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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假假真真谁知真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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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槭等人也沿着墨玉所做记号寻了过来,见此,慌忙要上前将墨玉拉出来,被云邈远发觉,从墨玉劲窝里微微抬头,目光如炬,犀利凶狠地瞧了他们一眼,素来风雨里来去的红槭竟被震慑住,怔愣了几瞬。
而云邈远喷洒出的呼吸热气,以及鼻尖越发浓郁的龙涎香让墨玉实难忍耐,一把将云邈远推出去,身子发软就要晕倒,红槭绿萝忙要上前,又被四五个大汉隐约拦住,绿萝心火骤起,伸手欲打,被红槭一把拦住道:“且再等等。”绿萝这才稍加安稳。
身子发软的墨玉被云邈远一把扶住,云邈远揽紧墨玉身上的披风,不碰他皮肤一丝一毫将人抱至花市转角的茶楼里坐下,命人上茶来,上了茶,云邈远喂墨玉吃了一口,有了些许气力,挣扎起来倚着窗栏平复。
却听得对面一片吵嚷,墨玉抬头看去,只见对面是一街的赌坊,叶子牌、骨牌、押宝……幺二三四五六声嘈杂喧嚷,而对面窗内有一身穿绫罗的高大男子被一群人簇拥着正在掷骰子赌博,左右起哄,声响震天,墨玉瞧那人有些面熟却不记得在哪儿见过,转过脸来却见云邈远盯着那高大男子皱眉。墨玉道:“今存认识?”
云邈远吃了口茶笑道:“是我那不成才的四弟,倒叫墨玉笑话了。”
墨玉却道:“你弟兄几个我皆见过,只有这四爷……”
云邈远替墨玉斟了盏茶笑道:“他从小儿性子就左,特立独行,开了府之后更是三五日地不着家,我们父亲……你也知道,从不管我们,而他母家……因其母刚烈,也断了来往,只母亲已五六十,哪儿还有心力管束他?”
墨玉端起茶来吃了一口,冷哼暗想,就这种人竟敢肖想妹妹,做你娘的春秋大梦!!
甚至还敢爬墙头?!等回府就在墙头装上碎瓷片!我叫你爬!!
墨玉忽疑道:“今存家里的大宴应还未散,怎一个个……”
云邈远展眉一笑道:“我不在,他们更喜欢。”那宴上众人早搂着舞女们的细腰调笑起来,他实恶心不住,便借口出来了,估计老四也待不下去才偷溜出来。
墨玉又在楼下瞧见了红槭绿萝等人,忙招手叫他们进来,转身笑对云邈远道:“天儿也晚了,今存该回去歇息了。”
红槭绿萝上来扶住墨玉,云邈远跟在他身后下了楼去,刚出门,迎面撞见才刚在楼上大展才华的云靖远,墨玉冷哼一声,忽转头狠狠瞪了云邈远一眼,上了一直跟在后面的车回去。
只留云邈远一人独自立在那处,一脑门子的糊涂,才刚还好好的来着。云靖远凑过来笑道:“哥,那人谁啊,怎还敢瞪你的?”
云邈远道:“诚意伯林墨玉。”
云靖远嘴角的笑意僵住了,呆呆道:“可是灵仙县主的哥哥?”
云邈远点头道:“是他,怎么了?倒是你,怎么又来那种地方?”
云靖远忽抱头哀嚎道:“我早就不来了!!只一江湖朋友难得上京,非叫我陪他玩儿一把,盛情难却,我也只玩儿了这么一把,怎么就叫他瞧见了啊!!”
云邈远疑道:“怎么?给他瞧见又怎么了?”
云靖远看了眼左右凑近云邈远低声道:“我倾慕灵仙,有心……”忽眼睛一亮道:“哥,求你,给我指婚吧。”
云邈远用扇子敲了一下他的头笑道:“我可没胆儿给人指婚,你有那心,就得把人一家子拿下,否则,天王老子来了都没用。偏你今日还给人瞧见在赌坊里大杀四方的模样,呵!”说完抬脚就走了,心里仍在回忆刚刚的温软,暗想,不知何时,墨玉能像对待云修远一般待他,那时,他死也足矣。
他的傻弟弟啊,何曾让他如此羡慕?
