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玉娘》元谷沨

2、第 2 章

　　沈玉娘在老屋里将就一晚，夜里寒凉，幸得在灶台旁找到一些干柴，屋里拢起火升了温，这才打发了这寒雨夜。

　　这老房子共三间房，一处正屋，两处偏房，旁边还有一处小厨房，有的地方年久失修不经用了，其他大部分都是完好的。

　　心里将这老房子规划了一番后，决定找人修缮下破烂的地方，在添置一些日常用品，还要做床被子，这屋里潮气重，先多烧些柴哄一哄这潮气和霉味。

　　一夕之间生活好像充满奔头，包袱里拿出自己所有的银票和一些散碎的银子，她在林府每月都有五两例银，还有平日长辈给的零用，好在她的花销不大，林林总总加起一共三百多两，修缮房屋在买些用品这些银子足够她用一段时间，沈玉娘规划好便出门寻人。

　　“什么声音啊，叮叮当当的，娘，你干什么呢？”

　　“隔壁在修房子。”秦婶子的声音从门外传进来，秦杭将被子蒙在头上，这扰人清梦的声音让他极度烦躁。

　　沈玉娘找来泥土瓦匠和木匠，将房顶漏雨的地方和两边跌倒的围墙一起修缮一番，一大早就忙的不得空闲。

　　“师父，这废弃的碎块石头不要扔，在这边垒出一个圈……。”

　　干活的人手脚麻利，坏的地方虽然多好在地方都不大，小半天的功夫该修的修，该换的换，余下就等着自然晾干。

　　“这是工钱，你们拿好。”

　　木匠上下打量沈玉娘一番，一个长相白净，样貌出众的小娘子，自打他们上门干活，就没见这院里有个其他人，来来回回就这小娘子一人，身上的衣物锦衣华服一看就不是什么穷苦人家出来的，定是个不谙世事的主。

　　“小娘子，这银子不对啊。”

　　沈玉娘上前查看，“怎么了？查错了吗，我看看。”沈玉娘伸手去接回，那木匠手快立即躲开沈玉娘的手。

　　见状，沈玉娘眉头紧蹙，内心筑起防备，下意识向后退了两步与那木匠保持一点距离。

　　“这位师傅，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只是这钱与我们干的活相比有些不足，所以……。”木匠用手掂了掂手中的银子，意图明显。

　　沈玉娘好歹在高门府邸当了七年夫人，大事小情皆由她处理，一些刁钻的恶奴她也见过不少。

　　“找你们来之前讲好干些杂活每人四百文，怎么现在你是觉得自己亏了，嫌钱少了。”

　　木匠笑的恶意，“来之前确实讲好每人四百文，可没想到姑娘这院子杂活这么多，这四百文不够这些活计，我们要求也不多，每人在加二百文。”

　　沈玉娘心里盘算，这些活她是按照府中下人报备的钱数算的，按照这些参考她多给了一百多文不止，干这点活绝对超出他们平日给人干活的钱，现在突然要价钱，定是见她孤身一人才敢坐地起价，这钱她不能给，在外一个人一旦妥协后面就有更多麻烦。

　　“当初说好多少就是多少，若是师父觉得这钱给的少，大可不必接这单生意，既然干完了就只能按照先前所讲，若不然我们只能去找个公平的地方说道说道。”

　　木匠见沈玉娘语气硬气，一时来了劲，“怎么，跟哥哥耍无赖呢，小娘子是看活干完了就不讲理了，说好一人四百文就修修房顶和门窗，你这搭窝又垒墙这多余的活就得给钱，要不然咱们真得找官府来说道说道，看看到底谁在理。”

　　“你胡说八道。”

　　“我们要的不多，一人在加二百文，要不然哥们今儿就住这了。”

　　俩人扔下手里的工具，找了个石墩直接坐下，沈玉娘见状顿感不妙，现在她不比在林府的时候，指使小厮报官就行。

　　“好，既然如此咱们就去找官方。”沈玉娘越过俩人向外走，木匠见状起身上前抓住沈玉娘手臂。

　　“你别走，给完银子你爱哪告哪告去。”

