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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第三十五章 在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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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程耀轩让我换一身衣服,然后带我出门去。
站在另一栋洋房前,我注意到墙外挂着一个牌子,上面写着“Bucker”。一家姓Bucker的人。带我来这里干什么?
程耀轩伸手去敲那低矮的花园木门。然后在等待的时候告诉我,这是邻居布吕克一家,因为每次不在家都会拖他们照看房子,所以回来必须向他们道谢,只是最近事忙耽搁了。
不用问也知道这个“事忙”说的是什么事。
程耀轩继续说,“他们家有一个小女儿,叫梅琳达,长得跟芭比娃娃一样,特别可爱……”
他话音未落就听到里面有说话的声音,然后程耀轩应了一声,里面的人似乎很欢快的声音说着话,然后眼前的门打开了。
眼前站着的人是一位很典型的德国妇女,棕色的卷发,皙白的肤色,灰蓝色的眼睛。一定是布吕克夫人了,我心想。
再看看前面的建筑,和程耀轩家里差不多的花园、石径以及那别致的小洋楼。
布吕克夫人正笑眼弯弯地跟程耀轩打招呼,很热情的态度。程耀轩似乎是跟她介绍我,布吕克夫人又回头看着我说了两句话,然后又笑了,再回头跟程耀轩说话。程耀轩也笑着跟她说话,然后又回头跟我说,“布吕克夫人在夸你漂亮呢。”
我有些受宠若惊,忙说,“谢谢谢谢。”
“不用谢。”布吕克夫人用生硬的调说出了这三个字。
这……怎么走到哪里都会有人懂汉语?我本是条件反射地说谢谢,说过才反应过来布吕克夫人肯定是听不懂,正准备想问程耀轩“谢谢”用德语怎么说,想来就两个字,也应该不难。但没想到布吕克夫人竟然听懂了,而且还能作出回答,虽然这个回答语境不对,但是对于“谢谢”而言,这可是最标准的回答。看来现在汉语在世界上的普及前景很有希望啊。
布吕克夫人说完又回头去向程耀轩说话,然后做个邀请动作往里走。
程耀轩跟我解释,“梅琳达在学汉语,有时候会跟布吕克夫人用汉语说些简单的话玩,所以布吕克夫人也能听懂几个最简单的词。”
进了屋子,我大致感觉瞅了一眼,里面的装饰有些沉闷,颜色都有些是偏暗,不像程耀轩家里那么亮堂。
但随即的一个清脆娇婉的声音,却足以让这样沉闷的空间变得生动活泼。一个金发白肤的小女娃娃在那声音里登场。她一蹦一跳地从楼上下来,双臂展开挥动,像是在台阶上跳舞一样。一个舞动的精灵,传说中童话里真正的精灵。一边跳动,一边唱着优美的歌谣。
当然,我知道,她并不是在唱歌,她只是在和程耀轩打招呼。因为她一下来就跳到了程耀轩身上,然后程耀轩接住她,在原地转两个圈。程耀轩低低的笑声和芭比娃娃咯咯的笑声看起来那么和谐,那么美好,我不由自主地笑了。
程耀轩放下梅琳达,然后摸摸她的头,说了一句话。梅琳达也和他说话,然后看到了旁边的,突然说,“耀轩叔叔,你带婶婶回来了?”
程耀轩明显楞了一下,随即笑了,“不是婶婶。来叔叔给你介绍,她是叶阿姨。”
程耀轩的这个介绍多少有点让我觉得尴尬。叶阿姨?我还从来没当过这个身份呢,怎么看这个八九岁的女孩叫我阿姨也觉得尴尬,我不过也就大她十三四岁,她出生的时候,我也还只是个小孩呢,怎么能叫阿姨呢?
我心里忍不住咒骂程耀轩,你自己三十岁够得起梅琳达叫你一声叔叔,我可是正当年少,怎么就一下子被叫得像三四十岁的老女人了呢?
但是梅琳达很疑惑地说,“为什么是叶阿姨呢?明明阿姨长得像花儿一样漂亮呀。”
梅琳达清脆的童声和绕口的音调扫走了我刚才的不快。又是一个学语言的儿童。我心想,这个比喻句,若是放在平时,我肯定会不屑一顾,可是从这么可爱的女孩嘴里说出来,我心里竟有说不出的喜欢。
于是弯下腰跟她解释,“因为阿姨姓叶呀。”
梅琳达小大人似的“哦”了一声,然后说,“我不想叫您叶阿姨。”
我心想,那最好了,本来就不应该叫我阿姨,叫姐姐最好。
“我想叫您花朵阿姨。”梅琳达说,“您就像花朵一样漂亮,书上说形容人漂亮要用花朵,不能用叶。”
我哑然失笑,原来德国的汉语启蒙教育,也这么教人比喻的。
“叶不是形容阿姨美不美,而是因为阿姨姓叶哦。”
“不,我就是要叫您花朵阿姨。”
“我……”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话,本来这种情况下,布吕克夫人应该过来帮帮忙,制止梅琳达的要求,可是她在一旁显然是听不懂我们在说什么,只是一脸含笑地看着她可爱的女儿。我只好向程耀轩求救。
程耀轩却看都没有看我一眼,笑着对梅琳达说,“梅琳达的比喻很好哦,阿姨就像花朵一样漂亮是不是?”
