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冤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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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舜兴拨开层层遮蔽的松竹，引着楚清词走出竹林。
两人对对方的出现并不感到诧异，虽一路无话，但彼此心知肚明：
箐药真人的邀约不过是个由头。恐怕是戒律真人授意，询问他们有关戒指的情况。
还未走出林中，楚清词便听见了声声熟悉的低泣，心头登时一阵发毛。
不出她所料，越过林前修竹，映入眼帘的正是抽泣不已的伏瑶。
这小姑娘胆战心惊地把自己缩成一个球，脑袋埋在膝间，双肩震颤，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忍受数九寒天。
乘黄趴伏在地上，足有伏瑶两杯之大的脸饶有兴味地望着眼前瑟瑟发抖的女孩，十丈宽的巨口中伸出一条红舌，把伏瑶从头到脚舔了个彻底。
“呜呜呜呜呜呜楚师姐！楚师姐救我！”
伏瑶抬起头抹眼泪，看见楚清词从竹林中迈出，像看到了天大的救星，哭得肝肠寸断。
楚清词见了她几回，真是回回见回回哭。
关键这姑娘仿佛是水做的，哭了死活还哄不好，以至于楚清词现在一看见伏瑶就头疼。
索性不理。
她默默别过头，垂下眼脸，在心底盘算：
伏瑶与戒指并无联系，所以戒律真人恐怕并非是为了那戒指召见他们，而是认为私通魔教之人隐藏在他们之中。
不过说来也是，慰灵堂戒备如此森严，纵然那黑袍人法力再高强，没有旁人指引也很难进入。无怪戒律真人疑心。
楚清词几不可察地叹了口气：他们并不是要接受询问，而是接受审讯啊。
她下意识看向身旁的李舜兴。后者亦是神情郑重，眸光如夜深沉。
“人都到了？”
箐药真人一贯淡然的声音幽幽从乘黄背上响起。他歪斜身子半躺着，堪堪露出半张清秀的面容，合目假寐。
但楚清词总觉得，一道带着寒意的目光正肆无忌惮地打量着她，欲剖开她的胸膛，细细探查隐秘的心思。
“尔等不必多虑，本座为医者，自然不会教你们身涉险境。”
箐药真人显然察觉到了楚清词等人的犹疑，率先开口打破了尴尬的气氛。
“且上来吧。”
楚清词与李舜兴相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见了忧虑。但他们并未多言，一前一后翻上了乘黄的背脊。
伏瑶哭叫着抓住楚清词的衣摆，手忙脚乱地往上蹦，时不时还回头看一眼向自己张望的乘黄，最终被楚清词抱了上去。
箐药真人抚了抚乘黄的耳朵，示意它前行。乘黄抖了抖耳朵，似乎对伏瑶这个“玩伴”的离去很不满意，不情不愿地腾跃于空。
它都被当成公共交通工具多少次了，神兽不要面子的吗？
乘黄郁闷。
——
戒律司位于群山环抱的山谷之中，其共五殿，分别为：正殿、律司殿、提讯阁、惩仙阁、戒律台。
其中，主殿高七十九丈三尺，高耸于山峦连绵之中，塔尖直冲云天，气势恢宏。加之其以墨玉作壁，红玉髓为瓦，终年受寒玉滋养，更是极生阴冷肃穆之气，堪堪望去一眼，便让人无端生出敬畏来。
乘黄驻于戒律司主殿之前，前蹄微屈，低眉顺目，仿若致礼。
楚清词旋身跃下，稳步行至阙门，丝毫不敢失礼。
阙门两侧，石柱竦立，足有十人踏肩之高。居左者以金粉上书：金科玉律难断人心叵测；居右者以铁石镌刻：铁面冰肠不容世态炎凉。
石柱之上，立着一双形貌古怪的雕像，一颦一笑，乃法之始祖皋陶。居高临下，不怒自威。
石柱之下，一神兽端坐于阙门前，怒目圆睁，目光炯炯。它的体型大如奔牛，状若麒麟，周身密布黝黑毛发，额间又一角，锐利如刀。
“豁。”楚清词听见李舜兴发出一声惊呼，“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法科生守护神，解廌？”
楚清词浅浅颔首，快步近前，对解廌恭敬施礼，语气诚恳：“前辈，弟子前来拜会戒律真人，烦请通传。”
解廌虽是神兽，却通晓人语。闻言，它循着楚清词前后转了一遭，见她无恙后便迈入阙门，留下几人在门外候着。
李舜兴望向睡得酣然的箐药真人，嘀咕道：“什么情况，不是说带我们进去，怎么还要个神兽通传......”
