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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14章 ...

  •   叶景舟虽是称病,但对于有要事商议的重臣,却不得不见。
      他遣人立了屏风在桌案前,臣子只能隔着屏风,并不能直接见到他的外貌。
      恰巧他未曾休息好,整个人充满了疲惫,说话了懒了几分,倒真给他装出了几分带病的样子。
      “听闻陛下身体有恙,臣还前来叨扰,很是不安。”
      太常傅廷,已年过半百,却不显老态,掌管宫内大小祭祀。
      见到他的时候叶景舟才想起,一年一度的祈福日就快到了。
      叶景舟挠了挠手心,自觉有些心虚。
      他缓缓道:“无碍,傅御史方才说道,今年的祈福依旧在皇城里的瑞光寺举办。”
      “正是。”傅太常点头,屏风透光不透影,只能隐约看见叶景舟的轮廓,“臣已按从前的习俗准备妥当,陛下若有什么需要改动的,臣立刻着手去办。”
      “同往前一样即可。”叶景舟言简意赅。
      紧接着,叶景舟又面见了几位大臣。不知是否因为心里憋着火,他面上没有生气,语气却森严得令人捏了一把汗。
      把人都遣走了以后,他才垂眸沉思。
      离交给沈听寒的三日期限,还有最后一晚。
      他等着看好戏,若是沈听寒拿不出人,饶是沈听寒再巧舌如簧,他也有足够的理由将人处死。
      思及此,沈听寒指尖动了动,有一搭没一搭地敲击着桌面。
      他目光移向了窗外,窗外栀子花刚开,花香四溢,沁人心脾。
      叶景舟眨了眨眼睛,没人能知晓他在想什么。
      *
      夜深人静,地牢。
      阴暗嘈杂,皆是些罪大恶极的人在哀叫。
      来人身穿黑色的披风,披风上的黑金云纹环绕,偌大的衣帽戴在头上,遮住了他的面容。
      一些泥泞不堪的手臂从牢房中伸出来,想要抓住过往之人的披风衣角,却始终够不着,只能在嘴里发出些怪异的笑声。
      此人步履匆匆,丝毫没有停留,走到转角处,他停下了脚步。
      他身形颀长,他直视牢中躺在草垛上的人,眼里的冷意深不见底。
      “你还有心思睡觉。”黑衣人开口,冷冷的,不带一丝情绪。
      草垛上翘着腿晃悠的人闻声一顿,停下动作,狐疑地偏起头看向了来人,上下一分打量,目光在黑金云纹的披风上停下。
      而后乐哉哉地道:“来带我出去了?”
      他的语气像是预料之中一般,有种立马能扬眉吐气走出地牢的自满。
      来人不接话,巧妙地转移话题。
      “你以为事成了?”男子话音刚落,牢里的人动作一顿,男子神色不变,笃定道,“叶景舟没死。”
      说完,牢里的人神色放松下来,方才半支起的身体又放松下去。
      “不用着急,我的药量本就不致死,这药难弄得很,但药性延绵许久,难以从身体中排解消除,瞧这蠢皇帝三天卧床两天吐血的模样,多半也没几个时日了。”
      他的目光变得兴奋,沾沾自喜,仿若做成功了他人生中最耀眼的事情。
      男子没有动静,但他说完以后,觉得四周更是冷了几分。
      他觉得奇怪,但又理所当然地补充:“快带我出去,这地板硬得慌,那些人不知是从哪冒出来给我敲晕,竟然带进这破地方了,你一会儿直接带我去怡春楼,我去舒服睡个觉。”
      说完,眼底还露出些猥琐的笑意,顺带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站着的茅草,预备整理一番跟男子出去。
      此人名叫赵野,前些时日扮成侍卫,混进了春猎的队伍中。
      他悄然接近随性侍卫中看管食物的地方,悄无声息地在回宫前将毒品下进了一盘叶景舟爱吃的糕点里,随后“功成身退”,隐进山林中逃之夭夭了。
      “急什么?还有一件事没完成。”男子笑了笑,隐藏在阴影下的唇勾了勾,“沈听寒还没被处死。”
      “迟早的事,那药除了沈府没别的地方有,我同沈府的关系千丝万缕,只要一口咬死是他指使我便会有人带我出去。”赵野摆摆手,突然好似想起了什么,猛地抬头,“这事不是上次见面时便说好了吗,你为何又……你是谁??”
