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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小墨玉深陷毒物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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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萝哭得稀里哗啦,抽抽搭搭道:“爷,那云修远太不是个东西!想当年您在扬州为他掏心掏肺不知费了多少精神,经年累月的家当都给他填进去救了灾,为他在民间赢得了贤王的声名儿。前儿又吩咐冯渊在北海边疆打点好了只待他一过去,自是顺顺当当不用一点儿难为,他倒好!!”
红槭只见墨玉脸色刷白,手底下的身子抖得不行,忙冷声喝道:“你闭嘴!!”
绿萝被他一喝,委屈得不行,哭着跑了出去。
红槭端了水给墨玉漱了,安慰道:“爷,绿萝嘴太碎,回头打他几板子给爷出气!”
墨玉冷哼:“你舍得?”
红槭柔声道:“我们几个里,他最小,素日里是偏疼些,但他不懂事儿,该训得训,这是为他好。我亲去打,爷快别气了,何必为那起子人气坏了身子,爷喜欢,回头从下面儿的小子里挑几个给爷留着玩儿,下面的小子们爷若嫌粗笨,扬州那么多官宦子弟想和爷结交还不得,回头找几个送来给爷。”
墨玉冷哼道:“放你娘的屁。”转头背过身去,红槭继续为他轻挠后背,等他睡了安稳方出来。
步月皱眉道:“到底发生了何事?”
红槭摇头,爷的事,他不好说。
步月叹了口气道:“你去看看绿萝吧,爷这里我看着。”而黑竹趁二人说话的功夫悄声摸上了林墨玉的床,躲进林墨玉的被窝儿里埋在他怀里乖乖缩着。墨玉的眉尖肉眼可见地松快了些。
外面儿红槭道了声谢去瞧绿萝,绿萝此时在自己屋里蒙在凉被里大声嚎哭。
红槭走过去坐在床边,摸了摸绿萝的头冷声道:“出来,受训。”
绿萝抹了鼻涕,走进场院里跪下,众小厮们围瞧着。红槭亲拿了藤条,命绿萝脱了衣服,扬手便打,边打边喝道:“你这是舒服日子过惯了忘记了当初是怎么在火里熬的?怎的,今日敢冲着主子,明日是不是就要爬主子头上去了?忘恩负义的东西,主子对我们多好你全都给忘了是不是?!认不认错?!”
他一面打,绿萝一面认错报数儿。直打了十鞭,绿萝后背鲜血淋漓冷汗连连方止。
红槭扑通一声跪下,抚着绿萝的脸道:“弟弟,牢牢记着,你今儿呼风唤雨的日子是谁给的,我知你心疼主子,可你这么做只会让主子心里更难受,今儿打你不为别的,只让你晓得,凡事都有个章程,以后做事冷静些……”
众小厮已哭成一片,见罚停了便上来抬着绿萝放上床,红槭熟稔地摸了伤药出来抹在他背上。众小厮退去各自约束自身言行。
绿萝尤还憋屈道:“哥哥,我只不服,那云修远凭什么?爷待他那么好!只爷也太傻了些,爷替他做了那么多事儿竟一件也不告诉他,好歹叫他知道爷的好处。”
红槭戳了下他的伤口,绿萝嘶了一声,红槭冷道:“还说!十鞭少了?!”
绿萝撇了撇嘴儿,不说话了。
红槭叹了口气一面轻手上药一面道:“爷做事从不需要别人记着他的好,只为尽自己的心。绿萝,你,我,走了的青枫,去了的蓝蓼,都是被爷挑出来才跳出那个火坑,你那会儿年纪小不记事也是有的,我却记得清楚,那处儿就是深坑地狱,无休无止无情无义,熬出了头儿,才有望从那暗不见天日的地儿里出来,否则,就捱到死为止。出来了,也不得光明正大过安稳日子,没日没夜躲躲藏藏只为完成任务,无朋无友,孤身一人凄冷到死。”
绿萝却道:“哥哥,那你后来为什么还要回去?”
红槭上好药拿小木架子撑在绿萝身子上方,蒙上纱被道:“绿萝,你还记得八年前那事儿吗?”
绿萝想了半日道:“爷走散的事儿?”
