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别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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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说，挑战道德底线的事是什么？”
程舸止住脚步，回首看着四处张望的蒋弈，冲他耸耸肩：
“你不是要凌岚吗？我带你去取。”
蒋弈愣了一下，瞬间喜笑颜开。他一把勾住程舸的肩膀，贼兮兮地打趣：
“诶呀，想不到程公子如此善解人意，还能惦记着我那点小小的请求。”
程舸嗤笑一声，毫不留情拨开对方的胳膊，抱剑走在前方：
“小小的请求？蒋公子真是好意思说。凌岚这种珍贵的药草，求是求不来的，只能靠自己取来——说的再直白点，就是你得去偷。”
“偷？”蒋弈把这个新鲜的字眼含在嘴里重复了一遍，低低地笑了，“难怪挑战道德底线。”
程舸趁热浇油：“想好了，现在打道回府还来得及。浮息派最忌偷盗，要是被仙尊知晓，纵然你是外门弟子也难逃责罚。”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算不得偷。”蒋弈腆着脸笑嘻嘻，“再说，你带我来不也成了共犯？一条线上的蚂蚱嘛。”
“想多了，我只是亦寻常引路弟子的身份替你带路。具体如何，与我无关，反正我不会动手。”
蒋弈咂了咂后槽牙，两步跃到程舸身旁，趁后者不备薅了把他后脑勺上拇指长的小揪揪。
“你小子很贼啊，头发还是太长了是不是？”
“嘶，别动手动脚！”
程舸被人扯了头发，慌忙扭头甩开，神情几分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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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前，他还是一个梳着高马尾的玉树临风美少年，结果跟这厮打了一架，头发就被削没了！
当时他以为凭借自己的修为，打败一个外门弟子不废吹灰之力，所以没头没脑说了许多浑话，成功把对方惹恼了。
然后他就被蒋弈抡着银枪追打，从山上打到山下，从白天打到黑夜。最终，他还是落败，被蒋弈用枪顶住了脖颈。
“切，剑宗大师兄也不过如此嘛。”
蒋弈气息不匀，腹部还带着一道触目惊心的血口，但脸上依旧带着那副轻狂笑容。
程舸认了命似地闭上眼，咬紧牙关：“是我技不如人，你要我的命，取了就是。”
蒋弈抻着长腔“哦”了一声，笑容愈发放肆，甚至用银枪抵着程舸的脸颊打转。下一秒，他手起枪落。
程舸只觉有劲风划过面颊，本以为自己要魂归冥府，却不料脖子突然一轻。
紧接着，一缕断发落在他的肩头。
“嗯，不愧是我的手艺，果然惊为天人。”
蒋弈满意地欣赏自己的佳作，一巴掌打到蒋弈头上：
“喂，别装死了，赶紧回你的内门去。小爷还没吃晚饭呢。”
程舸抬起眼，表情略带疑惑：“你......为何不杀我？”
蒋弈翻着白眼，满脸写着“你是不是傻”。
“我怎么可能真杀你，你死了谁给我找凌岚？”他没好气地转过身，扛起折断的银枪走入夜色中。
“夜路不好走，你别摔死了，省得到时候又说是我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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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舸几乎快忘了他是怎么回到剑宗的，只记得青玄剑尊看他的表情仿佛见了鬼，想来是十分狼狈不堪。
不过说心里话，那一架打得真是痛快！
素日里与剑宗弟子过招，他总会忍不住让三分；而这次，他可是用尽了浑身解数，虽然败了，但他真切认识到了自己剑招的不足，日后才得以改进。
如此说来，倒还该谢谢这个蒋弈。果真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是他肤浅了。
想到这里，程舸的唇角也情不自禁地浮起一抹笑容。蒋弈瞥见他的笑，不知道为什么觉得汗毛倒竖：
“你在笑什么，好膈应。”
“......”程舸觉得自己一辈子不可能和蒋弈的嘴和解。
他果断转移了话题：“你功力如此高强，百年修为说扔就扔，何必还要找凌岚？”
蒋弈沉默了一下，似乎在思考要不要解释。半晌，他嘴唇微张，吐出几个字：
“插花瓶里好看。”
“......”他就多嘴问那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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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厢他俩打趣的热火朝天，楚清词这边可就没有那么轻快了。
极致的紧张后后，心中升腾起来的是汹涌的怒火。
楚清词看着那黑袍人将方才的尸体随手丢到一旁，还好整以暇地目送他们离开，瞬间被恐惧与愤怒冲昏了头脑。
若非残存的理智不断告诫她不可硬拼，她恨不得立马挣脱李舜兴，把那魔教生吞活剥。
“别回头，硬拼没有好下场！”李舜兴强行掰正她的头，不管不顾地向前飞奔，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他妈的，我都穿越了还要这么刺激吗！”
