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风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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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之元，妖力的本源，也是妖类修炼的根本，如同修行者们的灵基，对妖而言，是仅次于生命的存在。
如果程若木真夺了此妖的妖元，他想杀程若木倒也在情理之中，施先生眉心微蹙，看了一眼咳得眼泪汪汪的程若木。程若木身上的妖力自幼时起就在体内了，而他敢肯定，此妖从未出现在程家人左右。
只是大妖的眼神也做不得假，施先生便问道：“他何时何地夺的？”
“金巢圣殿！”至于何时，大妖说不出来，憋了半天，大妖才憋出一个看似准确的时间，“我成年后的第12年七个月的第24日！”
施先生：……
施先生流露出古怪的神色：“据我所知，四千多年前有一支部族从东泽夷人部分了出来，迁徙到北方凉森岭一带，与当地的巢氏一起建立了一个小国，名曰金巢。只是，金巢国后来赶上了‘五星皆圜’，遭到魔物侵害，金巢国不过存在了两百多年就灭国了。”
听到施先生的话，大妖原本愤怒的眼神也黯淡下来，沉默片刻后又是讥讽又是伤怀地附和了一句：“我猜到了。”
施先生闻言，看着已经缓过来的程若木，淡淡说道：“他今年16岁，不可能亲手夺你妖元。”
大妖也随着施先生的目光看向程若木，目光仍然恨恨：“灵魂不灭，就算他已入轮回，身中仍有我的妖力，他抵赖不得！”
施先生叹息：“一世人了一世事。我不知你为何会引动劫雷，但终归是他助你渡了这一劫，你若动他，有违道义。”
大妖不为所动。
施先生也不指望以道义能说服一只妖，转而说道：“且不论你们之间的恩怨，我救你一命，要你报偿一事。”
大妖将视线转回施先生，施先生的相助之情他是认的，但他也不是什么都会答应的：“我与他的恩怨和你救我无关！”
“十年。十年内，你不许动他。”
十年对大妖而言很短，但也很长，大妖有些纠结，其实他觉得就算这人当时不把他带出那片林子，他也不一定会死，所以……
施先生看着眼前这个明明生在四千年前却确实刚刚成年不久，心智还似少年的妖，平静无波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换了一种劝解的方式：“十年是我的底线，若你实在不愿，我不介意把你另一半的妖元也取了。”
大妖：……
大妖瞄了一眼施先生臂弯里的刀，又看了看对方含着笑意的幽静眼睛，直觉对方没有说笑，最终点了点头，十分识时务地承诺道：“好，十年内，我不动他。”
施先生很满意，这才对站在一旁一直安静听他们说话的程若木说道：“他十年内不会动你。”施先生看了一眼摇摇欲坠的屋顶，又重新看回程若木，“后面的事，你自己处理吧。”说完，施先生的刀飞向半空，施先生跃上刀身，一晃眼就不见了。
程若木：……
程若木伸出爪子向施先生的背影抓了抓：什么叫十年内不会动我啊？你们刚刚都在说些什么啊？施先生你解释清楚再走啊！
没错，施先生和大妖说了那么久的话，程若木除了零星词语，半点儿没听懂二人在说什么。
程若木与大妖面面相觑，程若木见对方虽然神色不善，但总算没有再要动手的架势，稍稍放下些防备，伸手指了指院门的方向，哑着嗓子用古语说了两个词：“十年，再见。”
