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死而复生的美人仙尊》雾夜行舟

37、千川渺

　　上仙界第一本命法器，千川渺。

　　灵力壁障里，焉息妄回神过来后，内心居然有些难以自持的激动。他望着乘月而去的烟青色背影，鼻尖略微有些发酸。

　　昔日瀛回岛初见，自此他心里梦里都是那柄惊才绝艳的神兵，以及那神兵更为惊才绝艳的主人。
　　试问，但凡上仙界里见过千川渺的人，谁又不曾因得它而动心，而痴狂，而丧胆，而惊惧？

　　我因大梦酩酊去，枯叶亦能渺千川！

　　上仙界世人皆知，凤晏回自西虞不观山入道，遇酩酊草大梦一场，成三千仙道之心，达半步谪仙之境。
　　这另其入道的酩酊草，以枯枝败叶之姿，为其本命法器千川渺。

　　依照往日的认知，只有这入道之物足够强势，对修道者的加成才能更强。
　　但千川渺是个例外。
　　或者说，凤晏回是个例外。

　　西虞不观山上，酩酊草漫山遍野，春荣秋枯，算不得什么天材地宝。
　　但凤晏回因此入道，体悟的是感天地浩渺的无上大道。道于心中，外物何以而限？

　　一枝枯叶千川渺，伴着凤晏回纵横整个上仙界，在换苍山仙人顶一剑破玄苍。亦随着他深入枉世之渊，斩妖尊魔尊无数。

　　沉寂千年的人和剑，如今终于再度现世。
　　作为凤晏回和千川渺的忠实簇拥，这怎能让焉息妄不心生激动？

　　可激动平复之后，焉息妄的眉心不由得紧皱起来——
　　如今的凤晏回，尚且在最初的恢复当中，又是如何能袖手一挥即为整个小孤村加上庇护，如何能强行催动灵力召唤不知在何处的千川渺？

　　直觉情况不对，焉息妄扭头看了看尚在修行之中的柳小树，稍作沉吟，在凤晏回所成的灵力壁障当中，又单独为四方小院多叠加了一层，以护住柳小树的周全。
　　想了想，他又写了张字条放在柳小树的身边，嘱托他若是结束修行发现无人在家，务必不要外出半步。

　　然后，焉息妄感觉体内妖气恢复了一些，纵着幽川朝着古蛟墓地的方向疾驰而返。
　　·
　　越是往山里的方向走，空气中所浮动的妖骚之气就越是刺鼻。

　　凤晏回坐在恢复本体的醉与身上，手里摩挲着一枝枯黄的草。
　　但这草看似如枯叶，一折就断掉一般，实则流淌着充盈的灵气，这灵气太浓，几乎聚成了凝固的样子。狭长的叶片上灵芒不闪，只是偶尔掠过一丝波动。

　　“终于又见面了。本想着过阵子把你寻回来，可事发突然，提早了不少。”
　　低喃飘散在风里，可手里的酩酊草却如同有灵性一般，微微颤动起来。

　　凤晏回看着手中的酩酊，先前还是清明居多的双眸变了，此刻猩红与原本的瞳色分庭抗礼，在他眸子之中形成了一种妖异的分割。

　　醉与呦呦长鸣了几声，凤晏回听得懂它在说什么。
　　“无妨，我能控制得住。囚龙如今神智并未彻底恢复，你所感知到的暴戾之气，也不过是他作为妖尊的本能反抗而已。毕竟我汲取着他的本源力量，他不好受。”

　　醉与听罢，不死心，接着呦呦叫了几声。
　　凤晏回轻轻抚摸着它的脖颈细毛，温声回道：“莫要担心，我心中有数，不会出差子。你再快一些，我们现下是去救人的。万一救上一具尸体回来……那多没面子。”

　　听了凤晏回的话，醉与似乎如人一般叹了口气，但单眸之中精光闪烁。这灵芒直接延伸到了背脊的翅膀之上，速度比先前更快了几分。

　　凤晏回沉眸看着前方的暗色和血色，垂在宽袖之中的手青筋毕现，随手一挥就能成就毁天灭地之势。

　　他知道自己现在不理智，可牵涉到了桑风北，他无法维持理智。

　　焉息妄口中的那条老祖宗古蛟，凤晏回原本没想到。可随着焉息妄的讲述，他倒是回忆到了不少东西。
　　虽然他不是这古蛟时代的人，与这古蛟老祖也从未打过交道，但在长辈口中听说过一二。

　　万年之前，天地动荡，枉世之渊还未形成，上下仙界仍旧一体。
　　妖族在多年混战之中逐渐式微，与修仙和修魔之徒无分庭抗礼之力。

　　后来，暝泉古蛟出现了。
　　这一支不知道从何处源起的妖族，以惊天动地之势，一扫妖族被追打的颓唐。
　　为首的正是这古蛟老祖宗，以几乎要破境飞升的本事，接二连三重创仙魔魁首，屡屡破绝境和困局，战力和灵智并存。
　　昔日幸存下来的长辈，有曾与之交手过，并受重创的。体内的妖力灼烧万年不息，备受折磨。