　　“你放开我。”沈玉娘用力甩开木匠的手，几下也没挣脱开。

　　“兹兹，怎么我这一不在家，泥土瓦匠什么的也敢明目张胆的上门打劫来了。”

　　闻声沈玉娘一眼看去，秦杭整个人依靠在大门上，嘴里吐着瓜子皮，一脸悠哉。

　　木匠面带疑狐，要钱的手收回，“你是谁？”

　　“在我家要钱，还问我是谁？”秦杭扔掉手中的瓜子，抽出腰间的长刀，高高举了举右手，活动活动肩膀，“还真是没想到，我这刚从衙门回来就能碰见这样的事。”

　　衙门，木匠一听心头激灵，“官……官爷误会，小的看着钱足够了。”俩人被秦杭的举动吓的底气矮半截，转身收拾工具。

　　秦杭拿着长刀刷刷比划几下，瞬间来个后空翻，俩人见状手抖了一下，掉下个泥抹子也不敢回头捡。

　　“切，就这小胆还敢出来装土匪。”

　　沈玉娘嘴角含笑，伸出手指在跟前点了点，“秦—小—宝。”

　　秦杭将刀重新收回腰间，听见熟悉的名字，眉头轻蹙，表情极其严肃道，“正是在下。”

　　“真的是你。”沈玉娘开怀大笑。

　　秦杭挥手，“哎哎，冷静一下，都嫁了人了，也不知道收敛一下，哈哈，这么浮夸的笑声也不怕给你夫家丢脸。”

　　沈玉娘单手握拳放在嘴边轻咳一声，脸颊微红，刚刚确实轻浮了些。

　　“怎么是你啊？”

　　“我娘说你回来了，就过来看看。”秦杭站在院中四处打量这刚刚修整的房子，“这房子修的到底给了多少钱啊。”

　　“找了两个泥土瓦匠一人四百文。”

　　秦杭很是惊讶看向沈玉娘，“一共八百文，不愧是有钱人家太太，出手就是阔绰。”

　　沈玉娘也知自己是被忽悠了，可她初来咋到又能怎么办，眼下修缮房子是最重要的事。

　　“本来我得了两日休假，本想在家好好休息，也不知道谁家一大早就叮叮当当的扰人清梦，我就想拿刀出来把他咔嚓了……。”

　　“又在那胡咧咧。”秦婶子端着盖着白布的簸箕从门口进来。

　　瞧瞧昨日还破破烂烂，今天就已经修整好的房子。

　　“这速度还挺快的，这么快就收拾妥当了。”

　　“秦婶子。”

　　秦婶子把簸箕放在院中石台子上，“刚我听见你这院在吵吵，寻思定是出事了，就叫小宝过来瞧瞧，到底什么事啊还吵吵起来了。”

　　沈玉娘苦笑，“因为一点工钱没谈拢，玉娘谢谢婶子了，要不是小宝突然出现，还不知道怎么办呢。”她知道没有男人支撑的门户注定会受旁人欺凌，只是没想到欺凌来的这么快。

　　“他呀，也就这点作用了，你这房子收拾后是打算卖了，还是打算租出去收租子用。”

　　“这房子我打算自己留着住。”沈玉娘话一出，秦杭敏锐的看了一眼沈玉娘，沈玉娘早早就出嫁成家，虽然多年不见，但也听说她的日子过得挺滋润的，一个已婚的妇人要住下这等老房子。

　　“你一个人，那你夫家那边能允许？”

　　“夫家当差，这点小事我也不想让他烦心。”沈玉娘眼神躲闪，即使掩饰的很好，脸上还是显出几分尴尬，似乎很不想提及她的事，秦婶子好似没瞧见一般继续追问出自己的疑问。

　　“娘，你过来干嘛来了，之前不是说下午要回去当差，看看天色都什么时候了。”