      他瞳孔收缩,好似受了惊,一种恐怖的直觉从他脑海中升起。
      之前见到的那人好似没眼前人这么高,身形也消瘦几分。
      他想起之前联系的那人对他说的话:“若事成,一辈子荣华富贵,若事情败露,绝不留活口。”
      披风下的人勾了勾唇,眼底闪过一丝光芒。
      找到破绽了——
      只见此人缓缓摘下披风的帽子,出现了一张赵野再熟悉不过的脸。
      “我倒是不知道,你们打了这一个好算盘。”沈听寒扫了一眼赵野错愕的神色,淡淡道。
      “怎……怎么可能?不可能,蠢皇帝不可能会放过你。”赵野变得慌张,整个人焦躁不堪,行为变得怪异。
      只见他开始破口大骂,头不停地撞墙,双手不停地抓着地面上的茅草,宛如失心疯了一般。
      但沈听寒神色不变。
      他早就知道赵野此人。
      从前沈家有个干了多年的管家,能干,话也少。旁人问起,便说自己死了丈夫,也没有孩子,孤家寡人一个。
      有一日,沈家的一个丫头竟平白失踪,官府来查也无迹可寻。
      沈家一边派人寻找,一边对那丫头的家人进行安抚,毕竟人是在府上失踪的,必须得对人有个交代。
      可没过两个月,又失踪了一个年轻姑娘。
      这次沈老太忍不了了,令人在府中搜查,掘地三尺,也要把人找出来。
      那日官府侍卫和沈家人上上下下翻了个遍,终于在这管家的床底下一个地道,里头阴暗潮湿,还有臭老鼠爬过,一看便知这地道是背着沈家人挖出来的。
      地道里横着两个丫头的尸体,经查看,生前均遭受了不同程度的侵犯。
      几番查问,才知道这管家有个失心疯的儿子,前阵子从老家跑走,时而正常,时而痴癫,兴许就被这管家接了过来。
      沈老太气得想背着官府秘密将这二人乱棍打死偿命,却不知那母子二人早已逃之夭夭。
      就这样,那二人至今还在官府的通缉名册上。
      那年沈听寒恰好要务缠身,不在家中,只能托城中的朋友对家中的事多关注几分,以免老太太的气急攻心,伤了身子。
      对于那逃跑的二人,他也暗中派人找过,但每次找去都人去楼空,错失良机。
      只是不知这二人又是如何混入皇城之中,在天子眼皮底下兴风作浪。
      沈听寒冷眼旁观赵野的疯傻,他看不出此人是真犯病还是假装,只能等人缓慢平静下来。
      他抬起头,随意瞥了一眼。
      地牢极具特色,十米高的地方有一处宽敞的平台,平台上有护栏,有些看管犯人的侍卫便会在上头悄然巡逻,以便及时关注犯人的动向。
      等到赵野终于冷静下来,沈听寒才收回视线,指尖微不可察地动了动。
      “别装疯卖傻,事情败露,我来见过你的事很快会传出去,到时候,恐怕来找你的人,只会在陛下提审你之前先行灭口。”沈听寒好心地替眼前人分析。
      “怎么办……怎么办!!啊啊啊啊!”赵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又开始焦躁起来,“他们一定会杀了我!!一定会杀了我的!!”