红槭苦笑道:“并非走散。”一面收拾了药一面道:“因老爷查盐课案,头两年那伙贼盗势强权大,在扬州城里青天白日的就绑了爷去,我和青枫和爷一起被绑走的。爷为护着我们受尽苦楚,你道爷为何动辄后背发痒?你见过蛐蜒蜈蚣水蛭吗?还有毒蛇蝎子蜘蛛?这些都是百姓家日常防范的毒物,平常所见,几只已是多了。可我们亲眼见一个几丈深坑里,乌泱泱叠了五六层的毒物,活生生的人扔进去被这些毒物给硬生生吃了,一点一点,连皮带肉,那毒蛇在人头骨里钻来钻去,蛐蜒从人耳朵里爬进去鼻子里钻出来,水蛭一个劲往人的皮肉里钻……他被压着和那些毒物仅半步之遥,但那些人失望了。爷没有痛哭流涕,没有跪地求饶,爷很镇定,爷平静地告诉他们,只有放了我和青枫,他便将老爷当时查到的贪污名单及受贿银两告诉他们。那些人不信,将我们关在那黑黢黢的房子里,毒物吃人的声音和坑里那些人求饶的呜咽声悉悉索索地一直在耳边响着,直响了两日两夜,那声音直叫人浑身发麻。我和青枫受不住,抱着爷号啕大哭,爷却一直安慰我们,说他定能让我们出去,叫我们再忍忍,第三天,门开了,爷和他们说,叫他们把我和青枫放了回去报信,爷说只有我们俩一起众目睽睽之下回府报信,他这个人质才有用,否则,府里会权当我们三人死在这盐课案里,老爷更会为我们仨上报一个大公无私的名儿以此明为嘉奖,实则叫我们理所应当死在那里。那些人信了,将我们放了回去,可是,当我们回府报信后,老爷却并未立即着手营救……拖了好些个时日,等万事安排妥当了,爷却被一伙侠义之士救了出来安置在客栈里,那侠义之士着人报信,老爷才去客栈接人。”
绿萝听得胆战心惊,结结巴巴问:“后……来呢?”
红槭双目放空盯着虚空一点闷闷道:“那些日子里,爷遭遇了什么不得而知,只知爷回来后就变了,以前彬彬有礼,温顺善良,最是君子不过的一个人,回来后性子就古怪了起来,仇视一切,蔑视天下,冷心冷情,且有时疯疯癫癫,疯起来拎起刀就要杀人,着魔了一般,太太偏说爷病了,请医吃药,却请了一个庸医,下错了药反成了毒,使爷缠绵病榻,但爷却偏不服输,一次又一次,一年又一年从鬼门关里闯出来。性子却被磨得更冷更怪了,偏老爷似看中爷这一点似的,将仅十岁的爷领进那里,那个地方是凭本事说话的地方,爷花了两年时间获得所有人的认同,成为那处的首领。”顿了顿,又道:“自那次后,我和青枫深觉自身无能,若我们再得用一些,爷也不会只身深陷那样的地方,更不会等那么久还是别人将爷救了出来。因此,我又自愿回到那里,没日没夜地熬着,从底下往上爬,现才成为主子的一只手,帮主子打理那儿的事情。”
绿萝疑问:“那青枫哥哥呢?”
红槭垂眸道:“他?走了。”
绿萝道:“走了??”
红槭道:“嗯,受不了爷翻天地覆的变化,走了。”
绿萝气鼓鼓道:“怎的可以这样?!爷也是为了他啊!”
红槭苦笑道:“绿萝,你不懂。他不像我,天生有几分聪明在这武功上。他日日见着爷疯魔一般的姿态,一点儿近不得人,就算我们这几人,那几年也近不得爷的身边,动辄举刀,上一秒温温和和说话儿,下一秒便冷眼仇视,冷嘲热讽,专朝你心窝儿里刺。爷变成这样,自己却是罪魁祸首,甚至已到了如是地步却仍无能为力,他便日日夜夜自责愧怍,实受不了了,就找了老爷不知说了些什么,从此在江南销声匿迹。”
绿萝道:“怪不得爷对大姑娘和云修远那么好。”
红槭道:“爷中毒病发,我们所有人上报都被夫人的嬷嬷拦了,只大姑娘从惯钻的隐蔽小洞里爬进来看她哥哥,这才发现了爷发作起来,吓得大声叫嚷起来,跑去找了老爷太太,老爷太太当时正在会客,碍着情面,少不得找了郎中替爷诊治。爷在林府里,也只大姑娘心里还想着他。云修远在扬州的那些时日,虽爷从来不说,但我们近身的人都能瞧出来,爷很欢喜,欢喜得太纯粹反倒让人瞧着不安……”
绿萝心疼抽泣道:“对不起红槭哥哥,我不该说那样的话,云修远那样,爷心里不定怎么难受,我还雪上加霜,让爷心里更难受了……”
红槭摸了摸绿萝的小啾啾笑道:“现在知道了?回头和爷认个错去。这么多年,只遇着一个真心待爷的云修远,这事儿一出,爷心里比谁都难受,你说的那些,爷何尝不懂?只是,他不愿计较罢了,这种事,只凭各人的心。好就好,不好就撂开手,爷没那么优柔寡断,否则,爷也不是爷了。”
绿萝抽噎着应了,红槭又安慰了些许,令他好生休养方回了墨玉处。
红槭探进去瞧了瞧,见墨玉睡熟了方回头悄声问步月:“听说前儿贾府那边贵妃的节礼下来了?”
步月冷笑轻声道:“且可笑呢,大姑娘和薛家大姑娘和那边儿的宝二爷是一样儿,我们爷和那边儿的三姑娘一个样儿,其他众人减一等,你说可笑不可笑。”
红槭皱眉道:“爷知道吗?”
步月摇头:“还未来得及回呢。”
红槭叹了口气却并未言语。
步月又叹道:“爷知道了这一遭还不知如何发作,自来了这贾府,爷真真一日不得安宁,不知何时才能搬出去远离这是非窝儿。”
红槭皱眉道:“快了。”
步月点点头,也不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