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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第五十一章 舞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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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出门时,程耀轩换上一身运动装,背着球拍,还戴了一顶帽子。他穿运动装比正式装显得年轻了许多,让我有种回到大学时,和董思佳他们一起打篮球的错觉。
小荞说,“轩哥,你就应该多穿这样的衣服,看起来就像大学生一样。”
程耀轩说,“老了就是老了,哪能和你们年轻人比?”
小荞撅着嘴巴嫌他说错话,程耀轩哈哈一笑,在她前面出去了。
他们走了没多久,Karl就来了,带着一个礼盒。
我打开来看,是一套黑色的晚礼服。我看着Karl,希望他给个解释。
“这是我的妈妈送给你的。今天是我生日,她希望你穿着这套礼服参加。”Karl脸上带着热烈的笑容。我才恍然醒悟过来,于是向他道声“生日快乐!”,用了中德两种语言。
Karl很高兴,也用双语跟我说谢谢。
黑色的礼服无疑是华丽漂亮的。我心里有些忐忑,需要穿这样华服参加的派对,会是什么样的派对。Karl的妈妈送给我的?Karl已经告诉他父母了?今晚他们也会在?
我突然有些后悔答应Karl了。这样的进展,连我自己都有些措手不及。起初我只是仗着Karl对我有好感而多和他接近,没想到会这么快的。
但是,既然已经这样了,也容不得我退缩了。还有我叶初蕊对付不了的场面?我在心里给自己打气。
Karl在楼下客厅等我。我下楼时,叫了他一声,Karl回过头来,然后突然像定住了一样,一眨不眨地盯着我看。
我提了提裙摆,走到他面前,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我们走吧。”
Karl回过神来,抓住我的手,“初蕊,你真漂亮!”然后他搂着我的腰要吻我,我低下头躲开,“时间不早了。”
Karl放开我,但依旧牵着我的手,他说,“我们去理发店。”
折腾了足足三个小时,我坐着都累了,回头看看沙发上的Karl,他竟然躺在那里睡着了。我叫醒他,问他头发怎么样。
Karl愣了一会神,然后把我出来。上车后他说,“我嫉妒,那个男人一直看你!”
我笑了笑,不予回答。
Karl突然拉着我的手说,“初蕊,我是不是在做梦?”
我诧异地看着Karl,他说,“只有在梦境或者童话里,才会有这样漂亮的仙女,对吗?”
如果这话从任何别的嘴里说出来,我都会自动打折,不过就是甜言蜜语哄我开心罢了。可是,从Karl的嘴里说出来,我却深信不疑,他真的把我当做仙女了。可是,他是不是忘了,哪里有仙女穿黑色衣服的?穿黑色衣服的,都是巫婆,或是女妖。
我想起《天鹅湖》里冒充白天鹅的去参加王子的舞会的黑天鹅。她终究不是公主,她能冒充的,也就是在舞会上和王子跳一支舞,然后舞会结束,真正的白天鹅出现,王子明白过来,她也就打回原形了。我不知道我是不是那只黑天鹅,但我知道,我绝对不是Karl的仙女。他其实不知道,他才是真正的王子。
如果你有参加过这样一个舞会,舞会里的人你一个都不认识,不仅如此,他们还非常热情地不停地跟你打招呼,和你聊天,但关键是,他们说的话偏偏你一句都听不懂。也许,你会理解那天我参加Karl这个生日派对的感觉。
当我踏进大厅时,有一刻的恍惚。我问Karl,“这是……你家?”
Karl的回答让我松了一口气,“不是。”
但是他随即又加了一句,“这是我爸妈的家。”
我有些不明白这里的差别,但隐隐又是明白的。早就听说外国有时候特别奇怪,那些有钱人家的孩子在念大学时反而需要勤工俭学,因为家里有钱的他们没有资格申请奖助学金,但是他们超过十八岁后,又得在外面独立,所以过得反而比一般人苦。看到Karl父母布置的这样一个会场,我是有些感慨了。
晚会还没开始,客人们也都还没来。厅里有三个人忙着布置着会场。其中一个比较年轻的先看到我们,兴奋地叽里咕噜了一阵,Karl和她打了招呼后告诉我,“这是我姐姐Rubby。”
我用刚刚学的简单的德语和Rubby打招呼,这时候,另外两个人也都过来了。四五十岁年纪,虽然系着围裙,但依旧气质高雅,我心里猜测着他们的身份。Karl说,“这是我爸爸妈妈。”
我有些紧张,慌忙向他们问好。Karl的妈妈很和善,拉着我上下打量一番,然后冲Karl说了一阵,Karl说,“妈妈说你穿着这衣服很漂亮。”
我这才想起来身上穿的衣服正是眼前的Karl的妈妈送的,于是又慌忙道谢。
不是说是朋友的聚会的吗?为什么家里人全部都在?
