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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 11 章 ...

  •   该说什么?
      说“是”吗?
      还是说“好久不见,齐谕。”
      时隔这么久,好像说什么都显得生疏。
      十年的空白,像一把锐利的冷刀,将两人之间的相关给割得所剩无几。
      西藏的昼夜温差有些大,谢意穿着白大褂,凉风入袖,在此时已觉得有些寒冷,齐谕也穿上了一件棕黄色风衣御寒。
      月光如许,银月当天,可怜光阴。
      谢意看着齐谕,她戴着口罩,窥不见其下的神情。
      她道:“齐同学,很高兴在这里再次遇见你。”
      齐谕顿了两秒,脑海中迅速想起昔年的记忆。
      好像就在高中的时候,班级里有一位叫谢意的同学。
      出乎人意料的惊奇之处在于,他一直都忘记了这一个人的存在,高考之后,本科,硕博,职称,这一路走来,在学术的攻坚路上有艰有难,遇到的人怀旧过的事不计可数,形形色色的人,齐谕见过很多。
      同学聚会举办了四五次,他没有在这里见过一次谢意。
      原来人生的迹遇是这般奇妙,十年未见,再见时不是烟雨如瀑云雾迷迷的首都,而是风卷沙起,苍茫红日的西藏戈壁。
      这里的广原,风沙很大,在一片崎岖的小山上可看见彩色的经幡,绣在一条条经带上,随风飘落,在进行着古老的祈福。
      “谢意……”一语未尽,齐谕想了一下,又问:“我可以这么叫你吗?”
      谢意道:“当然可以啊。”
      齐谕道:“很久没有见过你,刚才我没有认出来是你,抱歉。”
      “没有关系。”她说,“我也有些快认不出是你了。”
      “上个月同学聚会,你没有来,是工作太忙吗?”齐谕问她。
      “对。我不在首都工作,而且往返费时费精力。”
      很合理正常的回答,齐谕只是简单和谢意寒暄两句,稍微了解了近况,过多的不再多问,保持着普通朋友的界限。
      “留个联系方式吧,或许以后会有事情需要联系。”齐谕说。
      “好。”
      两人互留了电话号码,之后齐谕就离开了医院。

      齐谕回到基站,已是将近凌晨三点,高台上的探照灯仍在四处照射着,一个极亮的光束穿破层层暗夜,在沙地上留下一块块光块。
      大部分人已经睡下了,还有部分技术工作人员在进行设备的数据监测,以及安保护卫工作。
      宁林林也没睡,知道齐谕回来后,过去问候:“齐教授,伤口处理的好吗?还会有疼痛吗?会不会影响日常生活?”
      齐谕摇摇头,“伤口已经包扎好,不会影响日常太多的,谢谢宁员关心。”
      宁林林道:“既然是这样,齐教授快去休息吧,今天晚上实在是辛苦您了。”
      “没事,不客气。”齐谕道。
      齐谕走进自己的宿舍,四周寂静,他打开灯,脱了外套放在椅子上,之后简单洗漱了一下,到单人床上躺下睡了。
      /
      他做梦了。
      是09年的那个暑假,刚刚经历了六月的高考,七月份查分,齐谕接到了教育局的电话,告知了他的高考分数。很高的分,也是齐谕的平常水准,没有失望也没有太大的喜悦,他平静的接受了这个分数。
      齐母齐父听到这个分数,也没有表示太多惊讶,两人都是高知分子,对齐谕的教育从来奉行的是自由发展策略,对于齐谕的优秀他们已是处变不惊。
      当时齐母正在厨房做饭,分数由齐谕报出来的时候,她择菜的手停了一下,再继续动作,将择好的菜放到菜篮里,语调不高不低地说:“高考能考这个分很好,想好之后报哪一所了吗?国内还是国外?”
      齐谕站在齐母面前,尚且是十九岁的少年,穿着一件白色T恤,富有青春的蓬勃朝气。
      他的身高已经高出了齐母近一个头了。
      齐谕答:“目前打算在首都临大,以后就是在国内发展。”
      齐母作为省大的生物科学教授,及肩的短发利落扎起,常年的学术研究,不自觉就带出了几分老学究的气质来,听到临大,她平声问:“物理系?”