楚清词强行将理智回笼，极力告诫自己这里就是现实。她明白一旦内心防线崩溃，就极有可能被魔教趁虚而入。
她掏出通关凭证，跟随着凭证指引在长廊内奔驰，同时不安地询问李舜兴：
“你到底怎么来的！”
“系统跟我说这里有天枢录的线索，结果我刚到就感受到了魔教气息，跟随着气息就来了这里。一进去，就看见你趴在一个棺材旁边，那个魔教就在离你不远处！”
李舜兴足下生风，跑得气喘吁吁，口中不住痛骂：“他妈的，别让我知道是哪个孙子封了我的内力，连逃跑都这么费劲！”
“没关系，我们马上就能出去了。”楚清词双眼死死盯着手中的凭证，额角冷汗大滴落下。
“前面那个分岔口往右！然后直走就能出去了！”
“太好了！”
拐过分岔口，李舜兴明显松了一口气，拉着楚清词的手愈发紧了些。
“不过，为什么那个魔教一直没有跟上来？”
“这个，不知道，可能他的目标不是我们？”
李舜兴不再答话了，默不作声地拉着她向前跑着。
诡异的沉默在两人之间弥漫，楚清词无端有些不安，脑海中浮现出梦境中陆星辞和叶小溪的话。
离开“他”身边......假如梦境中的警告与现实是一致的，那么这个“他”会不会指的是李舜兴？
可怖的念头一旦产生，便难以再消退了。
这条长廊古怪的很，明明长得过分却连一颗照明用的夜明珠都没有。而通关凭证的幽蓝荧光，是这无边黑夜中唯一的光亮。
楚清词在李舜兴的带领下，一直向前奔跑，通关屏证也始终作出向前的指引。
但直到她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了，还是没见到长廊的终点。
而与此同时，她意识到了两件事。
第一件事，不知从何时开始，原本还气喘如牛的李舜兴，突然没了浊重的呼吸声；
第二件事，握住她的那只手，在逐渐冰冷。
一个极其恐怖诡异的猜测顿时在楚清词脑海中成型。她强行顿住脚步，李舜兴也顿住，依旧紧紧地抓着她。
“我不跑了。”她俯下身子，大汗淋漓，但目光炯炯，死死盯着胳膊上那只手。
无际黑暗中，蓦地传来一声轻笑：
“楚师姐，不跑了？那......我就把他还给你吧。”
话音落定，一声凄厉的惨叫便刺穿了楚清词的耳膜。与此同时，楚清词眼前迸开一片耀眼的光芒，如千万根针直刺她的双眼。
是那七十二颗夜明珠。跑了半天，他们依然在盛放棺椁的大殿中。
楚清词浑身如过电般颤抖，目眦欲裂。她已经感觉不到恐惧，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刻的无力与绝望。而这种感觉在看向自己的手时彻底达到了顶峰。
那的确是李舜兴的手，也仅仅是李舜兴的手——
他的整条前小臂被人整齐地切断了，鲜血淋漓流了满地。而手臂的另一端，牵在那个黑袍人手里。
而李舜兴，正倒在地上，咬着牙极力压制痛呼。
“你们不会真以为，自己可以逃出去吧？”黑袍人低低地笑了，松开了手。
李舜兴的手臂失去了支撑，直接垂落下来。
但因为他之前抓得实在太紧，以至于虽然垂下，手指却始终挂在楚清词的胳膊上，整条手臂悬在空中晃悠悠，晃悠悠，滴落的鲜血如同毒蛇的芯子，慢慢麻痹着楚清词的头脑。
——绝对的力量面前，一切努力都不过是徒劳。
一道轻柔缱绻，甜若蜜糖的低语悄声渗入楚清词脑中。
——挣扎没有意义。
——又要有无辜的人死在你面前了。
——你的罪孽真是罄竹难书。
——你要是有内力，或许还能救下他。
——废物啊。
废物。
两个大字如同万钟齐鸣，生生击垮了楚清词最后一道心理防线。
她颤抖着身躯不住后退，最终撞倒在一个棺材上，瘫倒在地，头脑嗡鸣，再起不能，只得睁睁地看着那魔教掐住李舜兴的脖子把他高高举起。
——不如入魔罢。
“楚清词......楚清词你快醒醒，你快清醒一点！！”
李舜兴气若游丝，但依然保持最大的清明，呕出一口黑血，扯着嘶哑的嗓子呼唤已经失去神智的少女。但这一切不过徒劳无功。
“......哼。”就在此时，楚清词听到那魔教唇间泄出一声轻笑，“剑尊关门弟子、剑宗首徒，倒也不过如此。”
李舜兴极力用剩下的那只手掰着掐住自己脖子的指节，竭力大喊：
“楚清词！！！这里躺着的，都是你剑宗弟子！你难道要在他们的面前堕落成魔吗？！”
楚清词的身体猛然震颤了一下，惶然四顾。
两排棺椁，沉寂无声。侧耳细听，隐有人语。
这里沉眠着的，是剑宗弟子。他们的魂灵在此安息，若她入魔，难保不会在那黑袍人的驱使下作出害及他们元灵之事！
霎时间，楚清词混沌的眼瞳中闪过一缕清明，宛若撕裂云雾的天光，将她眼底阴霾尽数吞蚀。
而她耳边那催命似的低语，也戛然而止。
黑袍人侧头看着楚清词从蛊惑中艰难挣扎出来，饶有兴味地轻叹，转而将目光投向奄奄一息的李舜兴。
“废了你的内力，怎么还这么不安分？”他勾唇轻笑，面具下的腥红眼眸闪过一抹阴毒而悲悯的色。
“你现在以为，阻止她入魔是在拯救她。其实，这是对她最好的结局。”
“你亲手将她送进了另一个深渊。”黑袍人手上微微发力，李舜兴便眼球爆凸、耳口鼻中瞬间涌出大股黑血，“为了不让她怨你，就请你先走一步了。”
李舜兴再难发出一个音节，胸膛剧烈起伏，但只能发出些浑浊的气声。但他能清晰听到自己脖颈骨骼断裂的脆响。
要在这里结束了？也罢，其实早就该结束了……
他突然感觉身体无比轻盈，索性安然合眸。
电光火石间，荧白剑光一闪而过，所至之处，空气凝作霜花翩然落地。
紧接着，钳制住李舜兴的手骤然卸力。李舜兴自半空坠下，趴在地上大口汲取着来之不易的空气。不远处，一只断手逐渐化作黑烟散去。
他愣了一下，还未反应过来，楚清词的声音便拉回了他的思绪：
“李舜兴！还活着吗？”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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