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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10 章 ...

  •   一切只发生在念头的一瞬。
      齐谕的“小心”二字刚刚出口,薛理当下调转方向盘,近一百八十度,车头猛地转向,绕去了另一边。
      车身一歪,由于惯性,齐谕也靠向了后座车壁,右手臂一下砸在车门上。
      本来简单砸一下并不会有太大问题,但问题就出在,车门上有一片金属板,金属板的有一个边角翻折凸了出来,齐谕的手臂正落在那锋利的边角上,金属扎进皮肉,拉扯之间,留下一道血淋淋的口子。
      齐谕闷哼一声,车轮胎摩擦地面的刮刮刺耳声一并响起。
      薛理接着踩动刹车,车子漂移了十几米,在土面上留下几道弯弯曲曲的划痕。
      车子堪堪停下,薛理惊魂未定,踹着气看向车外,朦胧的夜色里,一只藏羚羊正跑向远方。
      薛理忽然想到一句话,野生动物在死之前,它们的眼睛都是平静没有神采的。
      薛理回过神,转头看向齐谕,问:“齐教授,你没事吧?”
      车内没有开车灯,黑糊糊一片,从薛理的角度看,只依稀看到齐谕的身影。
      齐谕只感觉到自己的右手臂刺骨的痛,伤口肯定不小,目前他需要处理包扎伤口,但是运送人员还在等待接应,他还需要去检查零件,现在如果直接改道去医院,那就会浪费很多时间。
      “我没事。”齐谕说,“你继续开车吧,注意安全。”
      “好。”薛理应了一声。接着车子启动驶向目的地。
      到了地方,遥遥看见一辆汽车停在路边,车旁站了两个人,正在向齐谕他们招手。
      那应该就是运送人员了。薛理停了车,打开车门下来,齐谕也从车上下来,车灯还在亮着,运送人员自然知道齐谕,第一眼就看到了他渗着血的袖子,还被刮破了一个口子。
      运送人员在界内清楚齐谕的名号,知道他真人长相,了解他也参与了此次X基站建设计划,对他到来并不吃惊。
      “齐教授,你的手怎么了?!”运送人员惊讶地问。
      齐谕面色平淡,丝毫没有害怕的神色。
      薛理这时候也才发现齐谕受了伤,心中既惊又怕,脉搏都不自觉快了几分。“齐教授,怎么……”薛理欲言又止,面上惶惶不安。
      在车里不是说没事吗?
      “刚才不小心刮蹭了一下,不要紧,先来查看零件。”齐谕说。
      运送人员应了声好,然后打开运送货厢的厢门,里面正放着一叠金属箱。
      齐谕打着手电,衣袖顺着动作拉扯下一些,摩擦到了伤口,又是一刺痛,齐谕佯装未觉,目光一直放在零件上。
      十多分钟后,齐谕重新盖回金属箱,关上货厢门,转头对运送人员说:“零件完好,没有损坏。”
      一直提着一颗心的运送人员终于悄悄松了口气,幸好没有损坏,不然到时候别说上头的领导挨个找谈话,就是检讨书也得写个十几封。
      “谢谢齐教授深夜来这里一趟,也谢谢薛助员能驱车赶来接送。”运送人员握了下齐谕的手,感谢道,之后又去跟薛理握了一下。
      “不用。这是职责之内的事。”齐谕谦让道,“你们负责运送也很辛苦。”
      薛理在一边忍不住道:“齐教授,还是快点到当地医院把伤口处理一下吧!”
      齐谕道:“我之前查了地图,临近市区有一家医院,相对位置离基站更近,零件要紧,先回基站,之后我再去医院。”
      运送人员觉得齐谕说得有道理,薛理纵然疑虑重重,也觉得基站的事更重要,赞同了齐谕的规划。
      “我现在手上有伤,搬运零件会有不便,只能麻烦你们把零件搬到车上了。”齐谕道。
      运送人员点点头,“齐教授你手上的伤看着挺严重的,搬运还是我们来。”
      三人共同将货厢里的金属箱搬挪到开来的越野车上,齐谕照旧坐在后座,薛理继续驾驶车辆。
      经过来时那一遭,薛理回途更加小心,一路平安无事。
      到了基站,宁林林等着将零件交接了,看见齐谕手上的伤,也是吃了一惊。
      “齐教授,怎么,你的伤……”
      齐谕平静解释道:“去的路上出了一点意外,遇到一只野生藏羚羊……”齐谕避重就轻简单说了一遍,并没有仔细推敲的意思,薛理站在另一边,脸色也有一点不好看的样子。
      宁林林没有细究,转而关注起就医的事来:“……原来是这样,薛理,再麻烦你一趟,送齐教授去医院包扎。”
      薛理应道:“好。”
      齐谕向薛理道谢道:“麻烦你了。谢谢。”
      “齐教授客气。”
      /

      “现在感觉怎么样?”
