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敌》二月竹

5、005

　　【005】
　　纪童拿到衣服，又驾车去了另一个地方。
　　他以前合作过一个特别对胃口的造型师，后来她年纪大了，就不怎么接娱乐圈的活，开了一家私人造型工作室，偶尔接点散单。

　　纪童路上就和沟通过，一到就马上染发。
　　纪童头发浓密，发质好，但他打小就爱惜自己的头发，除了拍戏有需要，他甚少染发。

　　今天，他要染银发。

　　染银发要漂五遍，等染好是中午了。
　　纪童天生皮肤白，瓷白清透的白肌，配上一头银色微卷的蓬松头发，造型师连连称赞，“我做了几十年造型，你是我见过最适合染发的人，待会儿留下你爸妈联系方式，我帮我女儿问问经验，怎么才能生出你这样漂亮的孩子。”

　　造型师的女儿去年结的婚，纪童还参加了婚礼，他笑道：“青姐的孩子，肯定漂亮。”
　　造型师笑了，显然很高兴，马不停蹄去拿化妆品上妆。
　　只简单打了一层薄粉底，重点是眼妆，纪童也很少化眼妆，烟熏眼妆更是第一次尝试。

　　纪童等睡着了，不知过去多久，造型师拍了拍他肩膀，“好了。”
　　纪童睁开眼，随便看几眼镜子就起身去换衣服。
　　等换完出来，造型师马上拿着手机上前，“来来来，拍张照，等我女儿怀孕，天天盯着看。”

　　纪童配合地拍了照，造型师喜笑颜开盯着照片，一边问，“在这儿一起吃饭吗？我点外卖。”
　　纪童摇头，“不吃了，先去现场。”
　　又和造型师聊了几句，纪童就离开了。

　　工作室离举办金星奖的场馆有一段路程，差不多要两小时，又遇上堵车，纪童就在车上简单吃了点东西，快五点才到场馆。

　　冬天黑得早，通往场馆的马路已经亮了灯，全是车，车流动很慢，纪童瞥向窗外，路边全是往场馆走的粉丝，成群结队拿着灯牌。
　　小灯泡亮晶晶的，纪童一眼看到了“陆扬爸爸”几个字。

　　切，谁是他崽谁倒霉，家里和雪洞一样，和他生活在一起，简直毫无生活情趣。
　　纪童嘟囔着，又看到几块写着他名字的灯牌——纪宝宝。
　　连在一起就是，陆扬爸爸，纪宝宝。

　　“……”
　　一些不好的回忆上来了。
　　纪童想起了出道的两部剧，第不知道几万遍懊恼，当初怎么就不是他演老爹，让陆扬演儿子！
　　他这9年和陆扬的战争，或许就是因为他演了两次陆扬的儿子！

　　纪童正忿忿抵着后槽牙，电话进来了。
　　是他入围那部剧的副导演，“纪童你到哪儿了？我们在红毯候场区，排32。”
　　这次纪童提名的剧组，提了三个大奖，最优秀男演员，最优秀导演，还有年度最佳剧集。

　　纪童说：“快到停车场了，马上到。”
　　候场区只停入场车，他待会儿要和剧组一起走红地毯，得坐剧组的车。

　　跟着保安的指挥，纪童跟着车流开进了停车场，找了个位置停好车，下车直奔候场区。
　　停车场离候场区有段距离，天色虽暗，纪童的外形在人流中也还是太显眼了，不时有人看他。

　　纪童脚下加快，打算再走快点，刚出停车场，一辆加长轿车从后面出来，缓缓停到纪童旁边。
　　纪童停住，扭头看过去，朝向他这面的车门打开了，一张笑脸露出来，“我捎你。”

　　纪童张口要拒绝，今天遍地媒体粉丝，被拍到他坐陆扬的车，又要出奇怪的对比了。
　　“不——”

　　“哇啊啊！是纪童！”
　　几声尖叫打断纪童，纪童侧目一看，对面几道人影激动朝着他跑过来，声音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也纷纷朝着他围来。
　　纪童转身就要上车，没想到陆扬先一步抓住他手臂，拉他上车了。
　　车随即开走。

　　“噫，刚才车里的人好像陆扬！”最先跑来的几个人望着走远的车屁股，其中一个惊讶道。
　　另一个女生噗呲笑出声，“不可能，陆扬绝不会和纪童一起。”
　　“对。”又一个女生附和，“我不关注他们都知道，他俩死敌。”
　　最先说话的女生抓了抓脑袋，“或许是我眼花了吧。”