      从沈家逃出来后的这一年,他们过得滋润,全靠……那些人在暗中接济。
      眼下把事情办砸,他见识过那些人的心狠手辣。
      赵野好似想起了什么惊骇的事情,知晓自己性命不保。
      只见他“扑通”一声跪下,拼命给沈听寒磕头,一边磕,一边振振有词:“求沈将军救救我,求沈将军救救我,别让那些人来杀了我……”
      沈听寒没有回应,问出了自己想听到的事情,戴上宽大的衣帽,凉凉道:“你自求多福。”
      说完,头也不回地走掉了。
      只剩下赵野在牢中嚎得凄烈。
      *
      沈听寒走出地牢,一阵寒风涌起,他却丝毫未觉得寒冷。
      他对皇宫之中轻车熟路,七拐八拐,进了一条小巷之中。
      此处鲜少有人经过,他背靠着墙,在心里不停地数数。
      不超过十个数,便看见了叶景舟和原复的身影。
      “陛下好兴致,夜深了还在宫中赏月。”沈听寒悠悠道,见到叶景舟身影的那一瞬,方才还留于眼底的寒意一扫而光。
      叶景舟倒是波澜不惊,只是心中暗暗后悔,早知如此,便使人带着龙撵将他抬来了。
      光明正大,也不至于叫沈听寒看到后,他有种偷听墙角的羞愧感。
      “今晚月色不错,朕出来逛逛。”说完,叶景舟抬头看了看。
      抬头的动作停顿了半瞬。
      ……乌漆嘛黑,哪有月亮。
      沈听寒的视线落在叶景舟的侧脸,小陛下扬起头,衬得脖颈处的弧度刚好。
      他的嗓音沉了几分:“好看。”
      叶景舟猛然扭头看向沈听寒,惊得沈听寒立马将视线移开。
      “你早发现朕了,对不对?”叶景舟自暴自弃地问道。
      沈听寒没有否认,方才在牢中他便察觉头顶处的平台上有些许动静。
      抬头看了眼,便恰好看见明黄色的衣角。
      在这宫中,除了小陛下,还有谁能光明正大穿这身衣裳。
      况且,他被默许了能走出承合殿,定是叶景舟吩咐过。
      既如此,叶景舟能跟随他一路抵达天牢,又有什么稀奇。
      沈听寒笑了笑,道:“怎么可能,陛下藏得很好,臣未曾发觉。”
      “……别瞎扯。”叶景舟挺直腰背,神情变得理所当然,“在这宫中,朕想去哪便去哪,想听什么,便能听什么。”
      沈听寒道:“陛下说得对。”
      “对个鬼。”叶景舟眯起眼,“你这身披风是什么,我以前从未见过。”
      叶景舟一脸狐疑,这披风上的黑金云纹看起来有些眼生,他倒是生起了几分好奇。
      沈听寒闻言一笑,委婉道:“陛下,我们只是短暂在承合殿同居过,臣也并不是每件衣服都在您面前穿过。”
      叶景舟一噎:“我只是问一下,你瞎扯什么,那不叫同居,那就你监视朕!!”
