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谁之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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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受到近在咫尺的威压，楚清词瞪着眼前男子，狠狠咽了口唾沫，压下心底深沉的不安。
她定了定神，一滴冷汗顺着额角淌过僵硬勾起的唇角，压抑的声线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司律审罚，乃真人之责，弟子不敢......妄议！”
最后二字如重锤落地，与此同时，楚清词用尽全身力气将戒律真人推搡开来，贴着墙壁大口喘息，冷汗几乎浸透了衣衫。
“真人自重！”
戒律真人被她推了一个趔趄，背脊伛偻，半晌没能直起身子，手中的拂尘也无力地垂落在地上。整个人仿佛被抽离了魂魄，无人提线的木偶般无措。
他抬起手，将掌心扣在双眼上，晶莹的水痕顺着他苍白的手背流下，滴滴破碎。
楚清词思维瞬间凝滞，不知自己做错了何事。
她起初疑心戒律真人也被云熙蛊惑了心智。孰料，当她跪地向戒律真人告罪时，不慎在角落里，对上了一只赤红的眼眸。
那只眼眸，与那黑袍人不慎露出的眼，别无二致。
楚清词慌忙低下头，瞳孔震颤，身体也不由自主地颤抖：那黑袍人，恐怕就在这里监视着一切。
她咬紧牙关，不敢让对方知道自己发现了异常，强压内心难以言喻的恐惧，小心翼翼地抬起头，望向戒律真人。
戒律真人依然泪流满面，可透过指缝，却不见半分悲戚神色。深沉如墨的眼瞳，正静静地注视着眼前的少女，眼神晦涩不明。
-不要出声。
楚清词看见男人的唇极轻地翕动了几下。
-他在注视这里。
楚清词连忙低头，双目死死盯着地面，大气也不敢出。这时她注意到，方才戒律真人掉落的拂尘尾部，正缓缓延伸出一条金色丝线，若不仔细观察绝对无法察觉。
那丝线正沿着地面的缝隙缓缓延伸，最终将他们二人牢牢包围。
丝线首尾相接的那一刹那，楚清词被戒律真人狠狠摁在了地上！
她还未反应过来，就听得耳畔传来一声暴喝：
“就是现在！青玄！”
霎时间，万千道荧蓝飞剑击破了水晶墙壁，直奔那赤红眼珠而去！
与此同时，戒律真人袍袖一挥，地上的金色丝线瞬间迸射出万丈金光，将楚清词庇佑其中，免受飞剑所伤。
紧接着，戒律真人屈指割开自己的手腕。淋漓鲜血大股涌出，却在接触到空气的那一刹那向上悬浮，最终汇成一张符咒，穿过飞剑缝隙，牢牢附上了赤红眼珠！
空气中瞬间传来被灼烧的焦糊气息，伴随着一声不知从而何来的尖叫，几乎撕裂了楚清词耳膜。她看见那眼珠挣扎着想跑，可不过是徒劳。
下一秒，青玄剑尊踏剑而出，身法迅如雷霆，一剑直接刺穿了不断挣动的眼珠。旋即又是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伴随着一阵黑烟，眼球逐渐化作飞灰。
金色屏障逐渐褪去，楚清词依然惊魂未定。这一切发生的实在过于突然，她望着二位师尊，一腔疑问不知从何说起。
青玄剑尊爱怜地走到她面前，伸手抚了抚她的发顶，语气里满是不甘：
“方才那东西是黑袍人本体的一部分，我只能重伤，无法完全拔除。清词，让你受惊了。”
楚清词摇摇头，沉声问：“那东西是......什么时候混进来的？”
“从你进入戒律司的那一刻，他就一直在你身边。”戒律真人拾起拂尘，恢复了往日端庄神态，哪有刚刚痛哭流涕的失态模样，“若非解廌，我们也难以察觉。”
楚清词恍然，难怪方才解廌只围着她一人打转，对其他人视若无睹。
思及至此，她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既然几位仙长都未能察觉，这魔教之人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跟在她身边的！
见她苍白着脸颔首不语，青玄剑尊心头猛然抽痛。他低俯下身，轻轻拉住楚清词的手，和声细语：
“清儿，你不必害怕，我已将那魔教本体祛除，暂时他不会再靠近你了。只是......”
他稍稍偏过头，似乎在犹豫如何开口。戒律真人察觉到了他的为难，索性接过话头，顺着说了下去：
“只是如此，就不能简单认为是云熙私通魔教。慰灵堂设有数道屏障，若无人指引，这魔教定然无法深入内部。云熙一直由青玄看守，那引领之人恐怕就在——”
“是我。”
楚清词颤抖着声音打断了戒律真人的话。她跪倒在地上，额前渗出细密汗珠，骤然缩小的瞳孔倒映出她内心难以言喻的煎熬。
“假如从主阁开始，那魔教中人就一直附身在我身上，要深入慰灵堂岂不是小菜一碟！是我，是我的错，是我让李舜兴他们陷入危困，是我......”