　　最后不知道什么原因，纵横捭阖的古蛟老祖宗被突然现世的枉世之渊所困，再后来就没了踪迹。
　　大多传闻说，既然不飞升，那自然是陨落了。
　　可没曾想，他居然能从枉世之渊逃离，落叶归根到了小孤山的古蛟墓地。

　　凤晏回如今有些悔，当初知道暝泉古蛟源于小孤山脉时，就应该想到这一茬。
　　若是知道这古蛟葬身于古蛟墓地，他无论如何也不会让桑风北带着镇妖符来冒险。

　　妖与妖不同，妖尊与妖尊不同，暝泉古蛟的妖尊也与寻常认知当中的妖尊不同。
　　哪怕它陨落了，死了，怕不是也跟自己体内的囚龙一样，仍旧拥有让人无法小觑的本事。

　　如今，是谁引得古蛟墓地出现异常暂且已经不重要。
　　救人才是最要紧的事。

　　在醉与的全力前行之下，不过多时，凤晏回就隐约看到了穹顶上若隐若现的古蛟墓地的虚影。
　　这虚影如今看起来异常怪异，一侧隐藏在暗色天幕之中，被血月染上了些红。另一侧则被包覆在虚天灵山镇妖符的符篆之中，白色的灵力如藤蔓一般，流淌在其上。

　　而在墓地之下，一片寂静。

　　凤晏回的心顿时被狠狠地攥了一把——
　　一片寂静，意思就是没有打斗。
　　没有打斗的话……

　　就在凤晏回心神不宁的时候，身下的醉与却突然用尾巴触碰了一下他的后背。醉与特殊的灵气直接进入了肺腑，让凤晏回的心神稍加安定。
　　随后，顺着醉与前翅所指的方向，凤晏回这才发现了异常。

　　在黑暗的树丛之中，有一人的呼吸断断续续，轻得让人无法察觉。
　　凤晏回凌空而起，如离弦的箭一般，径直到了这呼吸所在之处。
　　只见在干枯的灌木之中，月白色衣袍已经血色斑驳，破烂不堪。暴露在衣料之外的肌肤血痕狰狞卷起，血迹尚未干涸，有几处仍旧在汩汩流出。
　　木质的束发此时也不知道崩碎在了何处，一头乌发凌乱散落在地上和身上，黏连着暗色的血块，狼狈至极。

　　是桑风北。
　　还活着。

　　凤晏回仔细地将他上半身扶起，轻声唤着他的名字。
　　桑风北起初没什么反应，但片刻之后，他垂着的眼皮微微颤抖，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才睁开。
　　与凤晏回对视的那一瞬间，桑风北先是愣了一愣，旋即眼眶透红，哑着声音说道：“……你，你走。”

　　凤晏回并不理会，趁桑风北张嘴的瞬间，把手中的东西塞入了他嘴里。
　　这物什入口就直接流淌化开，一股暖流随之在体内蔓延开来，润泽着他已经彻底干涸痉挛的灵台和气海。

　　“古蛟呢？”见桑风北脸上的青灰之色褪去不少，凤晏回冷声开口问道。
　　“快走。”桑风北避而不答，满是血污的手指推着凤晏回的腰腹。

　　“告诉我，古蛟呢？”
　　凤晏回定定地看着桑风北，眸中乍一看与先前无异，可仔细分别，却能看到从瞳孔中心蔓延出的细小灵力波动。
　　而正是因此，桑风北被吸进了凤晏回的掌控之中，根本意识不到自己说了什么。
　　等他回神过来后，凤晏回人已经不见了。他正被一层特殊的灵力壁障所回护，醉与守在此处，短促地叫了几声。

　　桑风北脸色难看：“……唤神术。”
　　·
　　唤神术法并不罕见，但凤晏回的唤神术有些不同。于灵台经双眸，任何一个灵力低于他的对手，都会受控于他的术法。
　　这与他先前探索桑风北的记忆不同。
　　现下桑风北灵台脆弱，若是强行探入的话，说不定会引发什么糟糕的后果。
　　而用唤神术从外界诱发，让被控之人亲口说出自己想要知道的信息，最为安全方便。

　　循着桑风北的答案，凤晏回一路往东南方向而行。
　　手中的酩酊草已经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柄狭长的剑，剑柄润泽，剑刃薄如蝉翼，上面流淌着淡绿色的灵光。

　　这就是千川渺的本体。

　　有千川渺在手的凤晏回，所向披靡，无所畏惧。

　　随着距离拉进，凤晏回耳廓一动，听到了源自于地下的咆哮之声，并伴着碎天裂地的震动——
　　这是小孤山脉的一处地下峡谷，桑风北如焉息妄所说，一路引着古蛟老祖宗来到了此处，以灵符灵力为诱饵，将昼行符一路下放。
　　因得这古蛟目不视物，一心只追求吞噬仙门灵能，并未意识到自己身陷幽暗的狭长地带，一时无法脱身。

　　身受重创的桑风北做完了自己能做的，而后才用最后的力气折返回古蛟墓地附近。
　　若是再不成的话，他就只能……

　　看着前方已经被顶开的大地裂缝，凤晏回悬空而立，精雕玉琢的眉眼间杀意纵横。
　　既然敢动他的人，那就再死一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