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死而复生的美人仙尊》雾夜行舟

36、老祖宗

　　天地色变。

　　刚被昏暗吞噬的小孤山，瞬间被血腥的红芒所充斥。随着这异变而来的，是一声惊天动地的咆哮，具山崩地裂之势！
　　刹那间，两人的身形被直接击飞出去，撞断了几棵千年古树才堪堪停下。
　　而后，血色的硕大眸子不加掩饰地出现在暗夜当中，比人身还大上一圈，但似乎被一层雾帐蒙着，看不清瞳孔。

　　“噗——”
　　“桑风北！”

　　桑风北呕出了一口浓血，淋漓在月白衣襟上，刺目非常。他垂着头呼吸轻微，哪怕听到了焉息妄的唤声，也没有半点力气回应。

　　这攻击突如其来，正中他转过去的背心。
　　太凶了。

　　“你是疯了吗？！我何时轮得到你来保护了？！”
　　桑风北疯不疯不知道，但焉息妄觉得自己要疯了。
　　这一瞬间的变故让他的脑海几乎一片空白，理不清任何头绪。但桑风北在电光火石之间救了他，这是事实。
　　可桑风北为什么要救他？
　　焉息妄一边调动体内残存的妖力，来防范着不远处的对手。一边照看着桑风北，生怕他真有什么三长两短。
　　但这发动攻击的家伙……怎么一击之后就突然停下了？

　　半晌之后，桑风北终于喘匀了一口气，啐出口中的余血，虚弱地看了焉息妄一眼，嗤笑道：“就算是条狗，我也会救上一救……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

　　说完，他也不管焉息妄脸色是黑是白，从怀中摸出一个玩意儿，手指摩挲之下，确认其已经毫无灵光。

　　“这是……雀翎笺？”焉息妄一怔，仔细辨别之后才发现，这的确是自己认识的那样东西，“你怎么会有雀翎笺？”
　　这雀翎笺，是上仙界鹤隐楼的招牌法器，兼备防御和反击双重功效，在上仙界里也算是不可多得的宝贝。

　　“因缘际会。”
　　桑风北觉得此时也不是讲故事的时候，简简单单四字带过。
　　幸好凤晏回将这法器放在了自己的衣襟当中，如若不然，以先前那攻击的强度，他怕是已经出气多进气少。
　　如今在雀翎笺的回护之下，他虽然看起来狼狈，但五脏六腑倒也没有遭受不可逆的重创，最多断了几根肋骨，养养就好。

　　“怪不得。”焉息妄将眸中的讶异压下，又重复一回，“怪不得。”
　　“怪不得什么？”桑风北不解，一边问着，一边抬头看向攻击来处，“它为何不动了？”

　　“这就是怪不得的原因。”焉息妄用尚未变形的手指搭在桑风北的脉门上，确认他状态尚可，解释道，“这雀翎笺在防御你不受重创的时候，可以将这致命一击尽可能反噬到攻击者身上。也就是说，你虽然吃了攻击，但打你的这家伙同样也被自己的力量反伤。”

　　这就是这凶恶之物此时此刻动弹不得的最主要的原因。

　　经他一提醒，桑风北倒是也想起来了，当初拿到这雀翎笺时，凤晏回曾经说过这档子事。
　　只是他下意识地认为，雀翎笺能反噬的只是修道之人的攻击，没曾想，居然连凶兽的攻击也能反到它自己身上。

　　“死透了？”
　　“你觉得可能吗？”焉息妄看着那双猩红的眸子开始眨动，心提了起来，“这可是上古古蛟的尸身。”

　　没错，就是那条被称为老祖宗那个的上古古蛟。
　　被攻击的那一瞬间，焉息妄没来得及看清楚这到底是什么，现下他可是看得清清楚楚。

　　可是，它又是如何突然出现在了这里？！明明还在墓地之中不是吗？！
　　焉息妄想不明白，但眼下的局面已经不容他想明白。

　　“以我们目前的状态，谁也不会是它的对手。”思忖之后，焉息妄急速传音，“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你用符篆逃离这里，带上凤晏回和那个小崽子离开。”

　　“你呢？”桑风北抬眼看着焉息妄，见他一张毫无血色的脸已经开始生出黑色鳞片，唇畔血迹干涸。

　　“虽然不知道它如今是什么水平，也不确定你的雀翎笺对他产生的反噬多大，但我观它似乎目不能视，攻击之时的力道也紊乱断续，想来应该不会太好。我留在此处与它游斗，不让它离开小孤山脉的范围，进入凡人地界，拖到仙门之人前来驰援。”

　　听了焉息妄的话，桑风北捂着胸口闷咳几声，传音回道：“有个问题。”

　　“什么？”
　　桑风北指了指自己的芥子袋，语气里带了些无奈：“符篆空了，我如今无昼行符可用。体内灵力也空了，醉与香涎临时借给我的灵力太少，不足以让我支撑远距离御剑飞行。”

