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死而复生的美人仙尊》雾夜行舟

35、破局

　　虚天灵山镇妖符的灵光，霎那间驱散了浓郁的黑云和血色，将古蛟墓地之下的整片山谷映到如同白昼。
　　与此同时，和这白色灵芒一样颜色的，还有桑风北的脸色。

　　即便他能驾驭这虚天灵山镇妖符，可没想到，这符篆居然瞬间将他体内所有的灵法尽数吸空！
　　若非他灵山道法情况特殊，除去灵台和气海之外，还有第三处灵法所存，恐怕他现在已经直接昏厥过去了。

　　不过幸好，这镇妖符只有被启动的一瞬间可怖，后续便不再持续吸取桑风北体内的灵法。

　　桑风北咬着牙，用体内仅存的灵力纵着镇妖符嵌入了古蛟墓地的门上。
　　这镇妖符最初没有任何反应，桑风北眉心紧皱，额上沁出了颗颗分明的汗珠子。虽然都知道，这虚天灵山镇妖符是厉害至极的东西，可毕竟从来没见过师父用过它，桑风北心中多少还是没底。

　　但不过多时，这符篆突然像是活过来一般，一寸一寸开始延展。
　　从符篆本身所在之处，急速向四面八方蔓延。不小心碰触到这镇妖符的小孤山妖魔，瞬间就被吞噬进了这符篆里，连哀嚎也尚未来得及发出一声，就化为了齑粉。

　　若是桑风北没有记错，这被直接卷入其中的妖魔他还见过——就是昔日寻找雪莲茎时，这最前面领头的那个。
　　看其受倚重的程度，想必不是什么没名没姓没本事的小妖。

　　恐怖，如斯。

　　桑风北震撼之余，心头紧绷的情绪有些松缓起来。
　　现下看来，这镇妖符的能效可比自己最初想象的还要厉害，若是能彻底将这古蛟墓地所包覆，怕是有望能直接解了这如今的祸患。

　　只是……

　　“焉息妄！你出来！”桑风北目光灼灼地盯着墓地出口，试图找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按照最初的计划，焉息妄进入墓地后，会暂时用暴力压制汹涌而出的这些古蛟们。待得桑风北的虚天镇妖符成了，那他会以最快的速度从墓地当中脱身而出。

　　可现在，眼见镇妖符已经将成，这墓地的入口也几乎被遮住了大半，但黑黢黢的区域里还是未见那道朱红色的身影。

　　再这样下去就来不及了。

　　桑风北无暇做过多考量，他从芥子袋中取出一只小瓷瓶，将其中的醉与香涎一饮而尽，瞬间就感受到了体内枯竭的经脉里灵气不断恢复。
　　而后，他将三张昼行符同时激发，祭出心剑冲着古蛟墓地的入口疾驰而去。
　　·
　　焉息妄进入墓地之后，发觉这诡异复活的古蛟们愈发暴戾。
　　并且着实如他所预料，它们似乎可以直接汲取这附近妖魔的新死之气，从而壮大自身的能量。
　　所以经过这段时间的拼杀，小孤山脉死去的妖魔们反倒成了这些古蛟的肥料。

　　不过幸好，焉息妄举目而望，隐约见到身形最大的那条老祖宗仍在远处，稍微心定了一些。
　　这条远古的老祖宗，传闻当初已经突破了妖尊瓶颈，再往前多一步，就能通往长盛之境，不被天道所困。
　　虽然最终渡劫失败陨落，但此情此景之下，若是一旦如其他古蛟一般苏醒，那无疑就是最强大的威胁。

　　焉息妄一夫当关，横在墓地入口之前，将手中的幽川化为一柄巨刃，全力轰扫而出。
　　这一式无锋剑诀威能惊人，涌到墓口之处的古蛟们齐齐被击退回去。

　　但焉息妄的半侧身体也已经控制不住开始异变，黑色的鳞片开始覆盖他的肌肤，修长的手指抽长扭曲成爪。
　　焉息妄双眸鲜红如血，粗重的喘息之间，他感受到了一股仙门的力量开始蔓延，心头骤然一松。他毫不迟疑，直接飞身后退。

　　却不曾想！
　　他后退的身躯突然撞上了一处泥泞之物，而后整个肩背就完全陷了进去。这奇怪的泥泞如一层膜，将他彻底控制在其中。
　　焉息妄发觉自己开始无法控制体内的混沌灵体，妖气也隐约有种失控的状态。似乎有一种能量在外不断撕扯，想要将他体内的所有东西都抽空。又似乎有一种能量，在尝试往他身体当中注入一些东西，是要……控制他？！

　　焉息妄心头涌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
　　这种感觉哪怕是昔日瀛回岛几乎沦陷，他重伤之下只能与暝泉古蛟融合时，也从未出现过。

　　这种感觉甚至比死亡更可怕。

　　他无法想象，若是自己被彻底控制，沦为这些暴起的古蛟中的一个，那将是什么光景。

　　不可以！
　　焉息妄奋力挣扎，用尽方法抵御这些四面八方涌来又扯离的力量。
　　但没有用。
　　他只觉得自己的灵台越发混沌，灵智也开始衰退。他无法再以个人意识，让自己的身体动分毫，甚至连抬起眼眸的力气都没有。