大妖翻了个美丽的大白眼，在程若木反应过来之前，两步窜到程若木的面前，伸手再次扣住了程若木的脖子，艳光四射的脸凑到程若木的颊侧，程若木一个恍惚，突觉锁骨处一痛，回过神来一把推开大妖。
程若木伸手摸向锁骨，指尖染血，一抹不属于他的妖力自伤口处渗散开来，程若木额头青筋暴起，柳叶刀脱袖而出，冲着大妖的眉间就飞了过去！
大妖旋身躲开，舌尖一勾舔干净嘴角的血迹，轻蔑地瞥了程若木一眼：“有了这个标记，你别想逃走。”说完程若木完全没听懂的话，大妖一甩手，只着着中衣，赤着脚就施施然地离开了太守府。
程若木目送着那嚣张的背影真想追上去把大妖抓回来按在地上摩擦一顿，但身后骤然响起的倒塌声唤回了程若木的理智，早就在角落里旁观得心焦的素竹也被吓了一跳，三步并作两步地凑到程若木身边，看了一眼他已经显现出深红勒痕的脖颈，脸色比程若木还难看，不由分说地将程若木扶出了西南客院，一路护送回了程若木自己所居的院子。
之后又是请陈大夫，又是去向王氏回禀西南客院的事情，直到宵禁之时，大妖折腾出来的麻烦才算全部料理完毕。
程若木虽然没亲自动手，但他本来就才醒，那妖虽然没下死手，但程若木的喉咙依然十分难受，勉强吃了些晚食，就早早上床就寝了。
程若木这一休息，就又躺了三日，倒不是身体有什么反复，而是三日后他的嗓子才能正常说话。这三日，程若木偶尔能感觉到那只大妖的气息，不过对方似乎只是想确认他还在这里一般，确认了就又离开了。
待在屋子里的三日，程若木却也不是什么都没做，他把自己熟悉的阵符都画了一遍，重新测试了一下自己动用灵力的极限，测试的结果让程若木很有些沮丧，于是程若木就开始盼着下雪，等看过雪景后，他就准备回去洞阳城了。
然而雪没等到，程若木先等到了苏合郡道纪司万大人的门状。
万大人前来拜访的原因要从锁山说起，自从锁山结界破损以后，苏合郡道纪司便联合了灵山派以及其他修行者，一方面修补结界，一方面则是追寻那些逃出去的妖魔。
于是，原本在锁山寻找乔余余线索的人转而去寻这些妖魔去了，当有修行者撞上大妖之后，自然也就把大妖当成了猎物。
双方在陈生县大打出手，若不是辛长右和姜休与正好赶上，双方谁输谁赢且不论，陈生县正在重建的房屋估计就要白建了。
程若木清醒之后，姜休与就专心在外面追寻魔物，所以不知道自家师兄差点儿被大妖掐成了个哑巴，在她的认知里，这只妖是替程若木挡了劫雷的，自然当对方是自己人，看到他被其他人欺负二话不说就去帮忙，还好辛长右在这片区域有些名望，有他调和，双方才勉强罢手。
但妖终归是妖，何况还是只大妖，修行者们自然也不肯放任这种存在在市井中晃荡，最后还是辛长右建议，请道纪司出面，要求程若木管好这只大妖。
程若木：……
对上正襟危坐的万大人，程若木想说“这关我什么事”，可是从窗口望过去，看见姜休与正把一大束木芙蓉递给大妖，这话又实在说不出口，最后只得先应承下来。
送走了万大人，程若木看着比木芙蓉还要娇艳，却也比叫花子还邋遢的大妖实在有些无奈，他对这妖的感情是有些复杂，讨厌不起来，但也不亲近，何况语言不通很难交流，就更加疏离。
好在大妖这次与人打架也受了伤，在程若木连说带比划地表达了让他暂时不要外出的意思后并没有强硬反驳，只是又给了程若木一个大白眼，然后就捧着木芙蓉由着素竹带他去了一个新院落。
程若木简直要气死，姜休与则有些疑惑地问程若木：“若木，他不喜欢你？”
“我也不喜欢他！”
*
喜欢不喜欢的先放一边，程若木既然应承了万大人，就不可能再放任大妖到处瞎晃，最后不论是他杀了人，还是被其他人杀了，这都不是程若木想看到的。
于是，第二日，程若木就拎着一本册子去找大妖，那妖就在程若木所居院落的左近，程若木过去时，大妖正蹲坐在木栏上盯着院子里的柿子树发呆。
