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火》步蟾

37、第三十六章 MSN

　　打开电脑，登陆msn，“嘀嘀嘀嘀”的全是脱机信息。
　　有齐丹的，“叶叶，你怎么这么多天都没和我联系，没事吧？看到留言吱一声。”
　　于是我“吱”了一声。

　　有肖肖的，“叶叶，好好照顾自己，注意保护自己。”
　　有肖肖的就一定会有莎莎的，她说，“叶叶，你怎么不给肖肖打电话呢？我们都等着你的平安电话呢。看到留言回个话。”

　　在哪里看到过一句话，最幸福的关系是有一种朋友，你们会互相关心，但是你们的配偶都不怀疑你们。肖肖和莎莎，他们无疑给了我这种幸福。我有何幸？

　　再看下去，竟然还有董思佳，他只是说，“好好照顾自己。”
　　不知为何，此刻见到他的留言，竟然有恍若隔世的感觉。我知道他总会知道我出国的事，我也想过他如果知道，会是什么表示。但是当然是不用指望他会有什么表示的。我看着他写的六个字，笑了笑。心里默念：当然。

　　当顾东的对话窗口跳出来时，我没有惊讶。但是，对这那一条一条满屏幕的问号和叹号，我的心也经不住跟着颤抖了。
　　一条一条，他问，初蕊，你电话怎么打不通了？
　　初蕊，你去哪里了？为什么电话一直不通？
　　为什么msn这么多天都不在线？
　　看到留言一定要给我回个话。
　　初蕊，你怎么了？你到底在哪里？
　　……

　　平时即使我在线，顾东看到我，也不会多和我说什么，但此刻我再看到他的留言，泪水氤氲。到底，他也总是最关心最担心我的那一个。可是，我最受不起的关心，也是他的。

　　泪眼朦胧中，又有“滴滴”的声音，打开对话框，是谭怡。
　　谭怡：初蕊，最近怎样？好久不见。
　　我：嗯，还好。
　　谭怡：德国怎样？工作累不累？
　　我：这边挺好的，工作还好。
　　谭怡：听说出差都挺累的，注意休息，好好照顾自己。
　　我：嗯，我会的。你呢？最近怎样？
　　谭怡：挺好。今天没有采访，在写稿呢，很轻松。
　　我：哦。

　　我其实想问她叶夜和董思佳怎样了，可是却不知道该怎么问。正准备关掉对话框的时候，对话框又蹦出一条消息。

　　谭怡：这几天叶夜在我这里。
　　我：哦。

　　叶夜为什么会在她那里？她和董思佳吵架了？还是她不愿意照顾董思佳了？她烦了？厌了？累了？

　　谭怡：你不奇怪么？
　　我：奇怪什么？
　　谭怡：叶夜跑到我这里呀。

　　我奇怪，我很奇怪，但也没什么奇怪的。

　　谭怡：我现在就只是看着她就觉得心疼。每天忙到转钟三四点不睡，早晨七点就起来，去给董思佳送早餐，还要学什么按摩，给人帮工……唉，我都说不下去了……

　　看着谭怡的话，我愣了半晌，她说的是叶夜么？

　　我：董思佳怎么了？
　　谭怡：唉……别提他了，前几天我心脏都快被他们吓出来了。
　　我：怎么了？
　　谭怡：董思佳差点自杀。
　　我：什么？他现在怎么样了？
　　谭怡：暂时没事吧。不过叶夜说他的腿可能好不了了，估计是这个原因。

　　键盘上的手突然开始发抖，董思佳的腿……好不了？不！怎么可能？！他是打篮球的，他的腿怎么能有问题？如果他的腿好不了了？叶夜怎么办？他如果一辈子都站不起来，叶夜怎么办？她会照顾他一辈子么？她吃得了那个苦么？她爸妈本来就不同意他们在一起，现在董思佳的腿站不起来了，他们……
　　他们……