八月十九日,休沐已毕,平静已久的大朝廷议忽掀起血雨腥风。
只因翰林院编修林磬瑜前儿刚升了御史,今儿便跳出当堂上奏,慷慨陈词,抨击林墨玉是那邓通韩嫣之流,今上与林墨玉疑有龙阳之好,若君上执意如此,恐有悻臣祸国殃民之灾,劝谏君上洁身自守,远离小人,以正朝纲,引经据典,言辞犀利,直将墨玉比作那褒姒妲己之流,朝中附议者众多。同窗一友同为御史,紧跟上奏规劝君上应速立皇后,确立大统以承嗣业,劝谏上皇当还政于君,自往行宫荣养晚年。上皇怒急,立刻起身离开大殿回宫。
当今随后大怒,直斥林磬瑜等人无事生非,肆意挑拨,离间父子深情,贬了林磬瑜至岭南做一军中祭酒。
为表诚心,当今立升了王、史、卫、吴、周五家在朝家人的官职,擢王子腾为一品内阁大学士、除史鼐二品九省巡按、周太妃之父周柳永任总裁兼内阁大学士、卫若兰之父卫太后之弟卫易汶从四品城门守备与吴太妃之兄吴寐邕六品昭武校尉,同往西海沿子上任。与此同时,又下达旨意,令与林磬瑜同期科举进士凡为官的俱贬三级,空缺处由王史卫吴周五大家族补上,其中,可怜见的便是当朝榜眼,竟贬到了平安州枳南县驿站里做一个小驿丞,探花郎到了北海做一小小记录员。
散了朝,当今又将世家大族们的有志之士留在内廷,言词恳切,只望各族能继续为朝廷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小廷议罢,当今又三跪九叩,行跪拜大礼,从养心殿一路叩至乾清宫,求上皇息怒,痛哭流涕恳请其继续出宫理政,上皇拒之不见,当今便一直跪在殿门口,跪求理政,直跪了两日两夜,忠顺颐和皆特选此时机求见上皇,二人在里间与上皇、卫太后、吴太妃说笑谈天,今上直挺挺跪在门外,耳听里面欢声笑语其乐融融,眼眸低垂,缩在袖里的手却捏紧成拳,青筋暴起。
直至晚间,众人才散,上皇招人侍寝,那老太监戴权对上皇道:“陛下,才刚那小宁妃说,门口跪着人,她夜里害怕,今日可否请上皇亲去她宫里?”
上皇转动拇指上的金镶宝扳指,冷道:“叫外面那东西滚回去,以后朝议不用来了。”
戴权应了出去传旨,云邈远听了旨,瑟缩了一下,缩头缩脑磕了头,扶着万户青衣的手摇摇晃晃回了宫。
谁知一回宫就开始发热,等身子好全后,不知谁引的,竟沉迷玉石雕刻,全不理事。
刻成的第一对儿白玉龙凤佩亲捧了,送至乾清宫里,上皇的气儿也出尽了,又瞧他近日里颇为老实,便命他进来,收了这佩,扔在桌上,全不当一回事儿。但是卫太后立将那白玉凤佩挂在腰侧。
当今跪下恭敬回禀:“上皇太后,儿子有一事儿特来告罪……”
太后温和笑道:“乖孩子,快起来说话。”
上皇摩挲着紧贴身侧的宁太妃的手,冷道:“说吧。”
当今以首叩地道:“儿子心里确是倾慕那林墨玉,但从未有过僭越之举,只因……八月十五那日是儿子生日,儿子心下高兴,一时忘情,罔顾了礼数给皇家丢了脸,还请上皇责罚。”
卫太后笑道:“这算什么事儿?也值得这样?谁年轻时没有点风流事儿?是吧上皇?”
上皇面色不自然,干咳了一声,道:“是不值当。”又对卫太后解释道:“只因有人上奏,经查,那林墨玉疑是义忠亲王之子,走失后被林如海捡去养了,朕就偏疼爱他些,后来查清楚了,是前儿查探的人错了,内监里的人找到那孩子的乳母,乳母说那孩子耳后有一鱼形胎记,这才真相大白。”又转对当今道:“你若真喜欢他,自厮混去,一个诚意伯罢了,也值得你如此。”
当今叩谢不已,转身回宫,余光里却瞥见戴权那老太监竟快将那拂尘给捏断了,便留了心。
自此,国家朝政全入上皇之手,上皇因沉溺声色犬马之中,便将朝政交由颐和忠顺协同处理,内阁大臣辅理,若有犹豫不决的,再请他料理。
这一番动作下,朝廷才重又平静下来。
又过两日,被贬的科举进士们愁眉苦脸背着包袱,领着家当,先到莲果巷周府门口拜别座师周总裁,周总裁未出面,只周祭酒侍立门旁一一还礼送别,众人揣着回礼—一副周总裁的字,出京各奔前程去了。
而有那纨绔的几大家族人口,特选了时辰,坐在马车里趾高气昂地对众科举进士们一一评点。
朝中种种墨玉有所耳闻,却也无谓,只因眼前有一件更要紧的事儿,出海的人回来了,冯渊来信中提到,织田家的正大肆从各方购买铁器,出航的人里有一个得用的大忽悠,仅用半个月时间混进了织田幕府内部,亲眼见他家屯粮练兵,好不嚣张,且这段日子里,织田家很不安稳,骚扰沿边愈发频繁,是个人都能瞧出这群小鬼打的什么主意,偏朝廷内部只顾着内斗,冯渊又提到,木家军内现已发不起军晌,户部不拨,木将军也无法。全凭他前儿些日子周济的那些银两度日,但十万大军,那点子银钱只是杯水车薪,到底要寻一个治本的法子。
墨玉皱眉沉思,朝廷户部把控在颐和手里,颐和前儿和那伯爷去了一趟淮扬,且不知搜刮了多少银两,若是能将吴家和那颐和的家抄了……想到此,墨玉长长叹了口气,揉了揉眉尖,他在朝中无人无权,民间有些威望也是在商,哪有那本事抄人家产……
有一人倒是能,却也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
思索半晌,方去信冯渊,令其可扩大海外交易范围,挣得银两只留两成,余剩八成里,一半投进木家军,一半用于岛上屯粮油医药以备不时之需,治本之法,且等他细细筹谋。
是夜,墨玉房里灯火未息,红槭进来催了好几次都不理,五更天里仍端着烛火细瞧冯渊送来的海外舆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