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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③⑦ ...

  •   日落前,货船到了蓉州码头,宋缯看着没有变化的码头,有些历经坎坷后的感慨。

      半年多以前,宋缯以为离开明京就能忘记烦恼,从蓉州码头出发去隐岛的时候,她的心里也只有一点最简单的打算。现在,宋缯觉得世间的道路就像壮阔,繁茂的叶脉般铺陈在大地上,无论怎么走都会遇到类似的考验。

      张奉蛟指挥货船停稳后,大家从休息的底舱里走上来,宋缯也去告诉辰王准备下船。她在走过船舷时看见:码头外面等着几辆同色的马车,可能是张肇的家仆来接应了。

      辰王在途中有些头晕,下船后也没有很快恢复精神,大家便取消了在外用餐的计划,先坐车去张肇的山斋。

      蓉城有几座秀气的小山,山和山连在一起,形态蜿蜒好看。这时,那叠山峰笼罩在日落时金色的薄暮里,显得非常平和安宁。几辆马车慢慢地向山间走,偶尔能看见路边有一户别院,还有从远处半山上露出来的屋檐。

      看着建在山里的这些别院,宋缯想起了陈升,据说陈升在蓉城有家有业,不过在隐岛和蓉城之间来回确实不太方便,难怪陈升很少回去了。

      张肇坐在宋缯对面看几封信件,是上车前有个仆从交给他的,等到张肇折起信纸不再看了,宋缯便问:“你知道陈升住在哪里吗?”

      张肇抬起头道:“刚送来的这些消息里说:陈升原来住在城北府衙附近,现在寄住在下城的一家舍馆里。”

      宋缯道:“舍馆是外派的小吏和学子借宿的地方,陈升为什么住在那里?”

      张肇道:“看来他遇到了一点麻烦。”

      宋缯道:“城里靠近府衙的地方,应该是上等的宅地,从有宅有妾到在外寄住这么大的变化,陈升怎么了?”

      张肇道:“消息上说是因为欠债。陈升在蓉城置宅,蓄妾以后,暗中参股了别人的商行,倒卖从隐岛南市入手的货物,却吃了对方的算计,根本没有分到什么收益,最近两年他又被人带进了赌房。到了财源散尽的时候,就是现在的状况。”

      宋缯道:“既然他在蓉城已经一无所有,为什么不回隐岛?听说他家里有夫人和女儿,何况还有乡民会首的责任。”

      张肇道:“陈升已经失去了很多东西,等到他在蓉城败落的消息传回隐岛,他会失去更多的东西。也许陈升还在想办法挽回一些局面,希望改变困境。”

      宋缯问:“你觉得陈升是凶手吗?”

      张肇道:“我在回想陈升的时候,发现很陌生。很久以来,他确实被我忽略了,原因是老大人很少和我提起陈升,让我觉得在他那一方面没有什么问题。如果陈升是凶手,他和老大人之间可能有我也不了解的秘密。”

      宋缯疑惑地皱紧眉头,陈升在蓉城的情况和她认为的不太一样,陈升的败落加重了他的嫌疑。宋缯想,田献卫和圆祥都从本家得到了不少好处,陈升是不是也有同样的打算?但是他为什么去禁地?如果他想要钱,就不应该害死外祖。

      马车停在路边,宋缯向窗外看,两棵很高的枫树下面有道白墙青砖的山门,一条洁净的武康石台阶从门前直通下来,石道旁边长着矮草和毛茸茸的苔藓。那间山斋敞开的大门让人觉得很亲切。

      张肇对宋缯道:“晚上有点凉,穿上披风吧。”

      宋缯笑着穿好,跟在他身后下车,向外的第一眼便看见尹夏在车前举起一件棕黑色的细绒披风,轻柔地为张肇穿上。

      尹夏和张肇站在一起的画面极为悦目,尹夏的美是一种最合适的陪衬,让张肇不寻常的气度变得更加清晰了。宋缯喜欢美好的东西,在明京院第一次见到尹夏时就默默欣赏过她的美丽。可是现在,要面对她和张肇之间自然的亲近,却让宋缯觉得有点为难。

      作为最尊贵和最需要照顾的人,辰王被许多人拥护着送进山斋,宋缯也陪在辰王身边,但在半路回头寻找张肇的时候,发现他和尹夏落在后面,就留在原地等他。

      张肇慢慢走近,向她抬头笑道:“大人更喜欢海还是山?”