      “这里按压会痛吗?…这里呢?……”
      病房里,约凌晨零点时分。
      曲那的天将将入夜,林赓贵作为援藏医疗小组的组长,正带着小组成员还有当地藏族医生查房,实时了解病患情况。
      谢意资历不比林赓贵高,自然站在他稍靠后的位置,夏晚作为年轻的新秀,因要为了多加经验多加观摩,也站在了谢意旁边,手中拿着一本病情表,一边低头看表,一边观察病患情况,谢意在来之前基本了解了病患情况,这到现在谢意都是不慌不忙的站在一边,并不似夏晚这样急促。
      病人躺在床上,可以大概说些汉语,模模糊糊的说哪里哪里痛。
      大概是夏晚的部分裙带关系,林赓贵这时转头看向夏晚,问:“夏医生,从这里可以得出什么病例?”
      夏晚一愣,接着快速低头看向病情表,脑子里快速组织语言道:“有鼓胀,胃部胀气,按压疼痛,胃组织部分硬化……”
      夏晚看向林赓贵,活像学生在课堂上回答导师问题那般紧张不安。
      林赓贵戴着眼镜,稍有垂老之态,也有着作为前辈的睿智哲深。
      听了夏晚的回答,林赓贵只淡淡恩了一声,却不给予肯否。
      夏晚这下有些不明所以,觉得自己答错了,拉了下旁边谢意的袖子,紧张且询问般的看向她。
      林赓贵在前面低头写下查房记录,又和站在对床的藏族医生讨论交流了一番,然后对病人说些医嘱,又走去了下一张病床。
      在这的空隙,谢意将她手中的病情表抬高了一点给夏晚看。
      夏晚看了看病情表,一时没明白。谢意示意她看看自己手上的。
      夏晚一对照,傻了。她刚才居然一直在看其他床的病情表。
      把胃癌说成了胃胀气!
      “没事。”谢意低声安慰她,“你本科刚毕业,刚刚参加工作,经验相比很多医生都要少,会出错很正常。”
      查完房后,林赓贵这晚并不是他值夜班,就先回宿舍洗漱了。
      轮班的是夏晚和另一位男医生,叫楚荏。
      谢意没有立即回宿舍,留在办公室核查了一遍记录,大概半个小时后,谢意查完,正准备换衣服时。
      夏晚从外面进来,看到谢意,惊喜的说:“谢医生!谢天谢地,你还在这!”
      谢意还没来得及问什么事,夏晚紧接着说:“门诊来了一位病人,手臂受了伤,瞧着挺深的,要缝合,我不敢缝,住院楼的病人按了铃把楚医生叫走了……谢医生,你能不能帮忙缝一下?”
      这所对口医院本来设施人备方面本来就不大齐全,这个时间段,在值班室的医生也负责门诊部。
      “好。”谢意将白大褂解开的扣子扣回去,接着就和夏晚走去了门诊部。
      谢意和夏晚转过一道转角,走廊上的白炽灯从谢意头上一闪而过,转而是门诊厅的灯光,脚底的影子自前面变至后面。
      谢意走到大厅,自那片白色灯光下,看见了一个坐在等候椅上的白衬衫男人。
      空旷的门诊厅,一排排老旧的铁椅,白色的灯光,似明似暗的环境,陌生的男人。
      谢意看着侧对着她的那个身影,脑子里一时有些混沌,神思之中像是有无数的线交织缠绕在一起,好久好久之前的过往,一下子涌了进来。
      是碎片的,模糊的,纷乱的。太久了,已经到了使人觉得沧海桑田的地步。
      久到她看着眼前的这个人,会让她觉得陌生无比。
      和记忆里的那个,总有些出入。
      她的目光放在对方身上,她戴着口罩,看不清神情,但口罩外的眼睛却是夹杂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齐谕坐在椅子上,侧身对着谢意,听到脚步声后,转头看向她,并站了起来。
      夏晚在一边说:“齐先生,这位是谢意谢医生,她比我更有经验,让她来帮你清理伤口吧。”
      齐谕听了点点头,“谢谢,麻烦谢医生了。”
      “不用,跟我去清理室吧。”谢意收回目光,淡淡地说,转身走去了清理室。
      谢意拿托盘装好碘酒纱布缝合针缝合线,她指了个座位,“你坐在这里吧,把手放在桌上。”
      齐谕依言做好,谢意伸手消毒穿好手套,用镊子夹取棉球沾了碘酒给伤口消毒。
      夏晚也走进了清理室,谢意估测伤口深度,对齐谕问:“伤口有些深,是金属锐器划伤的伤口吗?”