青玄剑尊见状开口欲劝，却被戒律真人用眼神示意，生生止住了动作。
“究竟是谁之过，本座稍后自会查明。”
戒律真人微微欠身，一扫拂尘把楚清词从地上拉起来，转而侧眸望向身后奄奄一息的云熙：
“本座以灵识探查过这厮心底所想和过去之事，耗了不少精力，是否与魔教结契尚不清楚，倒是搜罗出一堆谋害同门的证据。单凭这些，就足以废了她的灵根，将她逐出山门了。”
青玄剑尊恨铁不成钢，负手长叹，眉眼间刻满懊悔与愤懑：
“昔日本座在山下为那魔教少主所伤，得她搭救，以为她是个心思纯善之人，故而收她为徒。如今，是本座瞎了眼。”
他伸手将楚清词额前一缕碎发别到她耳后，柔声道：
“本座这次绝不会再心慈手软，清儿，我会给你、叶小溪以及其他无辜的剑宗弟子一个公道。”
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楚清词仰首，对上青玄剑尊那双清明的眼瞳，早已是一片死灰的心底再次重燃希望的火光。
她后撤两步，屈身下拜，声音几度哽咽：“楚清词......替诸位师弟师妹，拜谢剑尊！”
看着那厢二人暂时冰释前嫌，戒律真人一甩拂尘背转过身去，几不可查地叹了口气，眸光暗淡，不知在想什么。
半晌，他缓缓开口，对楚清词道：“本座有要事还需与青玄商议，此处暂无他事，你先去罢。”
楚清词点点头，向二位师尊行礼道别。临出门前，她猛然想起什么，回头问戒律真人：
“请问真人......我师兄蒋弈现在何处？我可以去见他么？”
戒律真人身形一滞，然而很快恢复如常：“出门直行第五间，你可先去，到时我去接你。”
楚清词闻言瞬间来了精神，匆匆道别后便欢天喜地奔出门去，身影很快便消失在转角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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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玄剑尊望着少女离去的背影，不由自主地勾起了唇角，语气轻快：
“说来，你有什么事要与本座商议？”
“......”戒律真人背对着他，神情不明。
他沉默了许久，久到青玄剑尊内心无端感到不安。后者正欲上前查探，戒律真人却蓦然开了口：
“青玄，你以为，我们可以一举剿灭魔教少主么？”
青玄剑尊眉心微蹙，低吟片刻，缓缓摇首：“难。据我所知，魔教少主洛弈轩之能并不落于其父。如无天道相助，恐怕不易。”
“若是，魔教少主欲杀尽浮息弟子，但我们只需交出一人便可免于屠杀，你会如何？”
青玄剑尊目光一凛，望向戒律真人的眼神逐渐带上杀意：“须得看那人意愿。若其不愿，本座会以命与洛弈轩相搏。”
“那假如......那一人身上，还带着一卷天枢录呢？”
戒律真人抬起头，毫不避讳地迎上青玄剑尊的目光。如夜般深邃的眼眸中，倒映出青玄剑尊愕然而不解的面容。
“你为何要问这种问题？”青玄剑尊近前一步，抬手扣住戒律真人的肩膀，压低声音质问，“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他话的尾音尚未出口，便再难发出声了。
他从戒律真人眼底，看到了从未有过的恐惧。
“青玄，你不能知道......”戒律真人颤抖着声音，咬牙低喝。
“除非，你想和我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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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清词依照戒律真人所言来到了扣押着蒋弈的房门前，没来由地感到些紧张。
她深吸一口气，理了理有些凌乱的发丝，揩去额角未干的汗珠，细细拍去衣摆上沾染的尘土，定了定神，推门而入。
不出所料，映入眼帘的依然是一面水晶墙壁。墙壁的另一侧，是一个有窗的房间。
蒋弈背光坐在窗前，胳膊交叠，半张脸埋在臂弯里睡得酣然，时不时还发出些鼾声。他解了发绳，及腰的发丝如丝带般散落在木桌上。窗外渗透进来的月光，为之镀上一层银辉。
楚清词悄声摸进屋内，将掌心贴上冰冷的水晶，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沉浸在睡梦中的少年，心头翻起一阵酸涩，好气又好笑。
平常弟子犯了这么大的错，早就慌得魂飞魄散。他倒是好，把这儿当家了，睡得这么香。
“蒋弈......”她将额头抵在玻璃上轻声呼唤，声音沾染了几分不易察觉的哽咽，“是我害了你吗？”
“你是为了我才和程舸去采凌岚，如果没有我，你现在依然在外门，不需要面对被惩处甚至逐出浮息派的可能.....”
楚清词声音极轻，连自己都听得不怎么真切，可内心压抑的苦楚又如春汛泛滥，止不住地宣之于口。
最终，她贴着墙壁缓缓滑坐在地，喃喃自语道：“真的是我害了你......吗？”
果然，只有在蒋弈面前，她才敢毫无保留地展示自己脆弱的一面。
墙壁另一侧，合目安眠的人突然动了一下，高挑的桃花眼亦缓缓张开，眸光无比清明。
蒋弈坐起身，披散的长发垂落在肩膀上，凌乱地发丝遮住了他的右眼。他歪着脑袋，用手臂支撑着面颊，望着墙壁扬唇轻笑：
“傻姑娘。”
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谁之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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