      “监视陛下?臣从来没在小窗前偷看过陛下。”沈听寒笑笑,“相反,臣在湖心亭中看书的时候,陛下没少看。”
      叶景舟猛地涨红了脸。
      原来他曾经悄悄偷看沈听寒这事竟早已被发现。
      “朕只是在看湖中养的大鸭。”叶景舟红着耳朵,嘴硬,像是为了增加信服度,又道,“那大鸭子三白一黑,黑的那个是公的。”
      说完,他扬了扬下巴,自信满满。
      沈听寒闻言,没忍住笑意,道:“陛下,承合殿养的是鹅,不是鸭。”
      “……”
      谁管它们到底是鹅还是鸭。
      叶景舟面无表情,转移话题:“赵野好像惧怕一些人。”
      沈听寒正了正色,点头道:“看出来了。”
      说完,他看见叶景舟的目光狐疑地在他身上打转,眼珠子转转,像是又开始怀疑。
      “臣什么都不知道。”沈听寒面色无辜,“只知道陛下冤枉了臣。”
      叶景舟翻了个白眼:“朕那叫合理怀疑,在赵野被抓到以前,你的嫌疑便是最大的。”
      其实他隐隐觉得沈听寒不可能是凶手。
      此事的行为和目的太明显了。
      风险很大,若叶景舟追查起来,很快就能查到沈府头上。
      到时候气急了一上头,很快便能铲除掉沈听寒。
      沈听寒现在关在宫中,没有自由,若是轻举妄动,不止自己性命不保,还会连累整个沈家。
      划不来,依他对沈听寒的了解,此人也不会做出如此莽撞愚蠢的事情。
      “陛下三日后是否要出宫祈福。”沈听寒见叶景舟神色放松下来,轻问道。
      叶景舟不意外,祈福是百官都需参加的,沈听寒自然也要前去。
      他懒懒道:“是。”
      “臣想回家看看。”沈听寒垂眸,神色自然,“很久未曾回家,祖母已经来信询问了。”
      叶景舟想了想,倒也觉得不过分。
      他道:“祈福结束后,给你两个时辰的时间,见完沈老太太……城门关闭前,滚回宫里,别想逃跑。”
      “当然得回宫,我离不开陛下。”沈听寒眼神里带着笑,对上叶景舟的双眼。
      “别花言巧语!”叶景舟摆了摆衣袖,飞快移开视线,三步并作两步往回宫的路上走,脸上有些燥热,“这原复不知去哪了,还不快让人把朕的轿子抬来。”
      “怎么会是花言巧语呢。”沈听寒跟上叶景舟的步伐,在身后悠悠道,“乾元会对第一个标记的坤泽产生依恋,陛下不知道么。”
      “……不知道,闭嘴,滚回承合殿。”叶景舟走得快,飞快上了龙轿,将沈听寒的声音抛在身后。
      *
      祈福日。
      叶景舟起了个大早,文武百官在宫中聚集,而后一齐前往瑞光寺。
      他在殿中拈香拜佛,祈求今年国泰民安,风调雨顺。
      紧接着行至殿后,写下大大的福字。
      写字的时候叶景舟极其专注。
      ……勉强没有写得歪扭。
      但太监将宽大的纸张提起来展示给台下百官看的时候,他还是没忍住摸了摸鼻子。
      正巧,他瞥见了列队中后方的沈听寒。
      沈听寒一见那字,嘴角好似没忍住微微扬了扬。
      只看一眼,叶景舟便知此人在想什么。
      他在心头暗骂了一声。
      偏偏人又多,他也不好当着众人莫名发火。
      ……那更是奇怪了。
      祈福的仪式多,但一行人来得早,叶景舟简短地同寺内住持交代了几句,便遣散其余官员离去了。
      沈听寒倒是来他跟前打了个照面,禀报过后便离开了。
      注视着沈听寒的背影,叶景舟问原复:“你说,沈听寒会不会跑了。”
      原复站得笔直,恭敬地回答:“陛下,不会的,沈将军应当只是想家了。”
      难得出宫,叶景舟也想逛逛,便换下了明黄色的皇袍,只穿了低调的暗红色衣裳,再加上他清秀的面庞,倒像是哪家外出游玩的世家小公子。
      “跟着他瞧瞧,看他会不会耍什么花招。”叶景舟冷冷地同原复说道。