      “是。”齐谕点头说,“需要打破伤风针吗?”
      “需要。”谢意回答,之后转头对夏晚说:“夏医生,麻烦你帮我去药房取破伤风疫苗,还有麻药。”
      “好。”夏晚应声走出了清理室。
      薛理没跟进清理室,去窗口挂号买病历本去了。
      这个狭小空间暂时只有谢意和齐谕两个人,气氛平和,齐谕似乎没有认出她是曾经的高中同学。
      碘酒刺激伤口,会有痛感,齐谕神色平静,没有一点异样的神情,或许他很能忍受痛感吧。
      谢意消完毒后,夏晚还没来,一时只有等待。
      谢意放下镊子,空出双手,站在一边等待。
      齐谕此时的视线正与谢意前胸齐平,他看到了别在谢意白大褂左胸前的胸牌。
      (援藏医疗组临床医生 )
      (谢意)
      “谢意”这两个字对齐谕来说莫名有几分熟悉,却一时想不起来。
      齐谕有感而问:“谢医生是援藏医生?”
      谢意正低垂着眼帘,忽然听到齐谕问话,下意识抬眼看向他,这一下两人四目相对。
      齐谕镜片下的眼睛是温和且平静的,他看着一个人,不带一丝窥伺,是尊重且有礼的。
      谢意在那一瞬间,忽然只觉得这一刻无限延长,让她有种想要一直沉浸在其间的念头。
      这种念头无疑是荒谬的。
      谢意只一秒后就挪开眼,找了另一个让她停留目光的地方。佯装只是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
      齐谕也在这时感觉到一点不太合理。仅是感觉,齐谕对这点毫无凭据的感觉意识也不会有实际的动作。他没有说话,然后听到谢意回答他之前的
      话:“是,响应国家号召,西藏需要医疗建设。再说西藏也是一个很具人文的地域。”
      齐谕夸赞道:“谢医生一定很有国家责任感,也一定很有能力。”
      谢意简单道了句谢:“谢谢。”过了一会儿,她还是问:“看齐先生的样子,好像也不是久居西藏的。来这里旅游吗?”
      谢意忽然想到在来曲那的高铁上时,偶然听到一个陌生女人在电话里提及基站建设。其中还有齐教授这三个字。
      齐谕回答道:“不是旅游,来这里工作的。”
      谢意没有继续问工作是什么,探究一个近十年没有见过面的人近况,属实是唐突了。
      “……谢医生,药我取来了。”夏晚从门外走进来,手中端着托盘。
      “好,麻烦了。”谢意说着,从夏晚手里接过药,再给手上消了一遍毒,之后开始给齐谕逢合,注射破伤风针。
      处理完这一些后,谢意将剩下的工具收整好,走到一边脱下手套,摁了一把消毒液抹在手上,对齐谕说明医嘱:“回去之后,洗澡不要让伤口沾水,饮食忌辛辣,不要有大幅度动作,以防牵动伤口,两天后来换药,拆线日期具体看你的伤口愈合程度。”
      “好的。谢谢医生,我记住了。”齐谕应和道。
      薛理这时候从窗口回来,走进清理室,问齐谕:“齐教授,这是处理好了吗?还有没有别的什么不适?”
      齐谕道:“处理好了,我现在没有不适。”
      薛理心中松了口气,夏晚在一旁提醒道:“这位先生,这是医药费据,现在时间也不早了……”
      薛理会意,拿过夏晚递过来的那张单子,说了句:“那我现在去缴费。”谢意自顾自去收拾药具,夏晚也带着齐谕离开了清理室。
      谢意独自一人站着,手上动作着,意识却在飘离,机械地收拾完一切,五分钟后,谢意从清理室出来,从门诊大楼走出来,她打算去宿舍楼。
      经过了一片露天空地,银亮的月光照下来,谢意没注意,绕过这一片银白,往暗处走去。
      “……谢医生。”是齐谕的声音。谢意的脚步停住,大约迟顿了一秒,她侧身看向声音来源。
      齐谕站在露天空地的中央,银白的月光照在他周身,他面目温朗,气质高洁,纯洁的像个圣人。
      就像过往十年,在那个躁热蝉乱的六月。
      哪里又有什么沧海桑田。十年又怎样。风风雨雨,坎坎坷坷,他依旧是他,永远都不会变。
      此时,谢意竟说不出一个字。
      齐谕问:“谢医生,我想问……”
      “我们之前是不是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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