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死而复生的美人仙尊》雾夜行舟

38、飞花散刃

　　不过转眼的工夫，地面的裂缝就已然能探出古蛟的半个身子。
　　猩红的妖眸上仍旧蒙着一层雾帐，却仍是凶煞得让人胆寒。

　　迎着绯色的月光，隐约能看到这古蛟的半边头颅凹陷，露出黑黢黢的一个深坑，但没有流出血来。
　　从断茬上判断，大概是桑风北刚刚造成的新伤，只是这古蛟本就是死后受人驱使，哪怕伤在要害，也没办法阻挡它的攻势。

　　只不过，桑风北到底是用什么法子，居然能以一己之力破开万年古蛟的厚重防御，这着实有些让人意外。

　　凤晏回悬于半空，神情冷凝如冰，血月之下衬得他犹如杀神。
　　但他什么都没做，就这么站着，看着古蛟一点一点从地下重新挣扎出来。

　　半晌之后，待得这古蛟彻底挣脱了大地的束缚，硕大的身躯彻底出现在视野当中时，凤晏回动了。

　　骤然间他连结法印，源源不断的灵力旋涡于他周身浮现，而在每一个旋涡当中，都凝聚着一枚流光溢彩的晶体！
　　随着这些旋涡和灵力的凝结，整片天地仿佛都受到了撼动，虽并非飞沙走石，却静止如死寂，像是被什么奇异的能量整个封存起来。
　　数以万计的灵力凝结，前端尽数指向最前方的千川渺。
　　霎时间，千川渺上蜿蜒出了浓郁的绿色，其间又隐约夹杂着动人心魄的红。
　　这绿意将所有的灵力凝结串联起来，以千川渺为根，在虚空里形成了一株形容繁茂的植物——这是酩酊草的本体。

　　这一株通体由灵力凝结而成的酩酊草，澎湃而浩瀚，堪称遮天蔽日。
　　虽然此刻乍一看平静而和缓，可但凡这掌控的人手指一动，这数以万计的灵力晶体就会直接变为铺天盖地的杀器，所控范围内，生灵尽毁，一切都会化作酩酊草野蛮生长的肥料。

　　——这就是飞花散刃的全盛状态，是上仙界不可多得的传奇。

　　昔日刚复明时，秋阳派的于秋山操纵惊毋夜袭。当时凤晏回体内可动用的灵力有限，为保桑风北，他竭力凝结了三枚飞花散刃，为桑风北保命。

　　凤晏回抬头看着这些源自于己身的灵力，唇角微微勾起傲然的弧度，带着蔑视一切的底气。
　　这种感觉……真是久违了。

　　此时，暝泉古蛟已经彻底恢复了攻击的野性。只听它暴吼一声，地动山摇，硕大的身躯瞬间腾挪，转眼就到了凤晏回面前！
　　腐朽的死气浓黑如墨，被它一股脑地攻向凤晏回所在之处。此时它虽然没有灵智，但残存的本能却还是让它觉得，这是威胁。

　　浓郁的黑云登时吞噬了凤晏回，以及他的飞花散刃。
　　暝泉古蛟血口大张，似是要将所有一切都吞噬入腹。沉寂的混沌灵体掺杂在它的死气当中，不断汲取着天地之间的各种能量，疯狂运转。

　　但就在这时，黑雾当中突然绽开一处处绿色的光点！

　　这些光点带着盎然之意，冲破死气的包围，并反将其驱散。
　　在飞花散刃的合抱之中，凤晏回玉手执剑，清谪如仙、千川渺带着无敌的剑意，于虚空中化成无穷虚影。
　　狭长的剑刃如天地辽阔，尽头则是烟青色的执剑之人，手起剑落，万物归虚！

　　没有天崩地裂的骇人，没有飞沙走石的阵仗。
　　只是举重若轻的一剑，瞬间让一切如寒冰消融。
　　古蛟空洞的眼眶里似是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神情，它獠牙外露，血口喷张，但此时已经彻底失去了该有的震慑。
　　所有的一切都在变得斑驳，脆弱，崩塌，消散……

　　不知道过了多久，小孤山脉平静得如同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如果不是地上硕大的峡谷裂缝存余先前的痕迹。
　　风掠空而过，血月颜色开始变得浅薄。
　　凤晏回悬于空中的身形缓缓落下，千川渺恢复了本体的模样。不远处，醉与白色的影子正奔腾而来，转眼就到了凤晏回身前。

　　桑风北此时正半躺在醉与背上，脸色比先前好看了不少，双眸对视之间，凤晏回看到的是担忧，以及尚未消散的惊骇。
　　虽然未来得及观战全程，但最后，他远远看到了那条骇人至极的古蛟无声消散的场面。
　　这到底是一种什么力量？
　　桑风北哑然无声。

　　凤晏回潇洒跃至醉与背上，莹白如玉的手指在桑风北面前挥了挥，笑道：“怎的？看傻了？”