      叶景舟是记得的,沈府是在皇城的东边。
      沈家速来低调,府邸虽然气派,但一直隐在皇城的边缘,门外鲜少有人走动,除非是有人刻意寻来。
      但沈听寒所行的路,分明是一路朝着西面。
      恰好相反。
      叶景舟紧绷着嗓子,想知晓沈听寒打着什么算盘,或是急着要去见什么人。
      跟踪这种事,原复干得轻车熟路。
      叶景舟在他的指引下悄无声息地跟着。
      沈听寒步履缓慢,在一处小摊面前停下,与店家交流着。
      “他在买什么?”叶景舟躲在一个包子铺后面,问道。
      “回公子,我看不清,太远了,要不我走近替你瞧瞧?”原复一板一眼地回答。
      在外只能叫他公子,叶景舟特意吩咐过。
      叶景舟回头看了一眼,面色古怪:“不许去,叫他发现了怎么办。”
      原复欲言又止,他想说,沈将军征战多年,敏锐的直觉优于绝大多数人。
      他二人早就被发现了。
      但他没敢说。
      沈将军吩咐过,小陛下说什么便是什么,小陛下想做什么便让他去做。他只需要保护好小陛下,以及完成小陛下的任意要求便好。
      其他的半个字都别多嘴。
      转眼,沈听寒已经从小贩手中接过东西,顺便递上了银两。
      沈听寒没停留,迅速停在了另一家小摊前。
      叶景舟这次看清了。
      ……沈听寒在排队买桂花糕点。
      “你说那个糕点,好吃吗?”全然没觉得自己行径可疑的小殿下发问。
      “公子,我没吃过。”原复诚实回答,但他这次拐了个弯,“等沈将军离开了,我去给你买一份。”
      叶景舟抿了抿唇,没有拒绝。
      一炷香后,叶景舟吃到了桂花糕点。
      ……味道真不错。
      难怪沈听寒绕了大半个皇城,就为了买桂花糕点。
      叶景舟看了看桂花糕,抿紧了唇,不知在想什么。
      他咬了一口,抬头后又停住了脚步。
      沈府。
      潇洒的二字写在牌匾上,据说是叶景舟的祖爷爷亲赐给沈家的牌匾。
      这种至高无上的荣耀便只有沈家才有了。
      叶景舟躲在转角,偷偷地看着。
      沈老太太兴许得知了沈听寒要回家的消息,远远地便迎接着。
      见沈老太迎上来的模样,叶景舟上下打量了几眼,默了默,心底松了一口气。隔得远,他看见沈听寒凑到沈老太耳边,不知道说了什么。
      他微不可察地动了动身体,倒是一旁的原复看出了点缘由。
      “公子……其实是想来看看沈老太太?”
      原复递来疑惑的眼神,叶景舟笑了笑,故作轻松,转身打算回宫。
      “怎么可能,我只是怕沈听寒逃跑,回宫吧,让其他人看……。”
      “小舟?”
      叶景舟话音还没落,沈老太太迟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他的脚步顿住,好似许久未听见过这个称呼。
      偏偏原复这个没有感情的人还在一旁多嘴:“公子,沈老太叫你了。”
      他又没聋。
      叶景舟身形有些僵硬,他转身,看到沈老太太一步步慢走来的模样,才硬着头皮喊:“沈奶奶。”
      他给人宝贝孙子关在宫中好几个月,还时时派人监看着沈家,他没有脸见如此亲热的沈家老太太。
      他瞪了沈听寒一眼,恍然大悟,沈听寒凑到沈老太太耳旁,定是说了他也跟在身后。
      “都这么大了,小舟,现在是陛下了。”说完,沈老太太作势要跪下请安。
      叶景舟飞快往前走,将沈老太太搀住,惶恐道:“奶奶,我受不起受不起。”
      他打心底里尊敬老太太,这一拜他万万不能受。
      沈听寒看到叶景舟瞪向自己的眼神,勾了勾唇,道:“外面人多,回家再说。”
      “哎!进去说,瞧我多激动。”沈老太太喜笑颜开,整个人激动得合不拢嘴,“小灼来信,说在宫中与你抄佛经,需好些时日,我还挂念你二人,这下你们一起回家,老身真是高兴。”
