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火》步蟾

90、过完年了

　　大年初四，我躺在沙发上看电视，齐丹过来找我。她一进门就左顾右盼一阵，一副神秘兮兮的表情。
　　“看什么？我爸妈他们楼下打牌了，就我一个人。”

　　齐丹舒下一口气，“那就好。”然后劈头就问，“我且问你，你是不是全认真了？”
　　“怎么了？”我茫然。
　　“瞧你们那副对联？”
　　“对联怎么了？”
　　“什么什么耀，什么什么轩的。叶叶，你给我老实交代！”

　　差点忘了，上次我说要去找齐丹，跟她说程耀轩的事。这两天跑亲戚，全都忘了。不过，主要原因是我自己已经决定了，没什么再问她的了。
　　于是我只把和程耀轩的事情简单说了一下。

　　“大一时我去给一家健身俱乐部做形象代言，你还记得不？我们公司也是那家俱乐部的客户，所以程耀轩说他原来那个时候就认识我了。后来……”

　　我把后来的事情简单地说了一下，当然，必要的时候还是要帮程耀轩美言几句的。尤其是在法兰克福的时候，我也只说他如何如何大方，我把别人餐厅搞爆炸了，他也帮我顶着，同意我努力工作了再还他钱，更不会说程耀轩强迫我干的那些龌蹉事。不过话说那也是为我好。可是，这样的好，别说是齐丹，若非我自己亲身走过，我也不会相信那是为我才做的。

　　最后我说到他除夕晚上来送烟花的事。齐丹惊讶极了，“你说那天晚上轰动半个城市的烟花，是你们放的？”
　　我点点头。
　　“那烟花很漂亮，是不是？”

　　齐丹想了想，最后问了一句，“你跟我说这么多，就是想告诉我，你们程耀轩经理年过而立而未娶，是因为在适婚论嫁的时候因为看到了你在俱乐部的宣传册，于是对你一见钟情，视为梦中情人，自此再也无法爱上其他人，于是终于错过了年龄，就等待着画中的你出现。然后现在终于出现了，于是有情人终成眷属。是不是？”

　　“我没这么说。我只是叙述这个事实。我爱他，就是他，不是因为冲动，也不是因为他有钱什么的，总之就是这样。”
　　“就你说的他那样，也不会有什么钱。不过，按你说的，他也爱你，那就行了，我还是相信你的选择。”

　　我没有告诉她谢燕青对程耀轩的感情，也没有说方晴萱的存在，更没有提那个初恋情人的故事。齐丹从我的描述中，简单地得出了程耀轩是一个情深意重的痴情汉。
　　但他确实是情深意重的痴情汉，我从来不否认，尽管痴情的那个对象并不是我。

　　原本是想让齐丹帮忙给点意见的，可是经过年三十那个晚上，我自己就已经完全接受他了，又哪里还需要别人的意见。
　　只是，如果我可以客观地告诉齐丹程耀轩和我的所有事情，她一定也能够客观地得出不同的结论。可是，真的爱上一个人的时候，哪怕是一点点对未来不利的因素，都宁愿忽略。说出来的，都全是两个人的好，全是对自己有利的一些表象。

　　也许爱情里所谓的盲目，便是如此吧。

　　“我实在是想再看看那个程耀轩。你说董思佳吧，品貌才学，也确实能配你，我也不说什么了。程耀轩这个人吧，年纪一大把，相貌虽然还行可是要配你还是差一点的，他一个从小受外国教育的人能指望他对中国文化有什么更深层次的了解？跟你一个学中文的，文学素养根本不在一个水平，再加上我觉得你还是挺清高一人的，他那满身的铜臭，到底是怎么吸引你叶大美女的，我实在是好奇。”

　　“他也没你说得那么差吧。”我忍不住帮程耀轩申诉。
　　“我是实话实说。唉，不过恋爱的女人总是傻之又傻的。”齐丹连连摇头。
　　“我是很客观地了解他之后才做这样的决定，”想了想，我又补充一句，“以惨痛的经历去了解的。”

　　齐丹最后说，“我是怕你刚跳出狼窝又进虎穴，总是要谨慎点，不要那么早把自己陷进去，到时候吃亏受苦的还是自己。”
　　“放心吧，我知道的。”

　　“还有一点，有时候即使你乐意，也不要一副欣然的样子。男人都是有点贱的，你对他们好，他们不觉得。有时候要讲点策略，欲拒还迎，或者干脆让他们来求，这样才显得你的重要。叶叶，你条件这么好，喜欢他们他们会觉得自己真有多了不起，你一定要注意这一点。该傲气的时候还是应该傲气一点，不要因为爱情，把自己的阵地失了。”

　　我明白齐丹的意思，她是在提醒我不要像当初对董思佳那样，一爱上，就死心塌地，最后连心都收不回来。
　　可是我现在不是已经收回来了么？
　　犯过一次错，哪那么容易会犯第二次错呢？

　　假日里和爸妈聊聊天，出去逛逛街，同学聚会，偶尔和程耀轩通个电话倒也自在。虽然想他，但是齐丹说得对，谁说想他就一定要去见他的？
　　只是，我跑遍了整个保定市都没有再找到那晚他放的那种烟花。

　　我一直挨到了初七才准备回去。程耀轩说好来接我的，我好不容易说服了爸妈不要送我，然后在家等着他的电话。结果他却一点消息都没有，给他打电话，也是关机状态。

　　气死我了，正好齐丹打电话来说她和肖肖他们正一起准备下午回京，问我要不要一起。我想了想，就跟他们一起回去了。

　　保定到北京的车很多，随便赶上一趟，站上一个半小时也就到了。我们几个站在拥挤的车道上，大家闲聊着，说笑着。
　　我心里记恨程耀轩说话不算话，放我鸽子，总是不太高兴得起来。

