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玉娘》元谷沨

4、第 4 章

　　林府的马车上小胡子撩着帘子探着头交代车夫怎么赶路。

　　马车内，林修齐身子随着马车而晃动，沈玉娘离府十日，这十天来从未觉得她是离开，只觉对方去庄子查账似的，不日就回来，透过车窗看向外面，这条通往沈家的路，似乎还在七年前上门娶亲的时候走过，一晃间七年过去，七年间沈氏从不曾主动回来，索性他也没在来过。

　　“二爷，在过一条街就到少夫人娘家了，等会儿见了少夫人，咱们要不要先服个软，就说，就说大小姐这几天天哭着喊娘，哭的太伤心了您这当爹的看着实在心疼……。”

　　见林修齐没有说话，在小胡子眼中对方似乎默认了这个说辞。

　　林修齐沉默盯着某处，心里回想着之前俩人吵的不可开交，以至俩人冷战不说话，若是旁的女子早就哭哭啼啼服软，她倒好一副誓不罢休之势，一想到她梗着脖子与他对着干，心头萦绕起一股无名火，随即又笑出了声，他都在来的路上，竟然还在计较对方的态度。

　　小胡子见林修齐的举止，有点心慌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他在背后撺掇的欢实，自认为了解自家二爷，断定二爷不想夫人离开，所以才不留余地圈了二爷过来，万一他要是估摸错了，以后的日子有他受的了。

　　——

　　“玉姐姐，你咋这么会梳头呢，好漂亮啊。”

　　沈玉娘替蔡蓁蓁说了个漂亮的飞仙髻，这是官家未出阁的姑娘最钟爱的发型之一，沈玉娘见蔡蓁蓁长得憨厚可爱，就起了给她梳头的兴致，另外拿出自己不曾带过的的一对粉色桃花小簪，给蔡蓁蓁戴在头上。

　　“我家中有个女儿，平日里我最喜欢给她梳妆打扮，常常学习梳头，时间久了就什么发髻都会梳了。”

　　蔡蓁蓁拿起镜子左看右看，“好好是好看，就是我身上的衣服不搭，你等我回家换身衣服再过来。”

　　小姑娘性子风风火火，想到一处就做一处，还未等沈玉娘反应，蔡蓁蓁已经放下镜子，风一般的跑了出去。

　　秦杭从院外进来，正好与其对撞上，语气严谨呵斥道，“乱跑什么？。”

　　“哎呀你别管我，我马上就回来。”

　　蔡蓁蓁急匆匆跑开，秦杭眉头轻蹙，转身过来，见沈玉娘笑盈盈的，心觉奇怪，“她怎么了这事，好端端的换衣服做什么。”

　　“我闲着没事给她梳了个发髻，小姑娘爱美，觉得衣服与头发不配，回去换衣服去了。”

　　秦杭一边撸着袖子，一边笑骂，“一个野丫头竟也知道臭美了。”秦杭熟练的在沈玉娘院落中抄起扫帚，沈玉娘见状也并未阻拦，这些日子秦杭一直帮她忙，即使她推脱过几次，对方还是会帮她做事，索性就由着去了。

　　“这几只鸡养的不错，回头炖了味道应该不错。”秦杭站在鸡圈外喃喃自语道。

　　沈玉娘从屋内端出茶壶，正好听见秦杭的话，“你可别吓唬我那鸡，我还指望它给我下蛋呢，我熬的酸梅汤过来喝一碗解解渴。”

　　秦杭走过来坐在沈玉娘对面，酸梅汤倒进碗中放在秦杭跟前，抬眸间瞧见对方额头溢出的汗珠，随手将自己的手帕拿出递了过去，秦杭见状自然而然接过擦着额头上的汗，明明俩人才相遇不久，举止却自然随意。

　　可在大门外小胡子瞪大双眼吃惊的看着这一幕，额头汗珠不断外溢，眼看着自己主子脸色越来越黑，院中举止亲昵的俩人却浑然不知。

　　“二爷，我去叫夫人。”

　　“站住。”林修齐站在门口静静看着院内俩人谈笑风生，女的温柔恬静，男的满目春光，即使是与他在一起，也不曾见到沈玉娘这般舒心的笑语盈盈过，可笑他还自以为是的降下身份过来，呵，愚蠢至极。

　　小胡子有些气恼，这是什么事嘛，他本来是想撮合二爷和夫人和好，哪里会想到这才几天的时间，夫人竟然认识了旁的男人，看那男人笑的样子，八成是对夫人有意思。

　　“以后你不必特意过来帮我干活，其实这家中的小事我一个人能应付的过来。”

　　“得得，又来了不是。”

　　沈玉娘有些不好意思，她从蔡蓁蓁嘴里知道的，她以新搬来的寡妇身份在周边邻居耳中已经传开了，心里不免有些担心自己会给秦杭带来一些流言，寡妇门前是非多可不是随便说说的。