　　听桑风北这么一说，焉息妄脸色剧变。若是当真按照他所说，那岂不是……

　　“所以，身份对调一下。”桑风北轻笑道，惨白的脸上透着一股偏执，“你走，我留。”
　　“你凭什么留？！”焉息妄先是一愣，旋即气不打一处来。

　　“凭现在。”桑风北抬起手来，虚虚指了指不远处的古蛟，“你看见了吗？”
　　“……我应该看见什么？”焉息妄不解。

　　“在被击飞的一瞬，我在虚空当中留下了两点。一点是你的血融成的印记，一点是我的灵力所成的半张灵符。你看它现在对哪个更感兴趣？”

　　经过桑风北这么一提醒，焉息妄这才看到他所说的那两处微弱的印记光点。
　　虽然这古蛟目不能视物，但也明显可见，它正朝着桑风北那半张灵符之处靠拢，显然是更有吸引力一些。

　　“焉息妄，事到如今，没什么时间让我们推拉。”桑风北含了半口醉与香涎在口中，运转山台灵诀将它直接融入经脉，“你可以御幽川疾行，赶回小孤村后带他们离开，将他们送到安全之处。但我不行，我就算是能回到小孤村，但也没有任何用处。”

　　说到这里，桑风北目光一敛，从芥子袋中拿出黄表纸和朱砂。

　　“我的灵力看来能吸引这只古蛟，既然你说它看不见，那我只需要遛着它在小孤山脉里游走即可。我虽然没了符篆，但稍作休整之后灵力恢复，随手再画一些不难。”

　　“可是……”
　　“如果你不想让他死，就走。”

　　桑风北打断了焉息妄的犹豫，扶着树踉跄地站起身来。月白衣袍上虽然已经满是血污，但衣袍之下的背脊仍旧挺直如竹。

　　见状，焉息妄深吸一口气，咬牙说道：“你记得，小孤山地势不算复杂，但从东到西狭长地带更多，适合隐匿行迹。再者，你山台灵诀出于天地归于天地，试着借助这片山脉的力量。我会将凤晏回送往安全之地，然后即刻回来帮你。”

　　桑风北与他对视一眼，并未再说什么，可这对视之间，一切冰雪尽消，不言自明。

　　片刻之后，随着古蛟的低吼隐隐约约再度响起，两道身影一白一红，分别跃起奔向不同的方向。
　　血月之下，红衣身影御黑色长刃，向着小孤山外离弦而去。
　　白色身影衣襟飘飞，朝着古蛟所在之处的东北方向而去，顺着先前那半张灵符布局，引着这古蛟去向小孤山更深处。
　　·
　　小孤村，四方小院。
　　凤晏回正坐在矮榻上盘腿而坐，一边看着头顶血月的变化，一边看顾着柳小树的修炼。

　　柳小树在聚气法阵里的进程快到了尾声，两个时辰的工夫重铸体内经脉，算是不错的悟性和根骨。
　　而天上的血月，原本血气和死气在不断盈溢，但就在某个瞬间，这盈溢的红色开始变得停滞，最终不再有任何变化，甚至还有些消退的迹象。

　　他蹙起的眉心也随之平缓了下来，甚至唇畔挂上了一丝欣慰笑意——
　　看来是成了。

　　但没过多久，闭目打坐的凤晏回倏然心头一震，瞬间的灵气紊乱让他禁不住吐了口血。
　　他捂着胸口，不可置信地看着天上。那一轮血月霎那间就红得发黑，心里有些克制不住的发慌。

　　就在这时，焉息妄踏月赶到，扯住凤晏回的手腕就要带他离开。

　　“怎么回事？”凤晏回急声问道。
　　“古蛟墓地被虚天镇妖符封住了，但古蛟族群的那头老祖宗不知为何现世。你必须离开。”

　　“桑风北人呢？”凤晏回声音当中带了些自己也没有察觉的颤意。
　　“他在小孤山拖住那头古蛟，我将你们送到安全处就回去找他……你做什么？！”

　　焉息妄双眸圆睁，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的人。
　　只见凤晏回虽然乍一看上去与往日一般无二，但这眸中血色却已经浓得堪比此时的当空血月！

　　“放开。”
　　凤晏回声音冷冽，明明什么都没做，却让焉息妄不得不直接松开了握着的手。

　　……是一种灵魂深处、骨子里的威压。

　　“你冷静一些！”焉息妄强撑着自己没有直接跪下，每一个字都灌注了最强势的云里长鸣，“囚龙的力量用不得，以你现在的情况，他极有可能会反制你，到时候一切都……”

　　声音戛然而止，焉息妄对上凤晏回那双眸子，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这先前还血色满溢的双眸，此时居然变得澄澈如水，唯独只有两处眼角仍旧红迹涌动，似乎在与他的清明相争。

　　“你看，还是我占上风。”凤晏回勾唇一笑，有些妖异。
　　他凌空而起，反手一招就将整个小孤村都封存在浑厚的灵气壁障之中。

　　而后，焉息妄听到了凤晏回贯彻长虹的清朗之音——

　　“我因大梦酩酊去，枯叶亦能渺千川！”

　　他……在召唤千川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