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乾男幽魂》椰海神灯

6、破局

　　空贞神色不羁，平素淡然的脸上隐有妖冶之色。
　　他盯着玄奕看了片刻，丢下手中颤抖的道士，走上前去，紧紧拉住玄奕的手;“徒儿既不在意往事，那为师也不在意。这庙中脏污不堪，我知山中有一洞天福地，给你我避世修行正好。”
　　语意中憧憬艳羡，甚至到了疯狂的地步。玄奕本能得感到害怕，他试图挣脱被困住的手，在全能法师的桎梏下却是徒劳。
　　空贞似乎被玄奕挣扎的样子刺痛，他的眼睛骤然变红，眉间煞气更浓，竟是比方才见到那群道士更气恼几分。
　　“师尊，你慈悲心肠，如何看得凡间受苦？”玄奕见其神色不对，连忙赔起笑脸，低声道：“不如你放开我，我们分别下山，去拯救黎民苍生？”
　　“你又想离开我？”
　　不待玄奕说完，空贞一把将他推在木柱上，伸手使劲掐住了他的脖子，一时间他眼前发黑，脸色涨红。
　　他用力拽住空贞的袖子，想解释，却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只能发出断断续续的咳嗽声，看起来可怜不已。
　　也不知这副模样怎么取悦了空贞，空贞的眼神逐渐变得暧昧缠绵。不待他反应，空贞猛然靠近，直直吻上了他的嘴唇！
　　撕咬舔舐，似乎要将他吞吃入腹。他被动难安，心绪翻腾，他终于明白空贞的心魔所为何起，原来……原来！
　　“自你化形那日，我便对你一见钟情。”
　　空贞停下动作，将脸埋在他的脖颈，说话间沉沉的呼吸刺在肌肤上，引起阵阵颤栗。
　　“可我到底是佛门弟子，又得名师教诲，与你是师徒情分。”空贞停顿下来，言下之意二人心知肚明。
　　不该容于世俗的情感，只能深埋心中，可天赋异禀之人，心性之坚韧必会造就难以言喻的心魔。
　　未化形时，空贞几乎与他日日在吃睡在一起，并未有什么嫌隙。也正是在他化形之后，空贞总是找着各种理由避着他，但他修行出了什么岔子，空贞总是第一个出现为他解决。
　　只恨他太过迟钝，竟到事情无力挽回的地步才看清。
　　“师尊，回头吧。”他痛苦得闭上眼睛，不愿面对发生的一切。
　　空贞闷闷得笑了起来，无端生出一些悲凉，“事到如今，如何回头。”
　　话音刚落，一阵剧痛于天灵盖传来，他痛得几近昏厥，一声嘶吼之后，他轻轻浮起，飘在了半空中，而“玄奕”则直直倒在了空贞怀里。
　　“宁生！我终于找到你了！”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他转身看去，只见眼前人神色焦急，满脸惊喜，他觉得这个人很眼熟。
　　突然，灵光一闪！他想起来了！
　　他叫宁才臣，是临安郡永都城人士，此番正要去上京参加春闱，因为一场意外跌落悬崖，困在了一个梦中！
　　“聂兄！”宁才臣眼含热泪，极近亲热！果然！无论他陷入何等困境，聂兄总会来救他的！
　　他扑上前去死死抱住聂小乾，嘴中不住道：“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聂小乾不做回答，只静静抚摸着聂小乾的后背以示安慰，心中却无限后怕。
　　自那夜宁才臣睡去，已经过去了整整七日。这七日里他用尽各种方法，就是叫不醒宁才臣，他急得几乎发疯，他从不知道宁才臣对他那么重要。
　　为了唤醒宁才臣，他甚至冒险让山中精怪请来了燕池，他以性命为交换，求燕池救宁才臣一命。
　　燕池嗤笑一声，不以为意道：“谁要你的命？我只杀妖。”
　　随即急急忙忙冲上去，嘴里念着咒语，取出符咒洒在宁才臣身上，又以指尖鲜血为油点了一盏长明心灯。
　　“这倒霉鬼被妖怪的幻境迷住了，如今正在梦里快活呢！”燕池喝了口酒，嘶了一声，皱眉道：“生人可进不去迷梦幻境，要想救他，只能你去。”
　　“聂某万死不辞！还请道长相助！”聂小乾双膝跪地，抱拳行礼，又磕头道谢。
　　只是头还没碰地，便被燕池拿鞋子接住,“小鬼，你要送死，我不会阻拦。只是你记着，我最多能点三日灯，届时我会在梦中开双日大道，你二人只管往道上跑就能出来。”
　　燕池说完，伸出手抬起聂小乾的脸，与其四目相对，认真道：“可若是我鲜血枯竭，这长明灯便会灭掉，你二人就会永远留在迷梦幻境里！”
　　“若是留在幻境中，会怎样？”聂小乾轻声询问，心中隐约有不好的预感。
　　燕池背过身去，望着远处，脸上难得有几分慌张，“轻则永世轮回，重则失去本心。”
　　聂小乾闭上眼，回想着这一月来与宁才臣的相处，心中满是甜蜜痛苦。
　　片刻后，他手上绑了一个捆净铃，坦然赴幻境。在幻境中，他一会是平民百姓，一会是沙弥道士，险些迷失了自己，直至方才被一掌毙命才回想起自己是谁。
　　他浮在半空中，看师徒情感纠葛，左右不见别人，于是确定宁才臣被附身于师徒之中。
　　当他转到空贞正面，见到那个与自己七分相似的面容时，狠狠吃了一惊！
　　空贞为出世高僧，即便堕落魔道，也是有一二仙风道骨在身，而他死后常刻意引诱男子，凭白多了几分风流媚气。但若是只看脸，竟能让人困惑片刻，难以分辨！
　　此事颇有疑点，但当下并非查探时机。他按下心中疑惑，等待空贞出手伤玄奕时，一举将宁才臣的魂魄拉了出来！
　　“聂兄！我们这是在何处啊？”宁才臣缩在聂小乾怀中，委屈道：“这里都没有好人！他们总是杀人，还杀我……不对，杀玄奕，玄奕好可怜！”
　　刚分离魂魄，宁才臣还有些分不清他与玄奕，一时鼻头酸涩，竟不知为谁难过。
　　“玄奕大概就是这幻境的主人！”聂小乾擦干宁才臣的眼泪，温柔道：“当日你我落到山崖下，那里曾经历一场恶战。”
　　他与燕池去查看过，通过那些尸骨所遗留的残衣基本断定，那些人大部分是和尚道士，并且地上的法宝灵器品阶很高，大概还是一群各界大拿。
　　这群人来此处打得不可开交，最终因为献祭法阵同归于尽，尽数化为枯骨，而宁才臣那日掉下来，正好砸破了阵脚，这才被阵中压制的妖怪趁机拉进了迷梦幻境。
　　妖怪的原身被几十个佛灯压制，多年来动弹不得，此举大约是为了吞噬宁才臣的魂魄，继而夺舍。
　　说来奇怪，这阵中无数骨尸损手折脚，唯有一座冰棺里的干尸不受阵法波及，周身齐全。
　　棺前立着一排明珠，映着玉碑血字——杀尽修行者，祭我夫空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