　　桑风北回神看着他，这人玉带束发，眼波流转，好看得不似凡间颜色。
　　这一场酣战之后，烟青色衣衫连半点灰尘都没落下，仿佛像是半夜无聊，出门散个步而已。

　　“……你好厉害。”
　　片刻后，桑风北低声开口，手在身下紧握成拳，内心当中情绪复杂。
　　这么厉害的人，何必需要让他来保护呢？
　　桑风北心中有些酸楚，倒不是觉得凤晏回隐瞒了自己什么，而是觉得，自己与他天差地别，这人注定是要离开的。

　　凤晏回没想到桑风北憋出来这么四个字，失笑说道：“我就说我还是厉害过的，只是你不愿意问，我也不好显摆自己。”
　　话说到这里，他顿了顿，接着再道：“小仙君，修仙之路漫长，我不过是走的早了一些。日后经年累月，你也会寻到自己的路，最终成就自己的道。”

　　桑风北仰头看着逐渐黑黢黢下来的苍穹，五脏六腑的隐痛搅得人发慌。
　　片刻后，他问凤晏回：“你不坐下吗？”

　　凤晏回摇了摇头，一手执着千川渺，一手虚虚扶着醉与的翅膀，吩咐道：“去墓地。”
　　醉与听命，呦呦长鸣一声，正转身朝着古蛟墓地的方向飞去，却又听闻凤晏回道：“等一等。”

　　醉与循着凤晏回所指的方向，落在了方才古蛟出现的地缝深处。
　　桑风北不解其意，却见凤晏回从地缝里捡出一样东西——像是一张符篆，却看不见符篆的笔画痕迹，通体弥漫着灰色灵流，四周像是被烧焦了一般。

　　将这东西放在手里看了片刻，凤晏回反手将它丢到了桑风北身前。
　　“这东西你应该比我更熟悉。”凤晏回一边说着，一边吩咐醉与往墓地的方向而去。

　　桑风北将这四不像的玩意儿拿到手里的瞬间，遽然色变。
　　这……有些像是傀儡灵符。

　　灵山派云何方术的得意之作。
　　·
　　古蛟墓地的情况倒是比凤晏回所想的好很多，并未再有什么不该出现的玩意儿出现。
　　看来桑风北的虚天灵山镇妖符威能卓绝，最起码目前来看，没有什么松动的迹象。

　　焉息妄此时也回到了古蛟墓地入口，他见凤晏回手中握着的千川渺，眸中神色带这些缅怀，又有些难耐。

　　“你还好吧？”
　　“还好。”

　　“没想到你居然真能把它找回来……就知道那日去粼照城时你是在骗我。”焉息妄的目光几乎没办法从千川渺上挪开。
　　凤晏回见他如此，无奈地笑了笑：“倒也没有那么多闲心骗你。那条古蛟我解决了。”

　　焉息妄倒是一点也不意外，千川渺都被他拿出来了，这世上又能有什么阻挡得了他的锋芒？
　　他转头就问桑风北：“小子，你怎么样了？你看到他是怎么斩杀的那条古蛟吗？能跟我说说吗？”

　　连着追问了几个问题，桑风北都不言语，焉息妄疑惑问道：“他这是怎么了？”
　　凤晏回看了一眼桑风北手里的东西，示意焉息妄：“喏，这就是问题所在。我斩了古蛟之后，发现了这个。”

　　焉息妄稍加辨别，皱眉思忖道：“看起来像是傀儡灵符一类。”
　　“没错，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是灵山派云何方术所成的傀儡灵符。”凤晏回眸底闪过一丝异样。
　　“顾寻常？”焉息妄一愣。
　　凤晏回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灵山派倒是也不只有顾寻常。顾寻常的本事倒也不至于厉害至此。”

　　“那是……”焉息妄眉心紧锁，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情况。
　　“难说。”凤晏回看着古蛟墓地，“总觉得有些不对。”

　　不过多时，桑风北回神过来，他随手将傀儡灵符收进了芥子袋中，开口说道：“我会想办法弄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就知道小仙君聪明得很。”凤晏回勾了勾唇角，眼眸中却难掩疲惫。

　　“再聪明也看不透你，不是吗？”桑风北看着天上的悬月，心思却如风中飘零的枯叶。
　　“你不用看透，想知道什么尽管问我，我保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凤晏回调笑道。

　　桑风北不再回话。

　　夜色很快就褪去了，血月留了些残影在地平线上，几乎被初升的日头所冲淡。
　　凤晏回执剑立于古蛟墓地旁，防范着任何可能发生的意外。
　　其间，确实有些古蛟从虚天镇妖符的漏隙当中出来，却无一不被千川渺直接消融。

　　这一夜，天地之间有很多东西在变，只唯独那一袭谪仙般的烟青色身影未变分毫。
　　如何来，如何去，不溅滴血，不染纤尘。

　　终于，远处开始传来人声，以及驳杂的仙门能量波动——
　　仙门名帖发出后，最近的驰援已至。

　　“收工回家。”

　　凤晏回将千川渺收回，烟青色的身形倏然踉跄，桑风北下意识地迎上前去，将人抱了个满怀。
　　还未来得及问他怎么样，就觉得肩头湿润一片。

　　刺目的血夹杂着暗色的血块，正从怀里人的口鼻之中喷涌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