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乾男幽魂》椰海神灯

13、变故

　　聂小乾与花荣附耳石壁上，神色出奇一致，二人具是一脸认真听着槐野吐露骨灰位置。
　　槐野被玄奕掣肘，怨恨至极，他死死瞪着玄奕，不情不愿道：“寝殿石门后有一个朱雀凹槽，用力按下去会打开一间密室，骨灰就在里面……”
　　话音刚落，花荣几乎立刻起身跑去槐野寝殿，身影之迅捷，聂小乾甚至来不及拦。
　　槐野心思之深沉，非常人所能揣测！
　　十几年前，他们六十四鬼奴曾联手反抗过一次，不仅以惨败收场，甚至还折了十位朋友的魂命！
　　那时槐野手下还未收编妖奴，仅用心机计谋便将他们骗到自相残杀。
　　如今想来，那几位前辈互相撕咬的场面还历历在目，每每想起都觉得十分恐怖。
　　故而，聂小乾总觉得槐野未陈实情，或者，未陈全部实情。
　　忽然，寝殿传来一声嘶呖的惨叫！聂小乾神色一变，当即收敛气息匆匆赶去！
　　殿中密室已开，骨灰排布了满满一墙，只是不仔细看去，谁也不会注意到墙上有一个机关！
　　花荣被机关射出的一根白羽箭钉在床栏杆上，他的双目赤红，魂色惨白，鬼息几尽幽微，俨然是魂飞魄散的前兆。
　　聂小乾冲过去，一把抓住白羽箭的尾端，试图救下花荣，却被箭气腐蚀得手指破损发黑！
　　“别……”花荣刚发出一个字，便是一阵剧烈的咳嗽，他颤着手拦下聂小乾，虚弱不堪：“我不行了，你快带着骨灰走！”
　　“花兄！我不能丢下你一个人！我不能……”聂小乾带着哭腔，奋力摇头，难过到几乎失语！
　　“咱们等了这么多年，不就为着这一天吗？”花荣一手拉住聂小乾的手，一手指向墙壁，冷静无比：“这里面不止你我，更有其他兄弟！”
　　“若是错过这次时机，以后还有机会吗？”花荣逼问，尾声变得发尖发细！
　　“好！”聂小乾盯着花荣，眉头忍不住皱紧，他似乎难过到极致。
　　片刻后终于做下决定，他快速将所有骨灰收敛到一起，背到身上，神色坚毅：“我会请道长为兄弟们超度！”
　　花荣的魂体开始变得透明，小腿以下已经全然消失不见。闻声，他缓缓转向聂小乾，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
　　“记得，要把我的骨灰送回闵姑娘那里。”他的眼中突然焕发了光彩，一如当年十几岁的少年，他笑道：“我和闵姑娘许下了……”
　　一阵脚步声临近，花荣的声音戛然而止，他使劲推开聂小乾，拼尽全力吼道：“快走！”
　　随即忍着剧痛拔下身上白羽箭，直直扑到殿外，神色狠厉无比！
　　他举着白羽箭，神色疯癫异常，发出一声剧烈的喊叫：“槐野！去死吧！”
　　聂小乾脸色发白，赶忙御起捆净铃，一束金光乍现，殿中引起阵阵颤动，承重的石柱骤然断裂，山宫寝殿尽化飞灰。
　　槐野本想用白羽箭对付玄奕，那箭涂满了他的汁液，又淬了妖毒，任凭是谁，被射中不死也得掉半条命！
　　谁知却被手下鬼奴自作聪明抢先一步！而那失了魂色的蠢货，竟还要拿着箭出来捅他！他气得几乎要吐血！
　　玄奕冷眼一瞥，随手将花荣拍飞，匆忙行至殿中，但除却满目碎石烂壁，殿中放置的骨灰全部不见。
　　见状，他心中已有算计，在乎骨灰的人中，除了他，自然只剩聂小乾。
　　想至此处，他摇头失笑，又忍不住心中悲伤。
　　他隔着窗户，望着殿外被风吹动的竹叶，神色寂落，呢喃道：“师尊，你跑不掉的。”
　　聂小乾背着骨灰，神色低沉，飞速往兰因寺赶去。此时变故巨大，须得与燕池从长计议。
　　一场大雨过后，天空清明，林间飞鸟鸣得欢快，似乎永远不知悲喜。
　　燕池拿着一柄巨大的墨笔，上面蘸着朱砂，手中不住飞舞，转瞬一个巨大的灭妖阵画成。
　　他拿起酒葫芦，吞了巨大一口，刚要冲着阵眼喷去，一道金光骤然临至眼前，吓得他一口酒憋不住，直直从鼻子里钻了出来，十分狼狈。
　　燕池聚神，看到来人是聂小乾，十分愤怒地发出质问：“你们鬼都喜欢这么神出鬼没吗？”
　　“道长，出事了！”聂小乾一脸慌张，急急道：“玄奕已然破除封印，他如今抓住了槐野，占据了山宫，想必不日就要找到兰因寺了！”
　　“抓住了槐野？！”燕池一把抓住聂小乾，神色焦急，大喊道：“他受伤了没有？”
　　聂小乾隐约觉得燕池有些奇怪，他扯回自己袖子，将来龙去脉细细解释一遍，燕池气得脸色发红！
　　“这个傻子！谁都敢惹！”燕池咬牙切齿，将手里的巨笔捏得咔咔作响。
　　“道长，如今我们怎么办？”聂小乾托着怀中骨灰，心绪难平，他低声道：“这些骨灰该怎么安置？”
　　燕池摇摇头，盯着山宫方向，一脸不快，他闷闷道：“玄奕擅掐算之术，这些骨灰只能放到城隍庙了，恐怕只有神力可以藏住你的气息。”
　　他似乎做了什么决定，扬起头，将巨笔甩到地上，狠狠喝了一口酒，龇牙咧嘴道：“你去吧！我一人足够对付玄奕了！”
　　风动云散，院中黄符微动，燕池的声音不大，转瞬缥缈不见。他立于其中，脏污的道袍仿佛发着金光，让聂小乾颇为信任。
　　“道长，玄奕已非当年鼎盛之时，可他到底不好对付。”聂小乾犹豫道：“聂某愿献绵薄之力，望道长成全！”
　　“你除了添乱还会什么！”燕池突然一拳砸在聂小乾胸口，他气冲冲道：“你以为你很厉害？你能在太阳底下行走都是托我三滴精血的福！”
　　聂小乾被推得一个趔趄，他难以置信地看向燕池，却被燕池眼中的恨意惊到。
　　“不怕告诉你，从一开始我就没想留你！”燕池手一伸，往聂小乾怀中捞出青玉魂佩，仔细擦拭，他神色嫌恶道：“连我的槐野都没救出来，你这个男宠！你们这群男宠！都不及我一人管用！”
　　话中暧昧缠绵，便是宁才臣在此都听得出来，聂小乾神色大惊，他完全没猜到燕池和槐野竟然是……
　　“道长……”聂小乾微微张大嘴巴，脸上惊诧不已。他的脑子很混乱，急需理顺。
　　“滚！”燕池背过身去，狠狠拂袖，只留下一个字，便回到房中，闭紧房门，再不出来。
　　聂小乾呆呆地望着地上横七竖八的道门法器，不知怎的，竟突然觉得很荒唐！
　　好像自从迷梦幻境出来，所有的一切都变得清晰无比，又好像都变得乱七八糟，这些事，让他疲惫无比。
　　他突然很想宁才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