      抄佛经,回家。
      叶景舟都不知道先惊讶于哪个词。
      他再次踏进沈府,恍若隔世,他一时间有些奇怪的感觉,但他却道不明。
      突然,他顿了顿脚步。
      他被院里成排的栀子树吸引了。
      这些,从前是没有的。
      白色的栀子花里透黄,成群的开着很是灿烂。
      叶景舟有些恍惚,他竟然有些分不清,他是身在沈府,还是在多年前的御花园。
      母妃居住的冷宫里也有几棵栀子树。
      他年幼时贪玩,尚不明白被关入冷宫对一个妃嫔来说是何意义,也瞧不见母妃眼里的伤悲。
      因为是皇子,素日里溜出冷宫出去玩,也不会有人说什么。
      没有其他皇子同他一起玩,见了他也都绕道走,或者是像叶景恒那般,仗着母妃受宠,便对他讥笑一番。
      他毫不在意。
      每日听学完以后,常常跑到御花园僻静的角落里爬树。
      宫里的树大都生得高,年年岁岁,一直生在在那里。
      盛昌坤在底下急得团团转,生怕他掉下来,他顽劣地站在粗壮树枝上,扶着树干,往下瞧着:“盛公公,不用担心我,要不你也爬上来抓我。”
      说完,他又使了点劲,往上爬了一截。
      可有一日他甩开了盛昌坤,换了棵树爬。因为站得高,视角更远,他一眼便看见了,栀子树底下坐着看书的人。
      只见那少年同他一般大,身着白衣,神情淡然,虫鸣声响,却丝毫不被影响。
      叶景舟笑道:“书院里的书不能带出来。”
      声音不大,却足够传到那人耳中。
      少年闻声抬眸,寻声而来,一眼在郁郁葱葱的树叶之中看见了笑得张扬的叶景舟。
      “是吗。”少年淡淡道,“若我非要带出来呢?”
      叶景舟想了想,不知这个面生的公子是谁,但忍不住笑,道:“那太傅便会打手心,这些都是他珍藏了半辈子的书。”
      一想到那个生气便会抖胡子的太傅,叶景舟心里有些发怵。
      他能把书中内容倒背如流,确实归功于这太傅的严逼管教。
      他的眼尖,又瞧见了少年身边包装得完好的小盒子。
      叶景舟来了兴趣,手脚并用地往下滑,很快便站到了少年旁边。
      “那是什么?”叶景舟年少气盛,好奇心很重,指着他从未在宫中见过的方盒。
      “桂花糕,宫外的一种糕点,买的人很多。”
      少年站起身,比叶景舟高上那么一点。
      “好吃吗?”叶景舟悄悄挺直了背,好让自己看起来更高一些。
      少年时期,总多了一些不服输的较量。
      可眼前人笑了笑,道:“你尝尝。”
      叶景舟刚准备回答,便听见了不远处传来了冷冷的声音。
      “沈听寒,你在那里做什么。”
      叶景舟不用回头就知道身后站着的是谁。
      一向看他不顺眼却又拿他没办法的兄长,叶景恒。
      闻言,叶景舟收起了手。往后退了两步,目光在二人身上打转。
      被叫做沈听寒的少年淡然道:“没什么,说几句话。”
      叶景恒嫌恶地走了上来,眼神却没落在叶景舟身上,他同沈听寒说:“少和他接触,冷宫里长大的,免得触霉头。”
      “确实。”叶景舟伶牙俐齿,丝毫不示弱,“每日同我在一个太傅手下听学,怎么没给你霉死,那我可得烧高香。”
      说完,他的眼神落在了沈听寒微皱的眉头上。
      叶景舟觉得无趣,面无表情地从二人身边略过。
      自那以后,沈听寒这个人,从头到脚,都被叶景舟在心里贴上了“叶景恒”的标签。
      他总是反反复复在心里默念:沈听寒,叶景恒的好朋友,一个听风就是雨的蠢货。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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