摇头，一副不可理解的模样。

　　我轻轻笑了笑，没作回答。

　　下车的时候，他摇下车窗对我说，“开心点吧，多笑笑，说不定下一秒就有人爱上你的微笑。”说完他给我一个大大的笑脸。
　　我也还给他一个微笑。

　　这样的一个人，认识，然后转身，各自消失在人海。

　　我没有走电梯，一步一步地数着台阶上去。
　　程耀轩在不在家？他会不会……

　　轻轻推开门，在黑暗中摸索着，循着门缝透出的光，走到房门口，却犹疑着要不要进去。
　　不管他爱我，我也要爱他！
　　我若不去爱他，永远不知道他会不会爱我。
　　既然我可以那么爱一场董思佳，也一定可以这样爱他的。
　　最坏的结果不过就是他不爱我，我也不损失什么。

　　想到这里，我鼓起勇气，伸手去拧开了门。
　　一片向日葵的金光灿烂。
　　程耀轩坐在那一片灯火通明中抬起头来，然后露出灿烂的笑容，“回来啦？”
　　我点点头。

　　坐到他身边来，他正一张一张看着照片，旁边还有散落的一摞。
　　他见我过来，很自然地揽我坐到前面，然后把下巴抵在我肩膀上，一张张照片翻给我看。

　　原来我们照了这么多照片呢。
　　几乎每张照片都是我，一路上我玩着，他举着相机跟着我拍，抓拍着我的各个表情。看着那些笑脸越来越灿烂，我心里的阴霾也渐渐消逝，过去的什么，都不想再说了。

　　“为什么只有我的？我记得我们有照合影的。”
　　“这里。”他从身后拿出一叠，“我单独放着。”

　　看着他手里的照片一张张翻过，时光好像倒流到那段无忧无虑的时光，借着照片里的景致变换，我也跟着他一起细数起那段快乐的时光。

　　有一张照片，是我们俩一起捧着一瓶葡萄酒。
　　这是在一个葡萄酒庄园里订的一瓶酒。
　　记得当时他说这葡萄酒一般都要卖到好几万欧元一瓶。我还很不屑，不过就一瓶酒而已，又不是喝了能成仙，干嘛要卖那么贵？谁买？

　　他笑着说，想成仙的人买呀。
　　我对他嗤之以鼻。他却向老板订了一瓶酒，原来这里的酒是可以先预订着收藏，登记记个名字，然后等醇到了成仙的时刻再来取。

　　我看着他在那张卡片上写着我和他的名字，然后郑重的挂在那瓶葡萄酒旁边，也就是照片中的这瓶酒。

　　“那时候你还一并把我整个批了一顿呢？说这酒这么贵不值得，又不是喝了能成仙，还说我的衣服也贵的莫名其妙，又不是穿上能升天。”他在我耳边爱怜地数落。

　　“你不是说有穿上能升天的衣服，也有喝了能成仙的酒吗？”
　　“我原本很浪漫的想法，可不都被你给打破了。”

　　他带着嗔怪，因为当时我笑呵呵地说，“我知道，毒酒喝了能成仙，寿衣穿着就升天。”
　　想到那些好笑的事，我又忍不住笑了。

　　“总有一天我会告诉你，什么酒喝了能成仙，什么衣服穿上能升天。”他突然语气郑重地说。

　　我把照片收起来，然后回头问他，“昨晚你和燕青姐真的……”
　　“我发誓！”他把手抬起来。
　　“发誓有什么用？”我故意跟他别扭。
　　“那……我立合同。”他突然说。
　　“啊？”我一愣，“这也能立合同？”
　　“甲方，程耀轩，乙方，叶初蕊。秉着诚实守信原则，甲方承诺昨晚与第三方谢燕青小姐绝无……苟且，乙方承诺信任甲方这一承诺。如……”