他话音未落，乘黄背上犄角便骤然暴涨，直捅他腰窝。李舜兴猝不及防挨了一下，捂着腰蹦出好几丈，疼得呲牙咧嘴。
“小子浑不知事，安敢口出狂言？”箐药真人闭着眼轻吟，“解廌自开天辟地之日起便存在于世。无用说浮息派，纵是满天神明也难有几人修为较之深厚的。”
李舜兴目瞪口呆：“我的天，这么个厉害角色竟然这里看大门？”
箐药真人缓缓摇首：“解廌岂会如此自降身价，它守护的从来不是这阙门。”
“那是什么？”
“是阙门之上的......”箐药真人双目轻启，平静无波的眼瞳定定地凝视着石柱上那对雕像。
“百年前做出错误判罚使无辜之人蒙冤，因难以忍受罪恶感，挥剑自刎而死的——皋陶。”
——
不多时，解廌便带着戒律真人自正殿内踱出。
戒律真人形容憔悴，面颊消瘦，眼眶深陷，显然已经数日未眠，整个人都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
见到众人，他深吸一口气，虽不情愿倒也没了动怒的力气。
“随本座来罢。”他对着楚清词一招手，一甩拂尘阔步走入殿中。
楚清词忙不迭地跟上，急不可耐地问戒律真人：
“真人，蒋弈如何了？”
戒律真人闻言，脚步蓦然一顿，背对着楚清词，半晌不答。
楚清词瞬间感到非常不安，试探着想要继续追问。不料还未开口，戒律真人就截住了话头：
“他还未到本座动用刑罚的程度，具体如何惩处，须得得到掌门首肯。”
楚清词长舒一口气：“如此便好，如此便好......”
“只是还有一件事，尚未明了，需要你亲自去看看。”
戒律真人转过身来，浓墨般的眼瞳中倒映着楚清词单薄的身躯，语气喑哑。
“......敢问何事？”
“事关那剑宗弟子，云熙。”戒律真人深深望着眼前的少女，“无法排除她无辜的可能。”
楚清词登时脸色煞白。
戒律真人命手下弟子将李舜兴等安置在正殿，自己则带着楚清词穿过条条廊桥，步入提讯阁中。
甫一迈入阁中，楚清词就闻到了一股浓郁的血腥气，呛得她后退数步，胃里一片翻腾。纵然是灵兽袭击众弟子那日，也未曾有如此厚重的血腥气。
楚清词捂着鼻子在心里默默感慨：提讯阁不愧被称为浮息派十大禁地之一，就这味道，不知有多少鲜血在此汇聚。
戒律真人瞥她一眼，面色如常，淡淡道：“提讯阁主要审判的是魔教中人，魔族的血格外腥臭且难去除，习惯便好。”
能在这种环境下安之若素，戒律真人的确不愧身居高位。被熏得头晕脑胀的楚清词捂着嘴巴吃力点头。
“不过，近日这里的血腥气如此浓重，也不全是因为残余的血迹。”
戒律真人带着楚清词在一扇门前停下脚步，推门而入，映入二人眼中的，是一整面水晶制成的墙。透过透明的墙壁，里面是另外一个狭小昏暗的房间。
“说来，这面水晶墙壁还是采用了箐药的建议。透过这面墙外面的人可以看到里面，而里面的人却看不见外面，是相当不错的障眼法......”
