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火》步蟾

61、第六十章 久违的电话

　　“不管是顾东，Karl还是你们经理……噢，你好像还没告诉我他叫什么名字呢。”
　　“程耀轩，前程的程，照耀的耀，轩，亭轩的轩。”

　　“程耀轩？”她突然笑了，“这个名字……”
　　“怎么了？”
　　“我觉得你们俩的名字……感觉说不上来，先不说这个。其实他们三个的存在，对于你现在而言，都只是一种安慰剂。这样说也许有些过分，但是我的感觉就是这样。回到刚才我说的第一个问题，董思佳喜欢过你吗？你是不是有怀疑过？或者，即使没有怀疑过，你会想他为什么不喜欢你了。因为不被自己所爱的人爱，你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不那么可爱，所以不管是顾东的痴，Karl的好，还是程耀轩的戏，你都觉得至少这是对你的肯定，你是想从他们那里得到那么一丝从董思佳那里失去的安慰。也许你自己没有意识到，但是，多少是有这个成分的。”

　　“董思佳喜欢过我的，他一定喜欢过我的！他不是因为叶夜所以移情别恋的，不然为什么叶夜后来那么追她，他都没有动心。”
　　“他们在一起后，你和叶夜的关系怎么样？”

　　我不太理解她问这个问题的理由。
　　“还好。虽然她是和董思佳在一起了，可是，她也付出了很多，我没有理由怪她。虽然心里有时候会不高兴，可是……”
　　“那如果董思佳和你分手了，马上就和叶夜在一起，你们又会怎样呢？”
　　“你的意思是说……”
　　“我可什么都没说。”

　　她什么都没说，却什么都说了。董思佳是为了保护叶夜，是顾虑到我和叶夜之间的情谊，所以才在一直没有答应叶夜。
　　是这样么？

　　我正沉思间，她突然又变了个调，“不管董思佳当初如何，失恋之后你伤心，那是情深；但是若是一味伤心，那就是缺少智慧了。”

　　她是想劝我说董思佳从来就没有喜欢过我，我也不需要总纠结在过去放不开么？
　　“说第二个问题吧。顾东会等你到什么时候，我很好奇。对了，他那个原话是怎么说的？”

　　她问的“原话”是昨天顾东msn的留言，“我不想说我会等你，但是我会回去。”
　　我把顾东的原话重复了一遍，她感叹了一下，“现在这样痴情，却又傻傻痴情的人怎么越来越多了？不过老实说，我还是比较看好你们的程耀轩经理。”

　　“这和他没关系吧？”我有些奇怪，为什么她一直对程耀轩念念不忘？明明我爱的人是董思佳，爱我的人是顾东，而现在要和我结婚的是Karl，从头都尾，都没有程耀轩的介入。

　　“没关系吗？我觉得关系大着呢。”她说，“你还年轻，经历的事情太少，有些事情光靠眼睛看，靠耳朵听，靠心去感觉，那都是没用的，甚至是错觉的，最重要的是，要用理智用大脑去想。虽然你提到程耀轩的次数很少，可是你没有注意到，董思佳，从头到尾都没有变化，你一直爱他；顾东，也没有变化，他一直爱你；而Karl，一个最无辜的对象，对你一无所知傻傻痴迷而已，都是很简单的事情。但只有程耀轩，他的角色不停地在变化。最开始在公司，从你要辞职离开开始，他把你调到身边做助理，让他的秘书给你琐碎的事干，在那样的环境下，你会时常被工作压得偶尔忘了那些事。然后你会想，董思佳他们是他们的事，你自己也有自己的生活；可是董思佳车祸之后，那个平衡被打破，你成天在他门外逗留到半夜，那是个什么状态？在我看来，他认为你已经不能再在那个地方呆下去了，不然保不定你还会做出什么事来，所以他没有任何缘由的把你带来了这里。你在这里并没有工作安排，就是最好的证据。他是希望你可以远离董思佳后，在新的环境下有新的想法，过上新的生活。结果你可好，不仅对董思佳那里念念不忘干尽傻事，这边还又惹上一个Karl，现在可不是顾东也大老远地跑来凑热闹了？然后你认为是他同意你留在德国，所以一个人回国了，可是我的感觉是，他在传达这样一个信息，他一路帮你，结果你却辜负了他的一番苦心，一路更加把自己陷入了越来越麻烦的境地，所以他回国其实只有一句话，我不管你了。于是直接撒手赌气回去了。就是这样的，我的分析完了，当然，仅供参考。”

　　我顺着她的思路回想，如果真这样看来，这，确实也很有道理。
　　“可是，如果是这样，他为什么要帮我呢？他没有理由帮一个从来不认识的人，或者说一个没有什么关系的人，只是他公司一个普通员工而已。”
　　“嗯，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如果真要我来解释，我只好解释为，你确实很漂亮。”

　　“这也不可能。他以前女朋友比我更漂亮更有气质。”舒菡怎样我不知道，谢燕青已经很不错了，但是方晴萱却是我实实在在见过的，我根本比不了她。

　　“那我就不知道了。等他回来，你可以去问他。”
　　“他……会回来？”
　　“当然，他只是一时生气而已，过不了几天肯定会回来的。不然你一个人在德国，除了嫁给Karl，还能干什么？一个公司的老板，再怎么……”

　　她话说到一半突然停住了，她似乎有些尴尬地笑了笑，继续说，“再怎么差劲，也至少是一个懂责任的人，不会把一个小姑娘扔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不管的。”

　　我心里希望她说的是真的，如果程耀轩真的是这样，那他会回来的，会回来接我的，不会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可是……