梅琳达高兴地说,“是,是,花朵阿姨很漂亮。”然后又叽里呱啦地用德语说了一阵,估计是用汉语不会表达了。
程耀轩笑了,然后站起身,回头跟我说,“梅琳达说她很喜欢你,让你有时间多来和她玩。”我也笑了,对梅琳达说,“阿姨也很喜欢梅琳达啊。”
我不是花朵阿姨,我是叶子,即使是花朵,也是叶子掩盖之下的花蕾花蕊,总之就是不是花朵。从梅琳达家里出来,我心里固执地想。
“跟个孩子叫什么劲呢?”程耀轩在旁边皱着眉头说,“真是个孩子。”
洗完澡出来,抬头就看着程耀轩站在楼上。估计也是在他自己房间的浴室里刚洗过澡,穿着宽大的浴袍,双手撑在栏杆上,俯视着我。见我看他,微微一笑。
我下意识地低头去检查一下衣服,穿戴整齐,于是放心地抬头跟他微笑招呼。
这算是真正意义上,两个人生活在同一屋檐下。我必须得注意。
于是我决定先在下面逗留,等程耀轩睡觉了再上去房间。
我跟他招呼,“经理,我想先看会电视。我会早点睡,保证明天上班不会迟到。”然后转过身来坐在沙发上,打开电视。
荧光撞击屏幕的声音闪过,然后……
音箱突然传出的令人起鸡皮疙瘩的呻吟声。等画面一出来……
我的天!我慌忙又重新拾起遥控器,赶紧将画面调开。无奈竟然按了半天也没动,我一急,使劲去按,竟然依旧没反应。
后面响起轻笑声,我赶紧低下头去,心里一阵紧张羞愧。
“拍得不错。”程耀轩从后面俯下身子在我耳边说,然后从我手中拿过遥控器。然后听到荧光闪屏的声音,我偷偷向电视画面瞅去,刚才缱绻缠绵的两个人已经被两个正襟危坐的新闻主持人代替了。
我长舒了一口气。德国这电视节目不需要经过和谐么?
程耀轩从沙发靠背跳过来,坐在我身边,胳膊张开搭在沙发靠背边沿,凑近我耳边,轻轻说,“明天想去上班吗?”
这个姿势很暧昧,我站起来,逃离他的胳膊范围,然后说,“当然,我休养生息了一个多星期,正准备以全身心的热情积极地投入到革命工作中去,以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决心报答公司和经理对我的栽培与信任。所以,经理我先去休息了,晚安。”
我一边说一边慢慢后退,然后一说完就转身拔腿往楼上跑,一进房间就赶紧关上门。靠在门后长舒一口气。突然想起这门还有可能不安全呢,于是再小心地把门锁好。
危险的人!
哼,以为我是好欺负的?
不过话说刚才好像是我先犯错引起的。
真是的,这德国的节目怎么这么开放?不过话说现在的电视节目又有多少是清水到底?总得有些这样那样的被称作吻戏、床戏的镜头,来作为吸引眼球增加收视率的保证。真是……无语……
第二天醒来,看着窗外的阳光,我猜想着现在几点了,要不要起来。
现在这差出的!如果早知道程耀轩是这种人,打死我我也不会愿意跟他来的,哦,不,不需要去死,只需要辞职就行了。不就是工资么?哪能比命更重要?而且还时刻提心吊胆。也许我应该跟他说,我可以在外面住宾馆,出差不一定非要住在经理家里的。
起来下楼一看,桌上的花瓶瓶压着一张字条:
早上好!我先去公司了。念你大病初愈,特准你一天假。早餐在保温盒里,记得吃。如果有剩余,按比例扣工资!
如果你够懒,中午可以去丁叔丁婶那里吃饭。晚上等我回来吃饭。
程耀轩
我拿着字条,到餐厅一看,果然有个保温盒。揭开一看,竟然是一碗南瓜粥和鸡蛋,还有一根烤肠。看看字条,心里一阵热乎。
我其实有些不懂了,我现在还有工资么?即使有,又还有多少给你扣?
但我还是把这些都吃完了。
程耀轩是个好人。
我心里只能这么想。
但是是个危险的好人。
我又加了一句。
吃完饭收拾一下屋子,然后出去外面走走,呼吸新鲜空气。
花园里的花开的很漂亮,清香入鼻。法兰克福的夏天并不怎么热,偶有美因河吹过的凉风扑面,很舒服惬意。人行道上有很多人慢慢地走着,遛着狗玩,一切怡然自得。我看到一个牵着一只长得想雪白的毛球的小狗的老人,突然心里生出说话的欲望。
于是我上前跟她搭话,“Excuse me(英语:您好)。”
老奶奶回头看了看我,摇了摇头,然后示意我等一下。又去叫了路边的其他行人,跟那人说几句话,然后那个人和老奶奶一起走过来。我很好奇,她们这是干什么?
然后和老奶奶一起过来的另一个老妇人问我,“Could I help you?”
我有些诧异,又看了看她们,才明白过来她们以为我是迷路了,而之前的那个老奶奶听不懂英文,于是又帮我找了一个能懂英语的人。
心里又一阵感激,于是解释,“Oh,thanks。I want to……(谢谢,我想……)”
我本来想真的说一个地方,然后可以趁势和她们多说几句话,结果发现连一个地名都不知道。看着真诚地等着我说话的老奶奶,我心里突然有总感觉,那就是如果我不让她们帮忙,太对不起她们了。于是我又补充说,“I want to find a Chinese restaurant nearby…(我想找个最近的中国餐馆)”
“Oh,there is one nearby. Er,you can follow me.(哦,这附近有一家呢,你跟我来。)”老奶奶说。
估计这个老奶奶英语也不怎么会表达,我心想。于是随着那老奶奶去。
丁叔丁婶的“中华楼”就在附近,但这个时间当然还没有开门。老奶奶很遗憾地说,“It doesn’t open until 11 o’clock。(它到11点才会开门。)”
我跟老奶奶道了谢,然后回到家里。
我要找的当然不是“中华楼”,只是突然想和人说说话而已。这里的人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