　　……
　　车内除了陆扬，副驾驶还有一个女人，还是纪童的熟人，姚敏敏，她今天要和陆扬走红地毯。
　　姚敏敏以前和纪童合作过一部戏，互加了微信，前段时间她收到纪童被三禾雪藏封杀的消息，她和三禾有好几个合作的项目，就删除了纪童，现在冷不丁见面，姚敏敏颇为尴尬。

　　纪童倒是早忘了，为了赚钱嘛，不寒碜。

　　姚敏敏也仅尴尬了几秒，就无事人一样先打招呼了，“童童，你和陆哥还真是好朋友啊，先前他说我还不敢信。”

　　？？？
　　纪童瞳孔微微颤抖，陆扬又在散播谣言了！他和陆扬要是好友，那明天天上就下钱！
　　还有他和陆扬一样大，也同一年出道，为什么陆扬就是陆哥，他就是童童？

　　纪童刚要开口，忽然陆扬一把搂过他肩膀，“你看，大家都误会我们关系僵，干脆今天一起走红毯，打破谣言。”
　　“？？？”纪童别过脸，诧异盯着笑容满面的陆扬。
　　这人没事吧？！
　　在演什么飞机！
　　他们一起走红毯？
　　那他还不如不走！

　　“不合适吧。”有其他人在，纪童没好打开陆扬的手，扯着嘴角说，“主办方都安排好了。”
　　陆扬见纪童一脸便秘，嘴角扬得更高了，“这有什么，我来打电话。”
　　陆扬没松开纪童的肩膀，另一只手拿手机打电话。

　　这一举动，不只纪童傻了，姚敏敏也变了脸色。
　　姚敏敏是她公司明年主推的小花，因此这次主办方才安排她和陆扬走红毯，要是加上纪童，热度就全是陆扬和纪童了。
　　姚敏敏也精明，电话没通之前，主动说：“陆哥，你帮个忙，我也想自己走。”

　　陆扬总算看了眼姚敏敏，“好。”
　　电话通了，陆扬简单和对面说了几句，没几分钟，纪童收到了副导演的电话，说计划改变，改成他和陆扬走红毯。
　　纪童都懵了，就几分钟，他就要和陆扬走红毯了……
　　什么鬼！

　　这时车进入红毯候场区，已经能听到主持人的声音，前方全是要走红毯的明星轿车，在工作人员的指挥下，陆扬的车排在了40位。
　　车刚停稳，姚敏敏欢天喜地下车了。
　　她现在单人走红毯不说，还是压轴！下车后，她感激地和陆扬挥手，“谢谢陆哥。”

　　陆扬微微颔首，升上了车窗。
　　“等等。”纪童终于回神，“我为什么要和你走红毯？”
　　陆扬眼尾微挑，细长的凤眸里是星碎的笑意：“这不是，想蹭童哥热度。”

　　阴阳怪气，必有阴谋！纪童不想再搭理陆扬，心里也在计算。
　　其实忽略掉一点点自尊心，和陆扬走红毯，还真是一个好机会。
　　他和陆扬被对比这么多年，出道时合作的戏都没一起走红毯，时隔9年第一次一起走红毯，话题度肯定不小。
　　这也是他没第一时间阻止陆扬打电话的原因。
　　再说以他今天的造型，绝对不输陆扬，一起走，也不怕对比！

　　纪童扬起下巴，默认了。

　　没多会儿，轮到纪童和陆扬走红毯了，主持人已经在报幕，“接下来向我们走来的，是《人民勋章》陆扬。”

　　红毯两旁顿时一阵激动的尖叫。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老公！”
　　“陆爸来了！”

　　镜头全都聚焦到了红毯入口。
　　黑色的加长轿车开了门，陆扬先下车，微笑朝人群点头。
　　又是山呼一样的热烈尖叫。

　　主持人看着卡片，又笑着说出下一句，“以及《青春时光》，纪童！”
　　纪童下车时，明显感到现场有一瞬的凝固。
　　天色已然全黑，只红毯上灯光如昼，当纪童从出现在红毯那一刻，现场明显有一大片吸气的声音。
　　惊叹，惊艳。

　　此刻的纪童，像是从某个中世纪，误入了现代的雪中精灵。
　　微微卷曲的银发，在深冬的晚风里，随风轻扬。
　　不像是会出现在现实中的人，可他，偏偏就真实地站在那儿，微微颔首，微笑致意。

　　几秒后，终于有粉丝反应过来，大声哭着呼喊纪童的名字。
　　“纪童！纪童！”
　　消失了一个多月的纪童，再一次，惊艳亮相。

　　纪童和陆扬并肩而行，踏上红毯。
　　事前没有任何媒体收到他们一起走红毯的风声，都知道这会是热门话题，争先恐后抢拍着。

　　与此同时，颁奖礼直播间评论也刷爆了。
　　“没看错吧，纪童和陆扬？？？”
　　“主办方搞事啊！”
　　“一种植物！纪童好漂亮！”
　　“我靠，纪童和陆扬走一起，我怎么觉得好配？？”