　　“谢谢你。”
　　“谢什么？我只是听故事而已，然后就故事发表一下自己的看法。”

　　“你到底是做什么的？”我真的很好奇她的职业，即使是自由职业。突然想起了那个在路边的树荫下铺上凉席，备上凉茶，接待客人歇脚的蒲松龄，他也是这般天天接待着不认识的人，听着各色人群的故事，然后写成《聊斋志异》。不同的是，面前这个女孩，确实天南海北地主动去听不同人的故事。

　　“我已经说了呀，听不同人的故事，然后发表一下自己的看法。”
　　“那你对我讲的故事的看法是什么？”
　　“嗯……”她想了一会，“若是用一句话来说，就是你的名字，如果两句话来说，就是你的名字和程耀轩的名字。”

　　“什么意思？”
　　“你听过王驾的《雨晴》吗？”
　　“嗯，因为和我的名字有关，所以当时注意了一下。”
　　“雨前初见花间蕊，雨后全无叶底花。蜂蝶纷纷过墙去，却疑春色在邻家。我的意见就是，你不停地看着别家人的风景，羡慕着别人的爱情，却忘了自家院子里也是可以春暖花开的。”

　　“你会把我写进你的故事吗？”我突然想到她的自由职业者一说，试探着问了一下。

　　她笑了，“你猜出来了？不过可能让你失望了。怎么说呢？我认为每个人都有点自恋心理，总觉得自己的经历是多么精彩的一段传奇。很多时候甚至是连自己都喜欢上了这一段传奇，甚至为了喜欢而喜欢。你……明白我的意思么？你讲的这些，还给我一个感觉，你是为了喜欢董思佳，甚至是说，喜欢董思佳与叶夜，喜欢他们的故事，所以你一直不愿离开，甚至愿意去当他们故事里的配角，就为了告诉旁观者，你有多大方，被人抢去了男朋友，还是一如既往地帮助他们，这么多年来，一直一往情深，即使身边有更好的人也矢志不渝。很多时候，我们会看到越是优秀越是有条件的人，他们会越是专一。我反倒怀疑，这专一是真的专一么？对不起，我看事情有时候总是有点悲观的，有时候我是真的怀疑，那些越是优秀的人的专一，倒不是因为他们真的喜欢他们专一的对象，而是喜欢他们自己的优秀。他们喜欢优秀的自己，喜欢别人眼中优秀的自己。而情感上的专一，是任谁看了都会夸奖的一件事。所以，我从来不认同所谓的专一，当然，你这个故事也一样。不过，即使没有这点，你的这个故事，其实……也没有什么，不过就是你喜欢的人不喜欢你，喜欢你的人你不喜欢罢了，然后你又有点……呃，别见怪，自怨自艾，喜欢顾影自怜。唯一有点不同但其实也是相同的，就是漂亮女孩的通病，都觉得所有的人都应该喜欢自己才对，然后碰到自己喜欢的人不喜欢自己了，于是又觉得谁都没有道理喜欢自己，这样的性格太脆弱，老实说，我不喜欢我笔下的女主角是这样的性格。”

　　尽管承认她说的有一部分正确，但是我听了还是忍不住不高兴，她却又笑了，“若真要写，也不是写你和董思佳，倒是程耀轩这个人我很感兴趣，也许还有点意义。就像他的名字一样，当你这里风雨经过，叶底花无，蜂蝶过墙后，怎么看怎么看一副伤感哀怨的场景，但是太阳一出来，照耀着亭轩，你觉得，那个感觉是怎样的呢？”

　　原来这就是她说的两句话，是程耀轩的名字。
　　“我一直喜欢研究这些文字，总觉得会是有什么联系。我总是觉得事物的出现都是有他存在的理由的，所以，不自觉就将你们的名字联系在一起了。”

　　她的解释我并没有过多的关注，只是她里面的一句话，却触发了我。事物的出现都有他存在的理由。我也相信一些人的出现就是为一些人准备的，之前我以为Karl的出现，就是这最好的诠释。可是她却把那个人解释成了程耀轩。

　　那么，程耀轩真的像她说的，会回来吗？他真的，是喜欢我吗？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根本没有意义。

　　看到电话来显时，我只觉得全身一阵发抖，说不出来的感觉。这么多天，原以为不会再响起的电话，突然毫无征兆地响起。我一时没反应要去接，抬头看看江亭，她似乎了然似的，云淡风轻地笑着，一如最初我们刚遇到时那样。

　　我有些颤抖地按下通话键，程耀轩的声音从里面传来，既陌生又熟悉，既遥远又接近。
　　“你在哪里？”
　　“我和……一个朋友在外面。”
　　“什么朋友？”他的话里似乎有些不安，但也许是我多心了。
　　“嗯，今天刚认识的一个朋友。”
　　“哦，你快回来，我有话跟你说。”
　　“那我一会就回去。”
　　“什么一会，马上！”

　　我看了看江亭，她依旧笑眉弯弯的看着我，然后抬起头看了看天，“确实得赶紧走了，要变天了。”
　　我抬头看看天，不知什么时候，云已经聚拢起来了。

　　我问她，“我还会再见到你吗？”
　　她耸耸肩，一副调皮的样子，然后伸出手指指指天。

　　我再次抬头，她是说，由上天决定么？还是想告诉我，我应该赶紧走了。
　　我也笑了笑，最后看了她一眼，然后起身离开了。
　　她的眼里，不是单纯，而是纯净，是过滤掉一切杂质的纯净，是沉淀掉一切铅华的透彻，是风雨后的晴天，是尘埃落定的冰蓝。她，一定是一个更有故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