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师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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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清词刚问完其实就后悔了。毕竟这只是一个虚无缥缈的梦，问出来也毫无意义，反倒惹人遐想。
她本不指望蒋弈能有什么反应，却不料后者直接怔在了原地，半晌未置一词。
两人就这样隔着半阖的房门四目而视，彼此无言。
蒋弈凝望她的眼神饱含意味不明的情愫。他眼瞳微颤，似要移目，眸光却几番在她身上流连；似要出言询问，嘴唇翕动几次却又作罢。
楚清词察觉事情有异，欲打圆场。但蒋弈的表现实在过于反常，她犹豫几分竟也不知如何开口。
默然半晌，她局促地低下头，用手揽住衣襟，冲蒋弈含混道：“师兄先出去一下，我换好衣服就与你同......”
“是那个生魂告诉你的？还是程舸？”蒋弈毫无征兆地开口，直接打断了楚清词，声音是前所未有的冰冷。
楚清词从未想过他会用这种语气说话，还未作答便看见蒋弈阔步迈入屋内，向她步步逼近，神情深沉如千丈深潭。
“师兄，你......嘶！”
楚清词心头无端生出几分惊慌，起身欲走却被蒋弈掐住手腕。她愣了一瞬，当即要挣扎，却被人背过身子摁在了墙上。
蒋弈从身后钳住她，手上力度之大几乎要把她的手腕挤碎。楚清词难以忍受痛呼出声，心跳如擂，脑中警铃大作。
她强忍疼痛，趁对方绝大部分力道放在手上，后撤一步，看准时机狠狠踩在蒋弈脚上。后者吃痛，注意力转移到腿部，手上力道也卸了几分。
楚清词趁着他松手的功夫，猛然将身体后仰，头狠狠撞上蒋弈的下巴，继而旋身踢腿，用膝盖直捣对方肚腹。一套动作行云流水，招招凌厉，虽未落在致命处但也足以让蒋弈收手。
楚清词忌他再动手，索性乘胜追击，趁着他后退的功夫又在他胸口补了一脚，成功把人踹倒在地。紧接着她栖身而上，覆在蒋弈身前挥拳欲打。
从始至终，蒋弈都未还手，不声不响地受着，好容易打理齐整的发丝也在争斗中散乱，遮盖了他上半张面容。一行殷红鲜血淌在他棱角分明的下颌上，混着青紫伤痕，触目惊心。
楚清词动作登时一顿。她侧目望着红肿的手腕，又看看躺在地上一言不发的少年，脑海中一片空白。
这是她第一次和蒋弈动手，而起因竟是自己的一句混帐话！
她慌忙收了手，手足无措地站起身，弯腰扶着蒋弈的头让他坐起，不住地为他抚背顺气，自责之情溢于言表。
“师兄......快把血水吐出来！”楚清词双眉紧蹙，下唇被咬得煞白，“都是我不好，无端问这些话！”
蒋弈低垂着头，木偶般任她摆弄。闻言，他缓缓抬起一只手，止住了楚清词抚背的动作，声音和了血气更显粗砺：
“是谁告诉你的？”
楚清词不料他开口还是这句话，黯然垂下头：“无人告诉，是我自己......梦到的。我一开始便说过了。”
蒋弈再度沉默，轻轻拨开半蹲在身旁的楚清词，扶着地面跌跌撞撞地直起身子，单手捂着腹部，步履不稳地向外挪步。
楚清词连忙上前想要搀扶，蒋弈却蓦然回头，冷冷地望她一眼。霎时间，彻骨的寒意自她脚底升起，生生将她吞噬。
她只得顿住动作，看着蒋弈离去的背影，心底悲戚满溢而出。
“师兄，我不知洛危鸿究竟是谁，也不知他与你究竟有什么过节，甚至于要迁怒于他人。”
清冷低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蒋弈再次顿住脚步，回首，映入眼帘的是少女单薄的身躯，正屈膝半跪于冰冷的地板上。
“殴打同门，乃清词之过，清词愿受师兄惩罚。但——”
她突然抬起头，银牙呲露，将被蒋弈掐得发红但手腕横在眼前，毫不犹豫地咬下。在蒋弈愕然的目光中，她头一撇，一块带血的皮肉被啐在地上。‘
“还望师兄告诉我，究竟错在何处！”
“你......”