　　“我哐一声就是，嗨，老婆。”
　　“是哪个脑残策划让陆扬和纪童一起走？！”
　　“哇，纪童这身好漂漂。”
　　“没想到今天红毯最惊艳我的不是女明星，是纪童……”

　　“陆扬的袖扣是墨绿宝石！是为了搭纪童的西装？”
　　“今年流行墨绿色？纪童穿墨绿色比前面一个男明星好看。”
　　“呜呜，宝宝你终于出现了！”
　　“陆扬为什么和纪童一起走红毯？他们有合作还是接下来要合作？”

　　“我竟然诡异地发现了他们两个的cp感……”
　　“巨婴粉要点脸，陆扬早就戴过墨绿袖扣，是纪童后穿墨绿色OK？”
　　“走个红毯而已，纪童不炒真人cp谢谢。”
　　“勿cue我老公！我老公下一部杨翌导演的电影。”
　　“哈哈，果然又吵起来了，我最喜欢看陆扬粉和纪童粉吵架。”

　　……
　　网上热热闹闹，红毯现场更热闹。
　　陆扬和纪童到了签名版，陆扬先签了名，纪童随后接过签字笔，在陆扬签名旁，签了一个比陆扬大一圈的名。

　　主持人好不容易迎来一个爆点，赶紧递过话筒采访，“陆扬，纪童，跟大家打个招呼吧。”
　　陆扬说：“晚上好，我是陆扬。”
　　纪童眼眸微弯，“大家晚上好，我是纪童。”

　　主持人笑道：“两位一起走红毯，应该是第一次吧？”
　　话筒先给了纪童，纪童来了一次废话文学，“是第一次吗？好像还真是。”
　　主持人当然不想他糊弄过去，“这次你们共同入围了最优秀男演员，你认为你俩谁胜算比较大？”
　　纪童一听，来了，经典老问题，他熟练解决，“这个问题，等我以后成为评委再回答你。”

　　主持人不死心，又去问陆扬，“陆扬你还差一个金星视帝就一轮大满贯了吧，对今天拿奖有信心吗？”
　　陆扬笑笑，“一半吧。”
　　主持人还要问，下一个明星的车已经停在了入口处，他只好作罢，“希望两位今晚都拿到满意的成绩，请入场吧。”

　　纪童抬脚就走。
　　倒不是要甩开陆扬，是他尿急。
　　到厕所解决完，纪童才去会场，到了会场门口，工作人员就领着纪童去他座位，在倒数第二排。

　　以往以纪童的咖位，都是第二排或第三排，最红时，还坐过第一排。
　　这次被安排到最后，纪童不用动脑都知道，又是宋明杰的意思。
　　纪童毫无压力坐下，坐第几排不重要，他之前坐前面，也没见拿奖。

　　后排基本没人，纪童落座后就掏出手机登微博。
　　第一个热搜是#徐朝阳复古造型惊艳#
　　一看就是买的。
　　纪童早料到了，这是三禾一贯的营销。

　　他点进去，破百的转发，几百条评论。而评论除了明显的水军刷评论，其余全是——
　　“这谁？”
　　“热搜买得太明显了。”
　　“这么点转发评论，怎么会热一？？”
　　“这TM叫惊艳？这TM竟然叫惊艳？你管这TM敢叫惊艳？”
　　“额，纪童才叫惊艳吧。”
　　“还是纪童穿墨绿色好看。”
　　“纪童比这人惊艳。”

　　……
　　纪童一直没觉得他有多好看，天天看都看腻了，但想到此时徐朝阳一定气得发抖，纪童还是点开相机前置，端详着里面那张脸。
　　几秒后，纪童得出结论。
　　他以后可以试试漫改，这气质不演漫改，太浪费了。

　　与此同时，徐朝阳刷着热搜，头发丝都气得在抖，气得直接关了机。

　　不一会儿，另一个词条光速被搜上了热搜，等纪童关掉相机，微博热一已经变成——#陆扬纪童一起走地毯#
　　有没有搞错……上个热搜，陆扬名字也要在他前面？
　　按首字母，也该他在前面啊！
　　纪童正怨念，前排有两个人坐下了，一坐下就热烈聊天。

　　“来的人好多啊，好热闹。”
　　“可不，今年视后入围来了四个，视帝入围六个全来了！”
　　“视帝入围的竟然全来了，竞争激烈啊，你觉得谁会得？”
　　“毫无悬念，肯定是陆扬。”
　　“我想也是，陆扬再拿就第一轮大满贯了吧，史上最年轻大满贯视帝。”
　　“谁说不是，和他同剧出道的纪童这次也入围了，怕是眼睛都羡慕得要滴血了。”