      宋缯想了想,很快道:“我喜欢山和海相逢的地方。”

      张肇一笑,对不通汉话的尹夏嘱咐一句,这位美人便对宋缯柔柔一笑,先离开了。

      宋缯跟着张肇的步伐,向灯火通明的山斋看一看道:“公子经常住在这里吗?”

      张肇道:“我很少住在这里,但是偶尔经过蓉城,还是有个落脚的地点更方便。”

      宋缯忍不住想,张肇既不太住在隐岛,也不太住在蓉城,那么他到底住在哪里?

      张肇道:“这次辰王愿意来蓉城,真是一个意外之喜。殿下有没有向你吐露过外出后的愿望?”

      宋缯道:“殿下好像在全心地接受所见所闻,还没有提起过主动的愿望,等他恢复了精神,我再问问看。”

      张肇道:“我记得你说过,会想办法为殿下接好脚上的筋腱?”

      宋缯道:“如果我的希望都能顺利实现就好了,现在我还不确定,能让殿下恢复到什么程度?”

      张肇道:“在遥远的外邦,人们愿意切开肚子治病,甚至在脑骨上钻洞,虽然结果有生又死,也比坐以待毙好。况且那些方法是很难得的经验,具有非同一般的意义。如果你治好了殿下,把这种经验传播出去,将来会有更多的人因此受惠。”

      宋缯笑道:“所以,希望能如我所愿。”

      他们刚走进山斋,宋缯还没有时间欣赏庭院里的风景,辰王身边的宫人就来请宋缯。

      宋缯猜想,大概是来到完全陌生的地方以后,让辰王觉得不习惯了。

      山斋的厅堂两边有几间客房,最舒适,方便的一间由辰王住。宋缯,辰王和张肇一起吃过饭后在外廊下面赏月,夜晚的树梢像墨画的影子般勾缠在一起,独自高挂在天上的月亮干净又整洁,虽然还没有入夜,身边已经有了寒露的气息。

      张肇问:“殿下明天想做什么?出行总是一场吃喝玩乐的热闹,殿下心里有自己的打算吗?”

      辰王道:“谢谢张公子处处以我为先,可是总是受到许多人的照顾,其实让我觉得不太自在。”

      张肇道:“原来是这样,我会让山斋里的仆从们和其他人不要靠近殿下的住所,殿下还有什么吩咐吗?”

      辰王道:“没有别的了,张公子的山斋清雅宜人,我只需要阿缯在这里陪着我就足够了。”

      宋缯道:“殿下不想看看蓉州的风土人情吗?”

      辰王目光闪闪地看着她道:“等我的脚好了以后,还有很多这样的机会不是吗?”

      宋缯一笑道:“当然。”

      宋缯住在山斋后面的小木楼上,稍晚时张肇送她回去,忽然停在台阶上无法迈出脚步。

      宋缯担心地问:“公子的脚不舒服吗?”

      张肇笑一笑道:“你怎么知道?”

      宋缯道:“山间潮湿,夜里又有寒露,都会对公子的脚伤造成负担。”

      张肇道:“只是突然觉得很痛。”

      宋缯道:“我们的身体会本能地保护自己,公子觉得不舒服的时候,一定不要勉强。”

      张肇道:“我记住了。”

      宋缯道:“虽然这么做可能有点不太合适……我想看看公子的脚伤,只是以一个医者的身份,可以吗?”

      张肇沉默了一瞬后道:“好。”

      宋缯让婢女把屋子里的烛火聚集在一起,贴近张肇的右脚,去研究那个表皮已经变得光滑的伤痕。

      她用手指找到藏在皮下的柔韧的筋腱,在轻轻的摸索中忽然心里一窒,当她想清楚为何会这样以后,泪水也充满了宋缯的眼眶。

      辰王的右脚是被突然遭遇的外力所伤,是意外之伤,张肇的右脚却是人为的伤害,有人用利刃割坏了他的脚,只残留着一点筋腱相连。宋缯想到那时张肇还是一个幼小的孩子,却受到这种残忍的折磨,眼泪便不由自主地掉下来。

      “大人。”张肇低声称道。

      宋缯从情绪纷乱的失神中清醒过来,抬起布满泪水的脸看看他,张肇便目光轻柔地靠过去,伸手为她拭去了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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