程若木才跨过院门，大妖的目光就从柿子树收了回来，冷冷地盯向程若木。
院中没有其他人，程若木见大妖穿着单薄，手臂上的麻纱有重新换过，而且对方这次好好穿了鞋子，头发也整齐地束起来，就知道素竹用心了。
程若木对大妖的冷漠不以为然，甩了甩手中的册子：“学习吧，你个白丁。”
不能顺利交流这事实在太过麻烦，程若木对大妖本身有许多疑问，所以思考过后，程若木就决定临时做一回先生。
程若木会的古字也不多，他把《千字文》中能对上的古字重新做了注疏，然后和大妖重新核对二者的发音。让程若木比较讶异的是，大妖不是个纯白丁，他认识的古字至少有130多个，另外就是，大妖竟然对学习这件事并不抗拒，甚至称得上是喜欢的，证据就是程若木教习的时间段是大妖对程若木态度最好的时候，至少在程若木教他写字时，大妖翻白眼的次数明显减少了。
程若木见他这样乖，就趁机教导大妖礼仪：“翻白眼十分无礼，就算你翻白眼翻得再好看，也不能这样！”
这段话实在太长，大妖没听懂，于是对着程若木又翻了个大白眼。
*
一旬的时间，程若木什么都没干，每天就是从早到晚的教导大妖说话和习字，如今大妖院子里的东西，大妖已经全部会用雅言表达了。
程若木指着《千字文》，大妖就说：“《千字文》，书，纸。”
程若木指着大妖似乎很喜欢的柿子树，大妖就说：“柿子，柿子树，水果，好吃。”
程若木又指了指守在一边的素竹，大妖就说：“侍女，名字，素竹。”
程若木很满意，随后指了指自己，大妖就说：“风若水，仇人。”
程若木：……
“说了多少次了！程若木！先生！我叫程若木！是你的先生！”程若木自从知道这妖之所以对自己敌意满满就是把自己当成那个什么风若水就自觉遭受了无妄之灾，可是不论他怎么解释，对方就是认定了，他就是风若水。因为太深奥的事情二人尚无法交流，所以程若木只能把这种不满暂时压下，只能时不时提醒对方自己的名字。
大妖把头一偏，全当听不到，程若木气得很想像真正的教书先生一般给对方两藤鞭，不过他第一次这样做时，二人差点儿又拆了一座屋子，程若木最后只得象征性地用藤鞭敲了敲案几表达自己的不满。
素竹抿唇偷笑，与一开始的剑拔弩张不同，素竹在旁看着程若木教导大妖数日，觉得这妖其实脾气不错，虽然不太说话，但对自己这样伺候的人很客气，学会了“谢”字之后，在素竹为他奉衣奉食时竟然会道谢。
素竹上前给程若木和大妖分别倒了一杯蜜水，轻声劝道：“三郎君润润嗓子，这位……郎君学得这样快，都是三郎君教得好。”
素竹说到这里，也有些疑惑，便问道：“三郎君，不知这位郎君可有名姓？”她也知道大妖之前在陈生县闹出的事情，斟酌片刻后便向程若木建议道，“这位郎君在三郎君身边生活，若没有个正式的身份，恐多有不便。”
这事其实程若木也想过，别的不说，观大妖近日的行为，程若木觉得这妖多半会跟在自己身边十年，等着时间一到就对自己下手。若换成人，肯定不会做这样的事，但妖类心思多比人单纯，所以也更加一根筋。程若木虽然教导大妖几日，但对他的事仍然一无所知，此时听素竹提起此事，便顺势问大妖：“你有名字吗？”
程若木这样问，不过是想等对方否认后，顺势提出让对方自己给自己起个名字，结果出乎他意料的是，大妖听到程若木的问题后，唇线绷得笔直，半晌后才吐出两个字：“风绛。”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风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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