　　“相信你啦。”我闷闷地说。管你们怎样呢。
　　“说实话，初蕊，你是不是吃醋了？”程耀轩问。
　　“不是吃醋，是生气！”我郑重地说。
　　“生什么气？”
　　“昨晚为什么不管我？还让那个李主任把我带去酒店……”我恨恨地说。

　　想起来就生气，但是，只要你能给我一个说法。
　　“什么？！”程耀轩的脸色变了。
　　只要他这一个表情就够了，别的都不重要了。

　　“世坤说只是让你送他们一程啊。”程耀轩说着要起来，“这小子！”
　　我拦住他，“不是你的意思？”
　　“初蕊，你这什么话？你是我的女人，我怎么可能做出那种事情来？哎，你有没有事？那混蛋有没有欺负你？”

　　你是我的女人！
　　听到这句话，心蓦地安静了许多。
　　“只要不是你的意思就好了，其他的都没事。还有，你别骂人家李主任，他其实是个好人。”

　　“嗯？”
　　“他可比有些人好多了。那么晚了带着我这么一个娇艳如花……”
　　“你再说！”程耀轩警告我。

　　我吐了吐舌头，“他喝了那么多酒，还记得不能酒后乱性，会对不起老婆。坚持着要我先给他老婆打电话，把他老婆叫过来了，才敢再跟我说话。然后让他老婆送他回家。可不像有些人……喝完酒就胡来……”

　　“我从来……”程耀轩话说到一半，突然停住了，表情有些怪异，旋即又笑了笑，“看不出来那个李主任还是个正派的人。”
　　“君子好色而不淫。可比某些人强多了！”我仍是忍不住哀怨。

　　“你这是在拐弯骂我么？”程耀轩突然坏坏地笑了，“那我是不是应该做点什么，才不枉被你骂一句呢？”他一边说着，突然半身把我压倒在床上。
　　我手一松，散落照片满地。

　　“别，”我伸手阻止他，“我还没洗澡呢。”
　　“我不嫌弃你。”他依旧坏坏地笑着，看着我。
　　我把头撇向一边，“你把照片收拾一下，我去洗澡了。”

　　等我洗完澡回来时，他躺在床头，手枕在后脑勺，目光悠远，不知道在想什么。我在门口站了半晌他都没回过神来。
　　我掀开被子上去，把头埋在他胸前，他伸手揽住我。

　　“初蕊，以后……尽量和燕青和世坤，离他们远点吧。”
　　“啊？为什么？”
　　“没事，照我的话去做。没事不要惹他们，他们若有事找你，先告诉我一声。”
　　“哦。”我闷闷地答应着。

　　当时，方晴萱带我去柏林，他赶到之后，也是跟我说，让我离方晴萱远点。
　　他们都是他身边多年的朋友，为什么他不喜欢我靠近呢？

　　我向他身边蹭了蹭，躺在他肩膀上。
　　“昨晚……我一直在想你是不是不要我了，所以就把我送给那个李主任了。我以为你更喜欢燕青姐，她又漂亮，又能干，还跟了你那么多年……”

　　“傻瓜，我好不容易把你找回来，怎么会把你送给别人。别说了，昨晚是我不好。我保证不会有下次了。”
　　“嗯……”突然觉得眼皮好重好重，心一安稳，就再也抗不住了。

　　给我勇气，再放任自己，爱一次。
　　大脑里的最后一个意识，然后似乎听到耳边有人在说，“我也是。”

　　第二天醒来时，程耀轩已经不在身边，心里一阵慌乱，连忙起身。
　　窗户拉得很严实，看不到日头，瞅了一眼旁边的闹钟，竟然已经快一点了。

　　我怎么这么能睡？
　　转身去把窗户拉开，阳光顿时充满房间，一片生机盎然。我趴在窗户看着外面的风景。对面一户人家有个女孩在晾衣服，纯白的衬衣，沾满阳光的味道。

　　啊，我不禁感叹，原来春天快到了。
　　“终于醒啦？”程耀轩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嗯。”我点点头，掀掉被子跑过去，然后搂着他的脖子不放。
　　“经理，我发现我真是喜欢你！”

