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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12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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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景舟醒来后,身边已经没有了沈听寒的温度。
兴许是何时自行离开了。
他一夜无梦,睡得安稳。
既是春猎,自是少不了将内臣们聚在一起共进佳肴。
刚落座,叶景舟还未询问空座是谁未到,便见到魏星竹带着宁远国的使臣,沉着脸走进大殿。
他眼光一瞥,注意到落座在一旁的沈听寒。
沈听寒倒是没什么异样,兀自品尝着茶水。
或许是察觉到了叶景舟的目光,沈听寒抬眸,望向了他。
四目相对,沈听寒挑眉浅笑。
叶景舟颔首回望,眼里尽是挑衅。
“陛下,我需立即离开叶国,特来辞行,还望陛下见谅。”魏星竹道。
一切都在叶景舟的意料之中,他神色如常,并未表现出内心的欣喜。
“魏太子为何如此着急?”叶景舟问道。
魏星竹眼神闪烁,视线在宴厅中扫视了一圈,飘乎乎地未曾落在实处,道:“父皇急召回宁远,有要事商议。”
明知发生何事的叶景舟还得装作茫然:“不如先共进晚宴,再做打算不迟。”
“陛下,抱歉,此行山高水长,路途遥远,不能再耽搁。”
叶景舟在心底冷笑。
来的时候不嫌路远,此时家里着了火才急着走。
活该。
他眨眨眼,哪壶不开提哪壶,又无辜道:“魏太子,那选秀……”
话音还没落,魏星竹便打断:“陛下,来日方长。”
来日方长个鬼。
叶景舟全然不知他的喜悦快挂上了眉梢。
“那朕便不远送了。”叶景舟装模作样,看起来脸色很是惋惜。
可魏星竹并未接话,魏星竹自是不甘心的。
魏星竹眯着眼,视线落在了沈听寒身上,耀武扬威般扬了扬下巴。随后看向叶景舟,道:“陛下也需得小心谨慎。”
“小心什么?”叶景舟皱眉。
魏星竹扬了扬眉,众人目光皆落在他身上。
他刚想开口,打算走之前要将沈听寒的事抖出来一两件,却忽地听见沈听寒轻咳了两声。
声音不突兀,除了他没有人注意到。
魏星竹眼尖,瞥了一眼,恰好看见沈听寒手中正把玩着什么物件。
忽地,他瞳孔一缩——
他的腰牌。
进宫以前亲手将其交到了精兵首领的手中,以防不时之需。
沈听寒眸色不变,甚至连视线也未曾投向魏星竹。
“小心……”话到嘴边,魏星竹不得不顿住,片刻后道,“小心龙体,保重自己。”
“多谢魏太子的挂念。”
叶景舟未注意到二人之间眼神的流转,只抬了抬手,便目送魏星竹离开了。
*
春猎过得很快,一行人起身回宫。
叶景舟的马车在队伍中间,晃晃悠悠了小半日。
“陛下,老奴有一事不解。”
盛昌坤走在马车外,从扬起的马车帘子处瞥见了叶景舟往外放空视线的脸。
叶景舟懒懒地应了一声:“何事。”
“魏太子若是想与叶国联姻,大可直接来信,直说和亲,何必非要走选秀这一条路,况且……”盛昌坤看了一下叶景舟,犹豫道,“此番参加选秀的名单早已定下,他突然前来,突兀了点。”
闻言,叶景舟冷笑一声。
盛昌坤说的他何尝不知。
宁远此国的行事虽然张扬,却不鲁莽,此番行径却可疑至极。
“原复已经领命着手调查了。”叶景舟合眸,自他见到魏星竹那日起,他便发觉了不对劲。
让沈听寒设计将人送走,无非只是想试探一番二人的关系。
万一沈听寒与魏星竹早已合谋,企图借宁远的势力来控制朝堂,他也好提早想好计谋应对。
思及此,叶景舟睁开眼,眸色沉了几分,他低声道:“沈听寒可有异样?”