　　“我这也是在家闲着没事，有空还能帮你一把，等我过些日子去当差，你就是有事我都伸不上手了。”

　　沈玉娘微楞。

　　“之前身体受了点轻伤在家休养，这一个月多了身体也养的七七八八，过些日子就要回去当差，早出晚归的到时你就是想见我一面都困难。”

　　沈玉娘又给秦杭倒了一碗酸梅汤，“见许久了，我一直没问过你，你现在是做什么差事的，我瞧你这身形还有这穿着，似乎不像干苦力的，”

　　他们小的时候，秦家母子一个比一个胖，这过了七年谁都有变化，可这变化也太大了些，不光人瘦了，这气质也变了许多，瞧秦杭的一举一动，就跟林府的护院似的。

　　秦杭又喝了一碗酸梅汤，嘴里发出斯哈声，擦了擦嘴角上的残留的水渍，“想知道吗，帮我擦擦汗就告诉你。”

　　沈玉娘被秦杭举动气笑，“幼不幼稚，你不说拉倒。”沈玉娘转身便走，秦杭起身将其拦住，“你不问了，我还偏要告诉你。”

　　“一边去，我不想知道。”

　　沈玉娘左走，秦杭便向左拦着，沈玉娘右走，秦杭便向右拦着，院子里俩人的笑声不断。

　　门外小胡子心好似被提到嗓子眼一般，刚刚是吃惊，现在是惊吓了，夫人不会这么快就找下家了吧。

　　林修齐面色看似如常，可熟悉他的小胡子十分清楚那平静下的面孔已经黑成什么样子，“二爷。”

　　“敲门。”

　　院内说笑来人完全没有注意到门口，小胡子得了吩咐站在门口，突然起了怀心事，手臂比平时用力几倍，咣咣凿了几下大门。

　　沈玉娘被吓得一愣，秦杭起身将沈玉娘护了起来，眉头紧蹙看向门口，怒吼，“谁呀。”

　　小胡子本想吓一吓那俩人，哪里想到天不如人意，又弄巧成拙了，自家夫人被另外一个男人护在身侧，心瞬间沉下谷底。

　　沈玉娘看见门口站着的俩人，不由愣了下，离开秦杭相护的距离，眼神怨怼的盯着林修齐，俩人已经很久没见过面了，原来与他之间争吵过，冷战过的怨恨一下子全部涌上来。

　　“你来做什么。”沈玉娘语气虽然平淡，可架不住那一脸冷漠的表情，明明刚刚跟那男子说话还柔声细语，谈笑风生的，看见他们来了后瞬间降了一个度，明显心里带着气。

　　小胡子吓的想不顾尊卑去把夫人的嘴捂住，惊吓于自家夫人对二爷的态度，还是当着外人的面，一点面子都不给二爷留，天知道他费了多大的力气才让二爷过来，

　　“夫人，二爷得知你搬到这了，这边一忙完就赶过来看你，我们……。”

　　秦杭眉头轻蹙，夫人，二爷，加上沈玉娘对来人的态度，这个人应该是沈玉娘的前夫，目光落在林修齐身上打量，模样气势无一处不压制他，气势竟与他家王爷一般，唯一不同对方身上书生气重，不似王爷常年在沙场上厮杀威严给人压迫感。他原以为对方只是个普通官家，仗着自己有些势力就欺负沈玉娘这种无依靠的人，看来是他想多了。

　　“夫人……。”小胡子瞄了一眼秦杭，这人怎么回事，一点眼力见都没有，没看见人家有客人在，怎么这么不识趣，不知道先离开。

　　秦杭察觉到对方眼神的嫌恶，却并不想怎么理睬，一个仅仅因为不能诞下男嗣就能抛弃发妻的男人，人品一定不怎么好，哪怕看着在有气度有威仪也不行。

　　林修齐进门就感觉到对方的敌意，不免多看一眼秦杭，确定自己并不认识他。

　　“玉娘，这位莫非就是那位前夫？”

　　前夫，夫人竟将自己的事都告诉旁人了，小胡子疑狐的偷瞄秦杭。

　　“我这里没什么事，你先回去吧。”

　　“我就在隔壁，有事叫我，随叫随到。”秦杭也识趣，他不走也是想护着沈玉娘，但沈玉娘开口就两说了。

　　秦杭离开，小胡子识相的退到院落外，哪知秦杭竟然像个门神似的守在门口。

　　秦杭原出身禁卫军其中一名护卫，后受伤便到郡王府当了侍卫，那习武多年锻炼出来的气质，往那一站就比普通人有压迫感。

　　小胡子见状也不示弱，挺了挺瘦弱的胸脯，头高高的向上抬了四十五度，瞪着秦杭的眼神狠狠的翻了个白眼过去。

　　秦杭不屑于小喽啰计较，满脑子都在回想刚刚那个男人的样貌，他应该是见过他，一时间想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