　　秦杭打岔，秦婶子忽然想起，伸手拍打了一下头道，“瞧我，差点忘了正事。”站起身便要向外走，刚走两步转身道，“这个簸箕里是我刚做好的菜团子，我记得你小时候特别爱吃，就给你带过来些，还热乎着你趁热吃，我得走了，这簸箕一会儿给小宝让他带回去就好。”秦婶子匆匆离开。

　　秦杭打诨道，“让你见笑了，我娘还是那脾气，整天风风火火的。”

　　沈玉娘淡淡一笑，“秦婶子挺好的，昨日要不是遇见秦婶子，我还不知道去哪好呢。”

　　沈玉娘最后一句声音压的很低，可常年习武的秦杭还是听见了，轻轻皱起眉头略感疑惑，沈玉娘转身背对着他将簸箕端进屋里，望着沈玉娘的背影若有所思，他刚刚没有听错，沈玉娘说不知道去哪里，一个成亲多年的人竟然不知去哪里。

　　秦杭与沈玉娘自幼相识，在十几岁的时候秦杭离家学艺，等在回来时得知沈玉娘已经嫁了人，之后在没有见过，这过去十多年在次相见，俩人明明都变了很多，可在站在一起又觉得好像什么都没变，今日秦杭的出现帮了沈玉娘的大忙，房子收拾好，屋里还空荡荡的，托秦杭的福，帮着沈玉娘挑选屋里的陈设，日常用具都是秦杭帮忙带回来。

　　“小宝，今儿真的是太谢谢你了，要不是有你在，这么多东西我一个人可得费些功夫了往回拿了。”沈玉娘擦了擦额头上的薄汗，言语尽是感激不尽之意。”

　　“瞧你那点出息，就这么点小事也值得你感激成这样，若是你真想感激我，有时间就请我喝顿酒。”

　　“喝酒，成，叫上秦婶子一起。”

　　秦杭笑笑不语，这丫头一个人回来，收拾完老房又买了生活用具，锅碗瓢盆，米面粮油一一备下，真是打算在这里常住了，自打沈玉娘嫁人，对她的事知道的寥寥无几，只是听自家老娘嘴里念叨着她嫁了个有钱的官家，具体是谁他不清楚，但有一点他断定这丫头八成是在夫家受什么气了。

　　秦杭离开沈玉娘收拾自己的小院，每收拾利落一处心里就踏实一分，烧火做饭是她小时候常干的活，在林府待了几年一直养尊处优，这点本事还没忘干净，灶膛的火越烧越旺，房顶上烟囱飘散着烟火气，一顿简单朴素的晚饭即将做好。

　　隔壁。

　　“娘，当年沈玉娘成亲的时候我不在家，我也没见过她那夫家到底什么样，你可听她姑姑讲过，她的夫家姓什么？是干啥的？”

　　秦婶子一下午都在王府浆洗衣物，这一回来还得做饭，收拾，好不容易有了空闲就想躺在炕上休息啥也不想，这怨种儿子一个劲的跟她说话。

　　“当年她嫁出去不久，她姑姑就举家搬走了，过去这么多年，就算当年她姑姑讲过，我也不记得了，只记得好像林还是姓李，我忘了，再说又不是我闺女，谁会在乎她夫家是姓什么的。”秦婶子一脸困倦，翻了个身不想在说话。

　　“一点印象都没有吗？她这次回来我总觉着有点不对劲，她今天买了不少生活用的东西，好像下定决心要在这常住下去。”

　　“住就住被，那房子本来就是她姑姑留给她的。”

　　“你不觉得奇怪吗？她是嫁了人的，嫁的还是官家，既然成了官家夫人，那身边怎么也的有个婢女小厮伺候吧，你看她身边有吗，今天买了那么多日常用的，全是一个人用的。”

　　秦婶子睁开眼，转过身盯着秦杭，疑狐不解道，“你到底想说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