“回陛下,沈将军在您安排的马车之中,并无其他行为。”盛昌坤恭敬地回答。
叶景舟淡淡道:“看紧他。”
队伍缓慢行走在密林之中,高耸的树木直入云霄,林中寂静,虽是正午时分,却令人感到丝丝寒意。
鸟叫声不断,时而悠长,时而婉转。
听到声响,沈听寒睁开双眸,指尖动了动。
他掀起帘子,打量着周围。看完,他默了一瞬。
小陛下是多害怕他逃跑,前前后后有六个年轻力壮的侍卫对他进行看管。
还美其名曰:路途遥远,特派人手保护沈将军,还望沈将军有何吩咐,直接使唤侍卫便可。
他哭笑不得,小陛下那脸色,就差没把“派来监视”几个字写在了脸上。
正巧,前方传来消息,马车在林中缓缓停下。
“陛下说,大家原地休憩。”
沈听寒挑眉,小陛下还挺体谅人。
*
回宫后第二日,叶景舟便称病,免了近半个月的早朝。
听闻叶景舟病倒,持续发烧,甚至还传出他在批折子时吐了血,朝中大臣议论纷纷,一个接一个想要进宫探望,却都被叶景舟一一打发了去。
殿中安神香缭绕,原本称病休息的叶景舟正沉着脸坐在桌案前,全然不像是病倒的模样,但脸色很是不好,拧起来的眉间有些尚未敛去的怒意。
“围猎那几日随行的太监、侍卫,还有宫女,全都看好了?”叶景舟突然低声询问。
盛昌坤回答道:“回陛下,老奴方才亲自去看过了,全都在,没有半点差错。”
叶景舟嗤笑了一声,眼底都是凉意,恨恨道:“敢在春猎时给朕的食物里下毒,这些逆贼真是不想活了。”
那日回宫中途,休憩时分,叶景舟原是想吃些糕点填饱肚子,可好巧不巧,吃下之前有一只黄鹂落在了马车的车窗边。
他见黄鹂不认生,一时兴起,将糕点分了一小块在手心,喂给了黄鹂。
可黄鹂食下后不过半瞬,竟然倒地而亡。
叶景舟眼底一片惊骇,盛昌坤更是跪倒在地,身子几乎贴到了地面,手里还拿着银制的试毒牌,惶恐道:“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奴才方才试毒时并无异常!!”
“起来,不要声张。”叶景舟很快冷静下来,脸色算不上好看。
盛昌坤自他孩童时期便与他作伴,是如今宫中陪伴他时间最久的人,若是要害他,这盘棋下得未免也太长了。
他不动声色,带着人马原封不动地回到了宫中。回宫后,便对外称了病,免了早朝,将那日有机会接触到糕点的人都放回原来的职位。
他将糕点交给了太医院,令他们三日内将此种试毒牌都无法验出的毒物找出来,否则就将人头拿来。
“陛下,那日同行的小太监在殿外,说有重要的事要亲自向陛下明说。”盛昌坤道。
“什么事能让他亲自找朕?”叶景舟凉凉道,“让他进来。”
随后,小太监垂着头,神色谦卑地走了进来。
“你说要见陛下才能说,陛下身体不适,在屏风后听着,你直说便是。”
闻言,小太监咽了咽唾沫,不敢抬头看,跪在地上:“陛、陛下,那日回宫,奴才、奴才是跟在沈将军的马轿后的。”
小太监停了停,见屏风后的叶景舟没有动静,神色愈加惶恐,头往下埋了几分,继续道:“奴才看到,沈将军往树林里去了,虽、虽是跟着几个侍卫,可有几个侍卫先行回来,说沈将军走丢了。大家不敢声张,怕陛下……降罪,便小范围寻找,最后,才看见,沈将军和一个小侍卫从偏远的路径走了回来。”
他越说,叶景舟的脸色就越沉几分。
这时,殿外有人禀报,说太医院的院使求见。
叶景舟皱眉,让人将小太监带了下去,看守起来,并且吩咐,没有他的允许,任何人不能同此太监接触。
紧接着,他将陈院使宣了进来。
陈院使执掌太医院,历经三朝,阅历丰富。只有将如此重要的事交由他去查办,叶景舟才放心。
“陛下,有一味药材叫灵夏,若是适量服用,可舒经活血,舒缓郁结,可若是超量服用,服用之人不出半个时辰,便会毙命。”陈院使不敢妄言,翻阅研看了许久,才在糕点中找出此种药物,“用此毒的人,定是想置人于死地。”
叶景舟站起身,从屏风后走出来,脸上看不出喜怒。
他平静道:“据我所知,灵夏通常不生长在叶国,只有些小国每年进贡时会送上许多,连宫外市场上,都极少流通。”
陈院使平淡不惊,道:“是的,陛下,此种药材罕见,太医院有专门的册子登记领用的人。”
“是吗。”叶景舟冷笑一声,“册子拿来我看看。”
他倒要知道,是谁绕了这么一圈,企图谋杀他。
盛昌坤替他接过陈院使手中泛黄的簿册。
簿册很薄,只记载了寥寥几笔。盛昌坤仅是看了一眼,便胆战心惊地将其摊开放在叶景舟面前的桌案上。
叶景舟眸色低沉,看了看“灵夏”这一页仅有的登记,丝毫不意外——
赏沈府十两。
时日落款是半年前,彼时他尚未夺权,还是软禁在承合殿的废王爷。
沈听寒的名字签在最末端,一笔一笔,铿锵有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