      齐谕答得很快:“对。”
      “你知道的,你父亲也是从事这类研究的。”齐母淡声提醒道。
      “恩,我知道。”齐谕说。
      齐父也是省大的物理教授,与此同时也参与了省研究计划,几乎将一半的身心都投入了放射性粒子的研究里,这几年下来,研究取得重大突破,身体状况却每况愈下。
      齐母一边在平衡她自己的事业,一边在照顾着齐父。
      大概唯一庆幸的就是齐谕做事沉稳,他的学业无需她操心。
      “妈,我喜欢这个专业。”
      齐母没有反对齐谕学物理,在择业这条路上,齐母唯一说的话就是一句提醒,她从来不会干涉齐谕太多。
      “好,你自己决定了就好,我不过多插手。”齐母说,“记得和你父亲说一下择业的事。”
      “好。”齐父正在书房里看书,他坐在窗户旁的矮椅上,面前的小桌上放了一个空了的药碗。
      “爸,分数出来了,715。我之后打算报临大的物理系。”齐谕说。
      齐父也有些惊讶齐谕还会选择物理,道:“你妈妈没有反对吗?”
      “她没有。”
      “……既然是这样,那就很好了,以后的路是你自己走,我和你妈妈也干涉不了太多。希望你能在物理这一块儿,打出属于你自己的一片天。”
      齐父久病,时间长下来,他的性格也变得有些温良淡泊,说话时语气也是偏轻的。
      “谢谢爸。”
      齐谕还要回学校取回自己的档案,这一天是大太阳,刺眼的阳光照到水泥马路上,齐谕有些睁不开眼。
      等到了学校,他已经出了好些汗。学校校长还有老师已经在校门口等候多时,齐谕也是在这时候才知道他省排位是第一。
      同班的另外两位同学也来了学校,一位是佟静宜,听说她高考的语文单科成绩成h省历史新高,另一位是副班长,叫刘文帆,总分也达690,是全校第三名。
      之后是被老师们围着,手中拿着学校奖金拍了照,又聊了以后的生涯规划。
      刘文帆为人友善,健谈,几乎一直是他在和老师讲话,齐谕偶尔在旁边回几句老师的问题。
      这个时候刘文帆提起高四生复读的事情来,今天刚巧也是补习班开课的时候。
      刘文帆咦了一声,“王老师,今年我们班是全部上线吗?”
      王老师答道:“是全部上线,可还是有学生高考失利回来复读了。”
      佟静宜不免来了兴趣,问:“都有谁啊?”
      王老师道,“……谢意。她这一次是失大利了……”

      齐谕到教学楼的卫生间洗手,出来后,就看到一个从楼梯下走上的一个女生,穿着白色校服,黑色的低马尾,皮肤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有些白。
      那个女生本来低头看着脚下的台阶,似乎心有所觉一般,她抬起头,眼睛看向上方的齐谕。
      两人对视。女生的那双眼睛,忽然就和他脑中的重合,错误时空的记忆,在十年后的西藏,那片银白色月光下,口罩外的一双眼。
      澄清,平静,淡然。有如高原上天山的雪水,股股流下,一道接一道的白光,浸在了里处。
      莫名的,齐谕于这一刻似有电流蔓过全身一样,像是心中的弦被触动了,他垂下的指尖似都在微颤。
      他们没有说话,没有任何证据,可他却敢笃定,那就是谢意。
      /
      梦在这时惊醒。

      齐谕睁开眼,入眼的是基地宿舍的装饰。他还在西藏的基站。
      天已经亮了。
      齐谕坐起身,身上的衬衫已经睡得有些凌乱,他卷起袖子,手臂上出了一层薄汗,有些湿腻。
      右手包扎的纱布洁净如新。他摁亮手机,已经十点零五分。
      这一刻清醒过来,他掀开被子下床,开始洗漱。
      却不自觉回忆起他做的那个梦来。和父母的对话,和同学的对话,和老师的对话,一桢桢在这他识海中都清晰无比,可是在梦的最后,和她在楼梯间的相遇,竟然变得模糊起来,像一摊水荡起涟漪,风吹,皱起,画面碎裂不堪。
      齐谕洗了一把脸,好让自己彻底清醒过来。
      换下身上的衣服,手机的电话铃声响起。
      齐谕接通。
      对面是刘文帆,”齐神,我是刘文帆,想找你咨询点事儿。”
      “恩,什么事?”齐谕问。
      “我有个表弟,在A大读大二,这不是十一月的时候会有CUPT(全国大学生物理竞赛)吗?他打算去参加这个比赛,为以后他出国积攒经验,做准备。”
      刘文帆接着说:“我本科学机械的,那时候CUPT也了解的没那么多,毕业这么多年,也基本忘了,不像齐神你一直在学术圈子里做研究。”
      “网上查的资料到底有限,有真有假,思来想去还是厚着脸来找齐神你了。”
      齐谕听后,道:“不用太客气,都是以前的同学,这也不会太麻烦,都是我能力范围能做的。”
      “这样,你在中间转述还是会有些信息差,效率也偏低,我直接加你表弟的联系方式吧。”
      “诶好好好。我就把把他微信推给你。”刘文帆应道。
      齐谕忽然问:“文帆,以前的高中同学,你还会有联系吗?”