我不太了解德国人的婚俗习惯,但如果是在中国,我这叫……
我心里颇有点上了贼船的感觉了。
Karl似乎看出了我的不安,连连安慰我,“别紧张。”
怎么可能不紧张?我从来没有学过德国的做客和餐桌礼仪,任何一个小问题都可能会是这晚会上的大忌。Karl竟然也不提前告诉我一声,这样至少昨晚我还可以临时抱下佛脚恶补一番。
这样以至于后来客人们逐渐到来时,我和Karl以及他们一家人站在过道上两边,欢迎朋友的到来,接受他们的祝福。我偷偷问Karl,我可不可以不要在这里,Karl说,正式的礼仪,是这样的。
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如果Karl把我拐来这里参加的是他的婚礼,恐怕我入了洞房都来不及反应。
这个想法让我感觉很不好,如果我真的要在这里生活一辈子,那……
在餐桌上我一直在想这个问题。Karl他们说话我也听不懂,德国餐我也不擅长吃。多行动的结果就是多出错,于是我索性就随便只吃点面前的水果沙拉。Karl问我怎么不吃,我说不太饿。
后来我才知道,我吃的不多,也是餐桌上的大忌,这样女主人Karl的妈妈误以为我嫌她做的菜不好吃。
饭后还有舞会,切了生日蛋糕之后,音乐响起。Karl必须要跳第一支舞,他邀我跳舞,我推说不会,Karl说没关系,他可以教我。我确实不想跳,但看看周围的朋友,不跳似乎又太说不过去。
随着音乐慢慢地踏着舞步,Karl说,“初蕊,你不要紧张,慢慢和他们熟悉就好了。”
是的,Karl的朋友自然也全都是德国人,他们说的德语我自然也都是听不懂的。原以为只要和Karl在一起就好了,是我考虑得太少了。也许,等把德语学会了,能和他们聊天了会好一些吧。
当旋律变成华尔兹时,我跟着音乐的脚步丝毫没有乱起来,Karl惊讶地说,“初蕊,原来你跳得这么好!”
我怎么可能跳得不好?大学时就有不少舞会,无论是哪场,基本都不可能少得了我。不管是和董思佳一起出席,还是后来和顾东。当然,主要是后来和顾东一起参加,他是学生会主席,很多场合都需要他参加,他需要舞伴,所以我也每次都陪他一起去。
Karl说,“初蕊,你真是上帝赐给我的一件宝贝。”
舞会到了十二点才结束。当时钟敲响时,我突然想起那个过了十二点要急着逃跑的灰姑娘,因为当时钟敲响,她就会从一个公主变成灰姑娘。
我隐隐有预感,也许过了今晚,在Karl眼中,我也会从一个公主变成灰姑娘。
在Karl送我回去的路上,我埋怨他没有提前告诉我,简单的生日宴会会摆的这么隆重。Karl很委屈,“这就是简单的晚会啊。爸爸妈妈趁着我生日,也想见见你,所以布置得很认真。”
Karl以为我真的是因为没有时间好好为晚会做准备所以怪他,其实我只是怪我自己,只是自己心里忐忑。我拿什么来接受他们的这份心意。
Karl说,“你知道我刚才许了个什么愿吗?”
我看着Karl的表情,隐隐猜得出他想要说什么,果然,他说,“我向上帝祈祷赐给我一个东方新娘。初蕊,你说上帝会满足我这个愿望吗?”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Karl把车停在路边,转过身子,对着我,一本正经地说,“初蕊,Ich liebe dich。”
我问他那是什么意思,他说,“是你曾经让我教过你的一句话。”
这句话的意思是“我爱你”。最初好玩让Karl教我学德语时,我让他教我怎么说“我爱你”,当时他笑了笑,没有教我。
Karl又重复了一遍,我低下头,跟着他的语调低声也重复了一遍。
Karl很高兴,“初蕊,你答应了?”
我正要回答,车厢的音乐突然变了调,换上的是熟悉的中文歌词。
“这首歌……”
“噢,这是上次我去中国时,在飞机上碰到一个中国女孩,她送给我的。”Karl说,“我觉得很好听。”
我静静地听着,没有听到Karl在说什么。
“初蕊,你也喜欢这个歌星吗?”我木然地点了点头。
“那等我们结婚了,我陪你回中国,我们去看他。”
“他死了。”我说。
“啊?”Karl很吃惊。
“几年前就死了,跳楼自杀的。”我淡淡地说。
Karl的第一个结婚愿望,就是一个永远无法实现的愿望,我不知道这是否预示着什么,但这首歌在这个时候出现,却触动了我心底最深最深的那根弦。
Karl愣了一下,然后又露出笑容,“你是说他去天堂了吗?那等我们也去天堂了,我们再去看他。”
Karl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哭,也许他以为我是因为他的求婚告白高兴了,也许是以为我因为他圆的话里含着的承诺誓言感动了,总之,他吻我了。这一次,我没有再推开他。
“往事不要再提,人生已多风雨,纵然记忆抹不去,爱与恨都还在心里。
真的要断了过去,让明天好好继续,你就不要再苦苦追问我的消息。
爱情它是个难题,让人目眩神迷,忘了痛或许可以,忘了你却太不容易。
你不曾真的离去,你始终在我心里,我对你仍有爱意,我对自己无能为力。
因为我仍有梦,依然将你放在我心中,总是容易被往事打动,总是为了你心痛。
别留恋岁月中,我无意的柔情万种,不要问我是否再相逢,不要管我是否言不由衷。
为何你不懂,只要有爱就有痛,有一天你会知道,人生没有我并不会不同。
人生已经太匆匆,我好害怕总是泪眼朦胧,忘了我就没有痛,将往事留在风中。”
也许Karl永远也不会知道,我哭,只因为此刻他放的一首歌,《当爱已成往事》。他也许永远无法明白,当曾经刻骨铭心的爱,只能成为往事时的那种无力与无奈;当那些鲜活的存在只能作为回忆,从此只能在梦里几回追寻的那种无望与无助。从此,不管是董思佳还是顾东,不管是我爱的人还是爱我的人,曾经的一切一切,都将成为往事,飘零在风中,嗅不到,摸不着。
我日思夜想的,不正是这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