　　突然被cue的纪童摸了摸眼睛，坦白说，羡慕是有点，但还不至于羡慕到眼睛滴血吧。
　　因为后排没什么人，又都是小透明，前排两个越聊越起劲。
　　“他俩的戏我都看过，纪童是差点意思。”
　　“纪童演技勉强凑合吧，就是碰到陆扬这个bug，这辈子是和拿奖无缘了。”

　　纪童探身上前，出声道：“喂。”

　　前排两人都吓了一跳，齐齐回头，看到纪童朝他们笑，两个直接傻眼了。
　　纪童怎么会坐这儿！

　　纪童双眸闪亮，“打个赌，如果我今晚拿奖，你们送我一瓶眼药水，要是陆扬拿了，我——”
　　“你喊我两声爸爸。”来人自然在纪童旁边的位置坐下，歪头眼尾微挑“敢不敢？”

　　眼里分明写满了挑衅！纪童瞪着陆扬，微笑从牙缝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三声，少一声都不行！”

　　*
　　八点，颁奖晚会开始，到颁发最优秀男演员还很早，纪童闭眼假装睡觉。
　　他不困，就是不想和陆扬说话。
　　陆扬肯定是前排位置，不知道为什么要来他旁边。
　　故意肯定是故意，就是为什么故意。

　　看他笑话？
　　有可能，陆扬心尖比麦芒还小。
　　炒话题？
　　也有可能，他现在虽然没什么流量了，但捆绑最容易出话题，更别提他和陆扬被迫捆绑了9年，今晚的热一就是最好的证明。

　　纪童乱七八糟想着，还真睡着了。

　　等他睡醒，最优秀女演员得主刚说完获奖感言，下一个就是最优秀男演员了！

　　纪童马上清醒了，瞬间坐直。

　　此时在播报入围名单，第一个是陆扬的入围片段，纪童打起十二分精神，看得目不转睛。

　　观众席的灯光暗下去，只led的灯光偶尔散落在纪童的侧脸。
　　陆扬余光看着，勾了勾唇，轻声问：“演得好吧。”

　　“好个屁！”纪童下意识反驳，说完他赶快看眼四周，见前排的人早走了，他才松了气。
　　刚要找补，镜头过来了，他只好闭嘴微笑。

　　同时，台上传来一声，“恭喜陆扬！”

　　咔嚓一声。
　　纪童听到了心碎的声音。

　　等陆扬拿着奖杯回来，纪童愿赌服输，喊了三声爸后光速离席。

　　纪童出了场馆，快半夜了，外面已经没多少人了，稀稀落落站着几个粉丝，也没人注意到他。
　　他朝着停车场慢慢走，整个人就是无比忧郁的状态。
　　不如退圈吧。
　　这脸，是彻底丢光了。

　　纪童揉了揉鼻子，决定以后看到陆扬就绕路走。
　　怂是怂了点，总比丢脸强。

　　快到停车场，忽然刮起了大风，一声声闪电接踵而至。
　　纪童被吹眯了眼，抬头一看，夜空呈现一种奇异的颜色，像是腐烂掉的橙子，深深的橘色，又带着灰白的一层迷雾。
　　轰隆隆的雷声也来了。

　　纪童觉得天真的有情，真的懂他！这就是他此刻的心情写照啊。
　　电闪雷鸣！

　　纪童收回视线，慢吞吞往停车场走。

　　嘀嗒。
　　嘀嗒。
　　安静的停车场里，有水滴落的声音，像是从遥远的时空传来。

　　感应灯似乎失灵了，没有跟着纪童的脚步声亮起来，只远处有朦胧的光亮，纪童辨认不清方向了，他停住摸出手机，刚要点开手电筒，他手机响了。

　　“铛铛铛铛，铛铛铛铛……”
　　是十点半的闹钟。

　　同时纪童指尖碰到手电筒，一束灯柱照到前方。

　　斑驳陆离的微末凡尘在光柱里沉浮，纪童的瞳孔渐渐瞪大。
　　光柱里，前方站在一个四五岁的小孩。

　　小孩只穿着一件拖地的白衬衫，一双浅瞳警惕地看着他。
　　不知是不是错觉，在视线对上他的那刻，纪童看到小孩眼里的警惕消失了。

　　是……谁家小孩走丢了？

　　纪童茫然不知所措，刚要询问，小孩猛地扑上来，紧紧地抱住了他大腿，声音又糯又脆。
　　“救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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