　　肖肖问我怎么了，我只说站着时间长了有些累。
　　莎莎安慰我说一会就到了。
　　我点点头，“对了，你们有没有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呢？”

　　肖肖愣了一下，然后微微有些别扭地说，“今年趁着过年在家都见过面了，明年过年请你喝喜酒。”
　　“呀，那真是恭喜！你们就是我们中间最早结婚的了。哎呀，那我们班终于有一对修成正果了，真不容易。”

　　齐丹也乐呵呵地在一旁附和，“真是太好了。哎呀，我们都差的太远了，等你们俩结婚了，就看猫子了，他今年连家都没回，呵呵，没准明年也结婚了，正好，你们几个一起摆酒席，我和叶叶给你们当伴娘。哎呀，叶叶，我们也得赶紧了。不然真落后太远了。”

　　莎莎说，“对，你们给我当伴娘，一个都不能少！还有，今年给你们俩一人一个任务，明年都带个男朋友回来，不然……我不上花轿！”
　　说完大家都笑了，我也忍不住笑了。

　　今年，带男朋友回家。我脑海里想象着和程耀轩一起回家的场景。怎么都想象不到。呀，是不是想太远了？

　　出火车站的时候，程耀轩打来电话。
　　“是不是等我很久了？对不起，我有点事晚了，现在正往你那里赶，再等我一会！很快！”
　　我笑着说，“谁要等你，我已经到北京了，和同学一起回来的。”

　　然后不等程耀轩的反应，我直接挂断了电话。和齐丹他们告别，然后先回公寓。

　　一进门就碰到了久未谋面的房东大姐，赵姐。
　　“新年好。赵姐，好久不见了。”
　　赵姐先是愣了一下，然后一下子扑上来个热情拥抱。
　　“呜呜，还是家里最好了！”
　　“赵姐你去哪里了？”
　　“一言难尽！”赵姐哭丧着脸说，“我那个伤心啊，你进来，我慢慢跟你说。”

　　原来赵姐在我去德国不久后认识了一个男朋友，很快就谈婚论嫁，谈到未来一起做生意，于是赵姐就跟他跑到山东那边去考察货源，结果那边谈妥后，男朋友骗了她的钱和别人合伙，丢下她不要了。

　　赵姐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跟我哭诉，“你说现在这些男人怎么就这么没良心呢？我掏心掏肺地对他们，他们怎么……唉，我命苦哇！”赵姐拿着纸巾抹泪。
　　我看着她憔悴的面容，又显苍老了许多。

　　赵姐早先有着收入颇丰的工作，也算小有积蓄，买了房和车，生活也过得有滋有味，美中不足就是没有男朋友。年轻的时候只顾上工作，现在已经三十四五，只想找个男朋友，可是不知是不是她命里与桃花无缘，还是命犯桃花，相亲也相过了，网上那些婚恋网站也去了，去就是找不到中意的，大多见过一次面后就永别。交往过的一些，要么就是酒吧认识的消遣寂寞的，要么就是一些小白脸吃软饭，再或者就是现在这样的骗子，无法长久，最长的一个也才交往了一个月，所以她至今也一直是单身一个人。

　　难得这次碰上时间更长的，结果竟是被骗得更惨。我不觉心下黯然，又想不出什么词来安慰她，只好陪她默然坐着。

　　她擦完眼泪，红红地眼睛看着我，“我怎么就没你那么好命呢？顾东弟弟对你死心塌地，现在又来一这么极品男友，唉，老天不公啊！”她说完眼眶又红了。

　　我正想着要安慰她，她忽然又反应过来了什么似的，猛地抬头，眼角泪痕犹在，声音里却已没了哽咽，“哎，不对，你怎么回来了？”

　　我听她问的纳闷，“什么叫我怎么回来了？”
　　“你不知道吗？”赵姐一脸诧异的表情，“前天一个男的过来，说是你男朋友，帮你搬家，把你的东西都搬走了。”

　　“我男朋友？”我更诧异了。程耀轩？“他长什么样子？”
　　“高高帅帅的，极品！”赵姐眼冒桃花，“那气场，不一般！”
　　“他是不是姓程？”

　　“对，”赵姐说，“我看他说得头头是道，也不像是骗人的，而且他还有你房门的钥匙，我就让他搬了。”

　　我打开房间一看，果然空空如也，连天花板上的照片都给撕走了，什么叫家徒四壁？说的就是现在我的房间情况。

　　“赵姐，”我忍不住哀怨，“你怎么能这么就相信他呢？刚才还说男人不可信的！”
　　“我……”赵姐愣住了，声音里带着颤抖，“他也是骗子……”

　　我来不及跟她解释，拨通电话就喊，“程耀轩，谁让你给我搬家了？你给我把东西搬回来！”
　　我一通歇斯底里，电话那边的人却只顾着沉默，一言不发，等我说完，他才吃吃地笑了，
　　“初蕊，你刚才叫我什么？”

　　我被他这一句话四两拨千斤。刚才我叫他什么了？
　　“呃，经理，我是说……”
　　“不是，你刚才叫我什么？”
　　“我是说，我没有说要搬家……”
　　“你叫我什么？”

　　“我……”我哑然，刚才冲口而出直呼了他的名字。
　　他心情似乎很好，“你怎么……”
　　“你怎么擅作主张就把我的东西搬走了？我又没说要搬到你那里去。”我放下声调好生跟他商量。

　　“不愿意？”
　　我咬着嘴唇不愿回答，既不愿说愿意，也不愿说不愿意。

　　沉默一会，他说，“你等着我，我一会就到你那里，带你去个地方。到时候你再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