　　如果叶夜不能照顾她，那我来照顾好了。

　　谭怡：初蕊。
　　我：嗯。
　　谭怡：你说董思佳怎么就那么想不开呢？竟然……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我了解的董思佳不会因为站不起来而选择自杀，他不是那么懦弱没骨气的人，他骨子里的执拗劲别人也许不懂，但是我却能明白。就像当初不管我怎么低声下气跟他道歉，他不回头，就是不愿回头。他不是会因为别人对他好，他就感激妥协的人。对生活更是如此，他更不可能因为站不起来而选择自杀，也许他会想过，但是他最后绝对不会真的去做。他会的只是做给自己看，他就是那种人，他就是愿意告诉别人，他可以撑得住。如果可以，也许，也许会像他曾经说过的，像贝多芬那样说出扼住命运的喉咙。如果他想过自杀，原因只可能有一个——那就是不忍心拖累叶夜。叶夜选择住在谭怡那里，只怕也是他逼的，他一定是想把叶夜逼走，奈何叶夜也是一个执拗的人，只不过，她的执拗，永远比我们聪明。她不会时刻赖在他身边，她懂得了离开他，让他的脾气发不出来，这样心平气和地谈话。

　　我一厢情愿地想着隔着大洋那边，隔着时空那边，叶夜和董思佳的相处方式。叶夜才是真正聪明的人，到如今，我真的明白，她这样的女孩，不是董思佳爱上了她，而是她让董思佳爱她。这样的女孩，不管她喜欢谁，想和谁在一起，她都可以如愿，她就是那个会创造事实的人。不管和谁在一起，她都会是幸福的。只是我太不幸运，让她爱上了我的男朋友。

　　电脑又响起“滴滴”的消息声。
　　谭怡：不过他们现在应该是没事了。昨天叶夜还请她一个同事吃饭，叫上了我。只是我有些不懂，她竟然一顿饭花了三千多。她自己根本就没那么多钱。

　　叶夜花钱是花出习惯的，这我明白。可是他们现在处于非常时期，她也这样？
　　我发现谭怡所说的话，我没法接上一句话，只能在心里千头万绪，却说不出半个字。就像我曾经说过的，我们聊天，话题永远是叶夜，不管她在不在，她都是主角。

　　谭怡：她其实根本就没那个必要。拒绝不就好了？结果她那个同事提出来，她竟然答应了。
　　我：她肯定有她自己的想法。
　　谭怡：那倒也是，不过她那个同事很明显对她有意思，连我都看得出来。而且还特别有钱，开着奔驰的跑车。一副大家公子哥儿的派头。

　　我：你是说他们现在缺钱了么？
　　谭怡：对呀，那顿饭的钱还是我先垫的，所以我才想不通啊。

　　想不通？这有什么想不通的，董思佳生病，他们没钱，看到有钱的人当然想套套近乎，干什么事都会方便一点。只是我想不通的是，叶夜竟然会这样委曲求全，对喜欢她的人委曲求全？

　　我：对不起，我老板叫我，先工作了。
　　我撒了个谎，关了msn。然后打开网页看了会电影。终于又忍不住，把msn打开。这次跟我说话的是齐丹。

　　“终于吱了一声了，那边怎样呢？”
　　我：很好。我老板给我休假一天，现在在家里无聊呢。
　　齐丹：哇，你们老板挺大方的嘛。我听说出差的人都是累死累活的，你们老板竟然还给你工作日休假，不错嘛。
　　我：还好啦。
　　齐丹：别是开了什么后门。你现在在宾馆？
　　我：不是。
　　齐丹：那你在哪？
　　我：在家，老板家。

　　齐丹：怎么回事？
　　我：老板在这边有房子，为了节省开销，我们就住他家里。
　　齐丹：不是吧？都住到人家里去了？有没有什么激情上演？
　　我：去死！
　　齐丹：说实话，有没有被人欺负？
　　我：我是那么好欺负的吗？
　　齐丹：那可说不准。你一个人孤身在外，难免你那经理……不过话说回来，能够钓一个金龟婿回来倒也不错。
　　我：你就这么势力，也不怕所托非人？
　　齐丹：你真跟他……？
　　我：就你满脑子邪恶的思想！怎么可能？！
　　齐丹：没办法，谁叫孤男寡女中那个“女”是你叶叶呢，换我是个男的，时间长了也经不住诱惑啊。话说，如果经得住，要么就是柳下惠，要么……嘿嘿，我也不说了。
　　我：是你自己想男人了吧？别扯上我。