      “啊?”刘文帆愣了一下,“基本都有吧,但有几个出国去了,倒是不联系了。……齐神你要找人?”
      “我在外地出差,偶然遇到谢意了。”齐谕说。
      “谢意?”刘文帆话语中带着疑惑。
      齐谕问:“她怎么了?”
      “……没怎么。”刘文帆掩饰道,“只是我也很久没见过她了。”
      “我记得09年高考的时候,她失利复读了一年,我本科时候在首都见过她一次,她好像学医去了,当时我看她像是第一次来首都,挺忙乱的。”
      “第二次见面也是偶然,还是在首都,我读研二的时候,她好像考上了首都医科大的硕士,那天中午和她吃了顿饭,算是有了点交情。”
      “再之后,就是她打电话给我,请我去参加她婚礼。我当时忙,就没去。”
      “她结婚了?”齐谕出声问。
      “是。”刘文帆道,“微信里聊天,她告诉我是老家父母要求的相亲对象,好像对方也是她老家那里的机关工作人员,到现在,人父亲已经是省政厅级的副书记了。”
      “那她过得应该还好。”齐谕猜测道。
      “害,这可没有。”刘文帆话中带着一点惋惜,“两年多以前,谢意丈夫出轨,她离婚了,拿了她女儿的抚养权,自己一个人生活。”
      变化来得出乎意料,齐谕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什么?……”
      “齐神,我知道的也就这么多了,这几年的同学聚会她也没有来,大概是交情真的淡了,彼此的生活圈子也没有交集。”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齐谕感谢道。
      “没事儿,齐神,你跟谢意有说什么吗?她现在看起来怎么样?”刘文帆问。
      “没有说太多,只是简单几句,留了联系方式。”
      “噢…噢……”刘文帆道,“那齐神,我也不好再打扰你工作了,那先挂了?”
      “好,再见。”
      /
      谢意躺在床上,陷入了睡梦之中,她没有做梦,只感觉到自己被无数的绵软包裹着,没有温暖,没有馨香,只有窒息的,绵密的,厚重的,一层又一层,像是要将她包裹成一只蛹。
      谢意努力挣扎着,想要睁开眼,却使不出力气,这个不明的物体太重,压得她喘不过来气,四肢像是泡在了一摊阴冷黏腻的水里,逐渐要被泡化一般。
      冲顶的闭塞引发出一种入骨的绝望感,她想握紧自己的拳头,依然握不住。
      “……谢医生?”
      “谢医生!谢医生!”
      一阵脱离于物外的摇晃感,谢意的神识渐渐被剥离开这无端的恐怖里。
      她睁开眼睛,视野模糊一片,过了好一会儿,才变得清晰一些。头很重,还有些痛。
      “谢医生?”夏晚在她旁边,呼唤道。谢意喉咙有些干涩,说不出字音来。
      夏晚伸手摸了摸谢意的额头,惊道:“谢医生,你发烧了!”谢意微微张开嘴,哑声道:“我行李箱里的药包,里面有退烧药。”
      夏晚帮着拿药,又拿了瓶水,这下谢意自己是干咽不了了,她自己撑着坐起来,接过夏晚给的药,和水吞了下去。
      “谢医生,你这烧着,也不方便工作,就先休息吧,我去和林主任说明情况。”
      “谢谢,麻烦了。”谢意感谢道。
      “没事没事,这也没什么麻烦的。”夏晚道,“谢医生我看你一直躺着也没有醒来的迹像,脸色又这么白,差点要以为你要出事了,可吓死我了……”
      “我不会有事,夏医生,还是谢谢你的关心。”谢意再次感谢。
      “好了,谢医生你好好休息,我就先去上班啦。”夏晚说着便站了起来。
      “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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