蒋弈显然没想到她会如此心狠，瞠目半晌，终是长叹一声，从怀中掏出一瓶创伤药。
他走到楚清词身前，将瓶中淡黄粉末细细涂抹在楚清词双手手腕，又用一块手帕将伤口细细包裹。
末了，他抬起头，阴沉的目光毫不避讳地对上楚清词澄澈的眼眸。
“洛危鸿，乃当今魔教教主。”他勾起嘴唇，自嘲般地嗤笑一声，“同时也是，外功创始者，外门首徒——我的师兄。”
“他的名字在浮息派早就成了禁忌，若无旁人相告，你怎会知晓！”
——
楚清词的大脑瞬间处在空白状态。
蒋弈给她包裹完伤口后便摔门而去了，独留她一人呆立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对着空白的墙面发呆。
期间陆星辞出现过一次，见她只想一人独处，无奈离去了。她就这样枯站了半个时辰，蒋弈也再没来过。
最终，楚清词长叹一口气，唇角无力地扬起，贴着墙壁缓缓滑坐。
魔教教主，洛危鸿，是蒋弈的师兄。难怪百年来，外门弟子在浮息派如此不受待见。
想来也不怨蒋弈如此愤怒，师门最大的耻辱被人冠以梦境之名无所顾忌地说出，换作任何人都会愤怒的。
楚清词宛若被抽干了魂魄的傀儡，麻木地换上外衣，随手扎了一个松垮的低马尾，甚至不慎弄乱了用来包扎的手帕。
手搭在门板上的那一刻，她还抱着一丝蒋弈可能等候在门外的期待。然而大门开启，映入眼帘的只有风拂竹林，满目萧瑟。
哪里有蒋弈的身影？
楚清词苦笑一声，瞥向院中的日晷，已是过了申时，再不启程定要错过送魂礼。
她犹豫半晌，还是绕着院子前前后后转了数圈，甚至向周围竹林反复呼唤。然而无论她怎么呼唤，回应也只有穿林打叶窸窣。
将目光从小屋收回的那一刹那，楚清词似乎看见阴影处有一个人影一闪而过，再望去，却是空无一人。
只得独自启程。
楚清词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出的竹林。
她踏过的每一片枯叶，拨开的每一棵修竹都映在她的眼眸中，却如何也映不进她的心里。可偏偏她又什么也没想，宛如行尸走肉。
唤回她神智的，是一声清脆的呼唤：“楚师姐！”
楚清词下意识顿住脚步，却始终没有回过头，直到对方蹦蹦跳跳地跑到她的眼前。
“楚师姐，你都听见了怎么不理我？”
伏瑶嘟起嘴绕到楚清词面前，笑嘻嘻地弯腰去看她，孰料被对方苍白的面容吓了一跳：
“楚楚楚师姐，你怎么了，脸色好差......不不不不会是魂没了吧？”
楚清词望着她眼神有些恍惚，但依然强迫自己扬起唇角挤出一个笑容：
“不打紧的。”
“这哪里是不打紧的样子！别是受伤了吧？”见她还能说话，伏瑶紧张的神情稍有和缓，但依然不敢马虎，冲着身后使劲摆手，“李大哥！你快点过来看看呀！”
李大哥？楚清词神色微滞，转头望向伏瑶呼唤的方向，不出所料是相熟的面孔。
“李公子。”楚清词转过身冲李舜兴拱手，竭力稳住心神。
李舜兴与伏瑶不同，看似粗枝大叶，实则心细如发。况且此人身份尚不明朗，若被他看出些端倪，只怕会招致不必要的麻烦。
出乎意料的是，比起以往元气十足的模样，李舜兴此刻却面色凝重，难见几分笑容；伏瑶则相反，平时总见她哭哭啼啼，眼下却笑容明媚，欢喜得如一只雏雀。
楚清词眸光微暗。这两人皆不若寻常，实在无法叫人不多心。
李舜兴遥遥行至她面前，也强撑起一个笑容，努力如平日一样打趣道：
“在下见过楚姑娘，片刻不见，楚姑娘愈发肤白如雪了。”
“李公子说笑了。看你气色如常，想来是调整的不错。”楚清词也吊着笑容生硬地问候。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尴尬与刻意几乎要把空气凝结，彼此显然都察觉到了异常。
只有伏瑶仍是一副不谙世事的纯良模样，又跳又嚷，吵得楚清词耳朵嗡嗡。
李舜兴叹了口气，故作无意地问道：“面色这样不好，可是戒律真人难为你了？”
说着，还有意无意瞟向楚清词绑着手帕的腕处。
楚清词不动声色地把手往身后藏了藏：“有劳费心，不曾。”
“瞧你这样子，像是失血过多。”李舜兴抱臂摇首，转而对伏瑶道，“瑶瑶，你先往前走着，我给你楚师姐看看。”
伏瑶茫然地看着李舜兴，又看向楚清词，大约也觉得自己帮不上忙，便乖顺地点点头，一路向前小跑：
“那你们记得追我，不然要迟了！”
“当然。”
送走伏瑶，李舜兴明显松了口气。
“这姑娘，真是要命，打昨天从戒律司回来就一直缠着我，一口一个李大哥，不知我如何招惹上她了。”
他双目放空，自言自语似地喃喃。言毕，他耸了耸肩，向楚清词伸出手：“来。”
“什么？”楚清词下意识闪躲。
“你的手腕。”李舜兴神情无奈，“手帕上有血，谁给你包扎的，这般不仔细。”
“……是我不慎弄乱的。”
眼见败露，楚清词索性不再隐藏，大大方方把手递了出去，在心底暗道李舜兴果真不简单，渗出来渗出来指甲盖大小的一星血迹都能发觉。
李舜兴拆开手帕，瞬间倒吸一口凉气：
“下手这么狠，这么一大块肉都没了，你还说戒律真人没难为你？”
楚清词不愿过多解释，索性顺着台阶下了：“那你又如何，脸色可不太好。戒律真人问你什么了吗？”
李舜兴捧着楚清词手腕，把黄色药粉均匀地涂在伤口处，闻言轻嗯了声：
“就问了些杂事，比如去慰灵堂做什么、看到了什么之类，没问其他的。”
“那你……”
“其实，我正好有事情要跟你说。”
李舜兴语速极快，不待楚清词出声就匆匆打断了她。
他回首望向远处只有黄豆大小的伏瑶，神色愈发凝重：
“ 伏瑶性子心绪不稳，且不晓事务，我不敢当着她的面提及，好在碰见了你──”
楚清词未作声，双目静静凝视着眼前青年，不带一丝笑意，等待着对方将话说完。
李舜兴垂下眼睫，似乎在思索如何说起。沉吟片刻，他缓缓开口：
“系统给我布置了新任务，任务名叫【生变】，而内容只有一条……”
他顿住，继而深吸一口气：
“活下去。”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师兄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