　　此时此刻，焉息妄唯独能调动的，是体内仅存的那一丝混沌灵体。
　　大抵是因得幽川尚且在外，从而留下了这么一小撮混沌灵体的火苗，在幽暗的灵台当中苦苦支撑。

　　既然如此，那就不如毁了吧。
　　他无论作为焉息妄，还是作为妖族的幽川，都无法接受自己最终变成一个未知的空壳傀儡。

　　焉息妄勉力勾了勾唇角，将这混沌灵体压缩，再压缩……
　　若是能压缩到极致，然后彻底完全爆裂开来的话，他应该也会不复存在？
　　哪怕不幸，在此之后他还能残存一线生机，但也将因得灵台被毁，混沌灵体消散，而无法掀起什么风浪。

　　活着的时候没做什么太多好事，只求死了不要再为这世道雪上加霜。

　　只是可惜了。
　　可惜他没来得及跟凤晏回好好道个别。
　　但在离开之前，还能有幸再与他相见一面，倒是也算幸运。
　　……

　　就在焉息妄将将把混沌灵体压缩到最凝实，试图用最后一丝力气把它引爆时，却突然感觉一阵清风拂面，周遭的泥泞居然褪去了！
　　而随着这泥泞包覆的消退，焉息妄体内枯竭的经脉当中也开始重新聚集起妖气，四肢百骸仍旧枯竭，但终归没有再被继续汲取。
　　与此同时，试图探入他的灵台当中，将他控制起来的那股诡异也随之消失。混沌的灵台重新恢复了清明模样。

　　“桑……风北？！”
　　焉息妄定了定视线，这才看清楚面前持剑而立的人影是谁。
　　昏暗里只见他一袭月白衣袍，无风自动，符篆一张一张不要命地往外丢。

　　世间死气，最惧怕之物莫过于生机。
　　而这从天地之间演化而来的山台灵诀和云何方术，恰好正是这墓地当中死气的克星！

　　其实，在桑风北进入古蛟墓地之后，乍一看见已经被一团黑雾吞噬到只剩下一张惨白的脸的焉息妄，心头着实慌了一番。
　　此时他体内的灵气被虚天镇妖符消耗殆尽，虽然在醉与香涎的加持下正在恢复，但毕竟时间有限，他自身上限也不高。连焉息妄都能困住的东西，他不觉得自己能摆平。

　　理智告诉他，他应该直接离开。

　　可他是焉息妄。
　　是凤晏回口中的孔雀。

　　于是，桑风北当时并未来得及纠结太多，就直接冲了过来。
　　他的意图也非常简单——
　　就算是救不了这个人，最起码也得知道他是怎么死的。

　　灵力受限，便只能借助外力。桑风北发现当黑色死气接触到自己的防御灵符时，居然产生了退缩之势，心中狂喜。
　　他决定搏一把，把压箱底的练手符篆一股脑地丢了出来。
　　连他自己也没想到，平日里积攒下来的这些灵符此时此刻能有如此大用。

　　虽然是病急乱投医，但也算是歪打正着。

　　见焉息妄被包裹的身躯逐渐显现，桑风北不再迟疑，疯狂运转体内灵力，拉着焉息妄的手腕径直往墓地之外狂奔而去。
　　眼见着虚天镇妖符已经几乎成型，桑风北眉心紧皱，反手一掌逼出一口心头血。双指点血成符，为焉息妄施加了一层本命防御。
　　这本命防御能将焉息妄暂时包裹起来，以免在最终穿越镇妖符时出什么岔子。
　　虽说焉息妄半仙半妖，初次交手时的离火镇妖符并未对他产生太多影响，但总归还是小心为上。

　　终于，两人的身形重回墓地入口，桑风北顶着一口气，如一道白虹从墓口全速而出。
　　在他身后，虚天灵山镇妖符缓慢融合，终于彻底结成！

　　山风仍旧凛冽，桑风北带着焉息妄落在树梢上，远远地观望着古蛟墓地的动向。
　　一层虚幻的白色灵光包裹着整个墓穴，让躁动的死气沉寂下来，当空的血月也不再变得浓郁。

　　这是……应该成了吧？

　　焉息妄不言语，双眸死死地盯着先前血腥苦战之处，生怕有什么异变再度发生。

　　“目前看来似乎没什么问题。”焉息妄沉吟说道，嗓音沙哑，“但就不知道你这虚天镇妖符能顶多久，希望能给我们一些喘息的机会。”

　　桑风北颔首：“仙门名帖若是发出，最近的驰援大抵明日就可到，我们可以暂且……”

　　话还未说完，桑风北的视线倏然扫过焉息妄身后的某处，遽然间神色巨变！
　　而后他纵身一跃，转身将神情讶异的焉息妄护在了身前。

　　刹那间长啸震耳，地动山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