戒律真人滔滔不绝地向楚清词介绍起这面水晶墙的“妙用”，语气很是得意。可惜，后者已经无暇顾及他的话了。
楚清词双目圆瞪，愕然地盯着墙壁后的房间，瞳孔骤缩，面色也愈发苍白。
青玄剑尊立于其中，眼中满是不忍与失望。而她面前的木架上，挂着一个人形物体——楚清词只能如此称呼。若称之为人，实在是过于抽象。
那具躯体似乎被人生生扯断了筋骨，搅碎了血肉，而这些碎块都被外面那层满是鞭痕、破破烂烂的皮囊包裹住，好像一个人形的破旧的布袋，盛了满当当的肉沫，地上甚至有不少顺着缺口漏出来的肉与骨渣的混合物，粘连着血水，淌了一地。
更可怖的是，这个东西居然还活着，甚至，还在说话。
“我没有......我真的是冤枉的......我为什么要那么做......系统，系统没有让我这么做......我不会的......”
那声音含混不清，像是一个人把脸埋入泥土中还拼力说话一般生涩浑浊，楚清词却能敏锐辨别出声音的主人。
正是云熙。那个说话娇滴滴，有着倾城容貌的女子。
那么骄傲轻狂的云熙，如今居然变成了这副模样！
楚清词无以用语言形容自己的惊讶，但也丝毫不为之感到怜悯。
短暂的震愕过后，她的思绪缓缓回笼。经历了巨大情绪波动后，她内心反倒生出些冷静来。
“您究竟要问什么？”楚清词面无表情地望向戒律真人。
戒律真人似乎没有料到她会如此平静，眼底划过一丝讶异。紧接着取而代之的，是唇角似有似无的笑：
“楚清词，相隔不过几个时辰，她就成了这副模样，你丝毫不觉惊讶？”
“咎由自取，与我何干？”楚清词勾唇冷笑，“真人总不会以为，是我故意陷害她至此的罢？”
她话音刚落，便看见戒律真人蓦然垂下了握着拂尘的手，举步靠近那水晶墙壁，将面颊贴在微冷的墙面上，缓缓合眸。
“楚清词。”沉默良久，他毫无征兆地出言呼唤身旁神情冰冷的少女，声音沙哑。
“七十二道天剑，八十一道鞭刑。天剑穿骨，鞭刑碎肉，常人自然受不住，可偏偏青玄剑尊用灵丹吊住了她一口气，让她无时无刻不清醒地看着自己着凄惨狼狈的模样......”
楚清词心跳如鼓，耳尖微微泛红，目光几分游离。但很快，她便紧紧闭上双眼，深吸一口气：
“若是如此，可以慰藉叶小溪他们这些无辜惨死之人，不失为幸事。戒律真人你.....”
她近前一步，正要呼唤对方，却赫然止住了动作，呆愣在原地半晌难置一语。
向来不苟言笑不近人情的戒律真人，正望着受审的云熙，泪流满面。
大滴的泪珠顺着他瘦削的面颊滚落，滴在衣襟上，晕开深色的水渍。
楚清词还在发愣，而一股强大的力量却蓦然扯住她的衣领，将她摁在了水晶玻璃上。
若非一只温热的手及时托在她脑后，否则定会受伤。
“律法也好，刑罚也好，为的是惩治有罪之人，规范秩序。若对无罪之人施以刑罚，律法将不复存在。”
戒律真人眼眶赤红，眸中透露着浓郁的悲戚。他双手托着楚清词的身体，靠在她耳边低语，泪珠盈睫：
“昔日师尊之过，我绝不再犯。楚清词，我只问你一件事......”
“你究竟是否确信，云熙私通魔教？”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冤枉？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