　　齐丹：不瞎扯了。说实话，你们经理到底怎么样？如果人品什么不错，考虑一下吧，近水楼台，现在看着好的就得主动点，不然过了这村没这店了。出手晚了，好男人都被别人抢走了。
　　我：说得跟拍卖似的。你自己呢。
　　齐丹：这嫁人可不就像拍卖？18岁正当青春年少，一个比一个往上叫价，直到没人能出得起这个价格，这叫英式拍卖；过了二十五，价格一个比一个往下降，直到有人愿意出价买，这就叫荷兰式拍卖；再过了三十，嘿嘿，也不用叫价了，您要愿意要就要吧，免费送了。这就是现实，残酷啊。

　　果然不愧是学经济的，连这都能和拍卖扯上，不过倒真有点意思。我被她逗笑了。说：
　　那我现在岂不是在英式与荷兰式之间？

　　齐丹：所以说，趁着荷兰式到来之前，赶紧找个价高的嫁了吧。我看你那经理不错。私营企业虽然不怎么大，但也够你下半辈子不愁吃穿，还可以小资一把；人长得虽然不是妖孽逢生，配你……也确实差了一点，但五官端正不损市容；人品看来也没什么大问题，出差还能给你放假，也说明待人体谅，不错不错，值得考虑。

　　我：得了吧。就他那样，送给我都嫌贵。你是不知道他有多小气，又爱装派头！
　　齐丹：他爱装派头？不像啊，我见过一次，开的都是普通奥迪，没什么惊艳的感觉。

　　我：给你举个例子。上次我们来的时候，在飞机上，我不小心把他的西服沾上水然后揉皱了，结果他非要我赔给他，3000欧元，折合人民币三万吧。你知道吗？他那个西服根本连牌子都没有，非要在我面前充什么名牌，把价提那么高，还让我写欠条，你说这种人……

　　齐丹：你说的水，不会是口水吧？（一个笑脸）
　　我：（汗）喂，你是不是该注意别的？
　　齐丹：老板出差怎么会穿连牌子都没有的衣服呢？
　　我：真的，我偷偷看过，那个牌子认都不认识，我甚至觉得盗版的牌子连拼写都写错了呢。
　　齐丹：什么牌子？
　　我：我不记得了，你等等，我去看看，他那衣服还在我这儿呢。说是不要了，送给我。晕，谁要他的。

　　我取来衣服，翻开领口的标签“Ermenegildo Zegna”，然后给齐丹发过去。
　　齐丹：不是吧？你说这个不是牌子？
　　我：呃，这是个牌子吗？我不认识。
　　齐丹：服了你了！杰尼亚，你没听说过？
　　我：好像听过一点，但好像又没什么印象。
　　齐丹：我只觉得悲哀。连我这个没男朋友的人都知道这个牌子，你说你……

　　好，我承认我是对顾东不够关心，可是顾东一直都是学生，他极少穿西服，一般都是耐克阿迪达斯的休闲装，我哪认识这么别扭的正装牌子？

　　我：这是个很好的牌子？
　　齐丹：绝对的世界名牌！
　　我：那3000欧元……
　　齐丹：你老板估计是个暴发户！
　　我：啊？为什么？
　　齐丹：一般老板去买杰尼亚的西装，都不可能买那么便宜的。除非就是他想讲牌子，但是又买不起高档的，所以……
　　我：幸亏他买不起！
　　齐丹：不过还有另一种可能。
　　我：什么？
　　齐丹：他谎报价格。也许少报了一个零。
　　我：不可能吧？
　　齐丹：嘿嘿，这可就说不准了。

　　和齐丹随便又聊了些，后来她要工作也不能总打扰她。于是我关了电脑，想来想去，决定去把衣服仔细洗了，然后找熨斗熨平整。
　　这衣服质量确实不错，质地柔顺，做工精细，虽然说3000欧元不便宜，但经齐丹那么一说，加上这牌子在这里，我越看越觉得这估计不是3000欧元能下来的衣服。不过谁说的准呢，我又没买过更没穿过这么贵的衣服，也许就是这么个价格也说不定，那可是三万块钱啊！我一年能不能挣到这么多钱？唉，这个世界！为善的受贫穷又命短，作恶的享富贵又寿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