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经之龙生九虫》哈祖

9、第八章

　　大概是由于用尽全力的关系，少年倒在草席上再无余力站起，只是勉强跪坐撑直上身，死死盯着江全，仿佛一只伤痕累累的野兽在作最后挣扎，毫不留情地咬向靠近它的人。无端被打，江全的心情也好不到哪去，不管满地灰尘，坐下来揉揉肩膀，并不理会隔在火堆后的少年。双方就这么一声不吭僵持良久，少年感觉自己的呼吸开始沉重，脑袋仿佛被敲打的铜钟，里面嗡嗡作响。

　　“给你，吃吧。”一帕方巾绸布包成的小袋扔到跟前，实在抵不住腹中饥饿，少年伸出手去，将布包捡过来打开花结，见是几块碎了边角的蜜糖点心。漠然瞥了江全一眼，抓起送往嘴边，开始还慢慢咀食，吃完两块后，就已经可以用狼吞虎咽来形容了。看他恢复多少些精神，江全站起来掸掸袖上灰尘，想了想，又把外衣解下留在刚才坐过的地方，这才出了弃寺，摸黑往原路返去。

　　肚子里填了点东西，毕竟强过什么都没有，身体也没有那么冰冷难忍，少年捧起一把灰土灭掉零星烟火。适才发生的事仍令自己心有余悸，本是受不住饥寒交迫，从香炉旁找到用剩的火石，打算烤一会儿就熄掉，未料竟引来外人，幸好不是被派来追捕的爪牙。虽然明知逃跑是不可能的，但一想到会再被抓回去，无尽的恐惧立刻包围上来，拿过地上的衣服裹住身子，躲到大堂一尊泥塑佛像背后，合眼睡去。

　　早上小贤端着铜盆打水回来，准备服侍少爷洗漱更衣，却见江全顶着两只漆黑的熊猫眼从床上坐起，顿时吓了一跳。问他因为什么昨晚睡得这般差，也讲不出个所以然，还不耐烦地制止话题深入下去。下到一楼，毕修已等在那里，用过早点后，听他提起回江南这码事，还未说出具体行程，江全马上摆手反对，连嚼了半口的菜馅包子都没来得及咽下。

　　“怎么少爷你不想回去吗？”小贤惊讶地问道，离家已经将近一月左右，按理说少爷应该不会不顾念老爷才对。“也，也不是……”边解决掉堵在嘴里的障碍，边努力构思搪塞的理由，若叫他们知道自己为个乞丐如此费神，日后岂不是威信全无。

　　“那为什么？”
　　“还没见到毕宿公子，我总不能不打招呼一走了之吧。”

　　终于找到件冠冕堂皇的借口，话音刚落，就感觉毕修面色突然阴郁下来，眉头紧锁，抿着嘴巴勉强挤出一句：“我吃饱了，你们慢用。”说完也不理会身后小贤唤他，径直朝楼上走去。相识多年，江全清楚他在闹别扭，但不知所为何事，嘀咕两声，继续埋头补他的杏仁粟米羹。

　　夜里，正当江全偷偷摸摸经过走廊的时候，毕修不晓得从哪里冒出来，陡然窜出来拦住去路。吓得他手一哆嗦，怀中的点心也掉落在地，刚要照着那圆圆的脑袋敲下去，以示报复，却被对方无比坚定的眼神慑住，举起的胳膊停在半空。

　　“不许你去找他。”
　　“什么？”刚将疑惑问出口，立即反应过来这小子之所以会这么说，昨天八成跟踪在后面，于是反问道：“你跟踪我？”

　　“没有。”虽然毕公子此时坚决否认，但涨红的脸盘实在让人感到缺乏说服力，江全误以为他故意隐瞒，心下微微恼火，没好气地说：“我看他饿得难受，送点东西给他吃，凭什么不许我去？”

　　“饿……”毕修回想再三，那个毕宿公子尽管穿着不尽显富贵，可也不至于穷到挨饿，眉目间还隐隐透出非比寻常的气质，不禁奇道：“小全，你到底是去找谁？”

　　“明知故问，当然是那个乞丐了。”
　　“乞丐？”

　　“庙里那个，你不是跟在后面全都看到了么？时候不早了，要跟着去就直说嘛。”事到如今，只好摆出大度的姿态，才不会表现得太尴尬。

　　“好，好啊……”毕修顺水推舟答应着，暗自拍拍心口，真是好险，差一点就不打先招了，每次遇上和小全有关的问题，好像自己都会失去冷静，办出傻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