　　我没放过他眼里的光亮闪过，复又沉下来，把我的手从他颈后拿下来，“我最怕你这句话了。”然后转身帮我把衣服递过来。

　　“为什么？你不喜欢我喜欢你吗？”我一边套上，故意逗他。
　　“你这个没良心的，昨晚哄了我一阵，然后自己睡得香喷喷的，害得我一晚上都没睡好。”

　　“哼，谁叫你害我前天晚上一宿没睡。你才没良心呢，夜不归宿连个电话都不打。昨晚我一个人在外面也不关心一下，闹得别人都以为失恋了来同情我呢。”
　　“你自己不接电话，倒来埋怨我不打电话了。这个世道！”

　　我这才想起来，昨天出门根本没带手机，倒真是冤枉他了。
　　想到昨天，我对程耀轩说，“经理，我们去逛超市吧。”
　　程耀轩皱了皱眉，“你想买什么？我刚叫了外卖，一会就送到。”

　　“总吃外卖多不好，我们买点材料，晚上自己做饭吃，好不好？”

　　哼，程耀轩喜欢吃丁婶炒的菜，喜欢吃布吕克夫人的甜品。可不巧了，她们俩正好都是我的师傅。

　　第一步，从胃开始。
　　当我端着菜出来时，程耀轩一脸满足地闻着空气中的香味，“我差点忘了，我们早有合约，你当我的管家，可是，好像还没开始履行吧。正好，从今天开始，准你正式上班了。”

　　我把饭勺扔给他，“自己盛吧。”
　　真是的，我这么一个贤妻良母，竟然说我只是管家厨娘，早知道我就不做蛋糕了。

　　第二步，从家开始。
　　“哎，抬抬脚。”我拿着拖把，弯腰站在椅子旁边，等着正在看书的程耀轩抬脚。他皱着眉头看看我，然后还是听话地把脚抬起来。

　　我从脏衣服篓里把他换下的衣服拿出来，然后倒上水开始轻轻搓洗。头上的灯光变暗，抬头一看，程耀轩正一脸复杂地看着我，唇边一抹笑意带着嘲弄。
　　我脆弱的心被他嘲弄的表情伤到了，加大了手里的力度。

　　“你这是干什么呢？”
　　“没看到吗？洗衣服。”
　　“这衣服送去洗衣店就可以了，大晚上的，你不睡觉啊？”
　　“我……”
　　“听话，”他把我的手从水里拿出来，然后转身取下毛巾帮我擦干，“早点休息，明天要上班呢。”

　　“趁着今天周末我想……”
　　我回头记挂着泡在水里的衣服，他推着我出来，“衣服交给洗衣机就可以了。”
　　“那件衣服不能机洗。”
　　“不还有洗衣店吗？好了，好了，睡觉去吧。”
　　“可是……”

　　第三步，一个最简单又最头疼的，从称呼开始。
　　百度之，对老公的称谓。
　　老爷？这个……
　　良人？他也不像。
　　郎，程郎？肉麻。
　　郎君？突然想到猪八戒背媳妇儿那段，孙悟空变的高小姐那娇滴滴的一声，“郎君。”啊，鸡皮疙瘩……
　　外子，这个算了
　　相公，先生，爱人……

　　唉……
　　我幽怨！

　　“你在看什么？”回头一看，程耀轩又站在身后了。我慌忙捂住电脑屏幕，“没什么。”
　　程耀轩又皱起了眉头，然后一脸严肃地说，“工作时间，好好干活。”
　　我幽怨地把网页关掉，“是，经理。”

　　没良心的，我一番苦心全被他不屑一顾。没良心的，没良心的……
　　我继续哀怨……

　　算了，算了，我不是小女人，我不是小女人！
　　我重新投入到工作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