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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暗警凤姐儿悟真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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拖拖拉拉,直到二月里,墨玉这病方好,因病着,也未遵从元妃旨意搬到大观园里去。眼下到了二月十二是黛玉生日,墨玉少不得作陪闹了一日。大宴散了后,墨玉原打算再与黛玉作个小宴热闹,偏又怕黛玉身子受不住,黛玉又怕墨玉劳累了半日勾起旧病来,遂罢了。
墨玉又着秦桑绿枝送了衣裳首饰并各色珍玩来。衣裳首饰自不必说定是铺里新进南面儿时兴的,先给黛玉送了来,且说这些小玩意儿中有一座胶泥小楼,楼上一染色细高粱杆垛成六角亭,亭中一个小小的鬃人,鬃人手上立着一只胶泥红靛颏。整个小楼手掌大小,精致可爱,里面儿的鬃人和红靛颏栩栩如生,尤其是那鸟儿,小眼睛黑溜溜的似活的一般炯炯有神[ 邓云乡《红楼风俗谭》里写的物品]。黛玉爱得跟什么似的摆在案上。
可巧秦桑送来时几位姑娘和宝玉都在黛玉房里玩儿闹,少不得请姑娘们同赏。
宝玉笑道:“妹妹,墨玉哥哥对你可真真尽了十分的心。”
探春道:“可不是,只瞧治了这小厨房后,各色药膳滋补汤粥竟未停过一日,凡听见姐姐咳嗽一声儿便即可请了太医来细细诊视。”
宝钗笑道:“可知各人有各人的缘法,林兄弟虽不是妹妹嫡亲的哥哥,却比我那亲哥哥好过十倍去,知书识礼如玉君子,现又是伯爷,等开府立户,另有一番事业可为!”
湘云却笑道:“姐姐快来看,这是什么?我竟没见过?”
一行人簇拥着瞧了,宝钗笑道:“仙鹤香怎识不得了?”说着给众人一一介绍过去:“这是江米人,胶泥小火炉,竹编的箭楼……”
那边宝玉笑道:“这衣服的料子我怎没见过?”
宝钗笑道:“这天下地广物博,没见过的东西多了去了,有甚稀奇?我瞧瞧。”看了眼料子笑道:“这是缘织金仙鹤补绒做的,难怪不知,自前朝以来,天下仅十匹[ 小说家言,切勿考究当真,谢谢。],物以稀为贵,今儿竟在妹妹这儿见到了,也是我等的造化了。”
黛玉以帕掩面笑道:“算不得什么,姐妹们瞧瞧若有喜欢的留下便是。”
探春一听喜不自胜,将那胶泥小火炉拿了去,各人自拿了各人的喜好,偏宝钗盯着那竹编的箭楼瞧了一会子,却一样儿没拿。
黛玉瞧见,以袖掩面悄撇了撇嘴儿,从首饰盒儿里拿了副金镶宝翡翠镯子给宝钗套上,一面笑道:“前儿闻宝姐姐的镯儿碎了一只,今儿我偏在孝里,这镯子就请姐姐纳了,也省得它日日在我跟前儿闹着叫我戴它。”
探春等人笑道:“林姐姐如今也学得凤丫头贫嘴巧舌了。”
众人说说笑笑也就散了,过了不久,各人又着人送来各自的贺礼,只宝钗送的独特,两支竹刻花鸟纹毛笔。黛玉见这毛笔为竹雕成,浅雕花鸟纹,颇有古朴之风,笔管尾端有六个正楷小字儿,正是前朝皇帝用过的真物儿。
黛玉笑谢了莺儿,命眠星包了几两银子赏她,莺儿谢过回去,黛玉转身却撂下脸,冷冷娇哼一声,令遥日收好了不许叫墨玉瞧见。
真真司马昭之心。
却说这日墨玉去了老太太院儿里,笑道:“老祖宗,前儿上皇赏的东西里有一柄千年檀木如意,我想这物件只配老祖宗了。”步月呈了上去,贾母只见这如意是檀香细缕雕空,雕空处重重叠叠都是“寿”字,下垫织锦垫子,由紫檀玻璃罩子罩好[ 同是邓云乡《红楼风俗谭》里的]。
老太太笑道:“谢了你的心,鸳鸯,摆到格里去。”鸳鸯应了,接了这如意摆到多宝阁里。
墨玉笑道:“这玉如意上,多达九千九百九十九个寿字,取的是万寿无疆的意思。”
老太太笑道:“你有心了,病好了就好,小小年纪三灾六病可了不得,现好了就搬到园子里和姐妹们一同玩乐。”
墨玉笑道:“老祖宗,我想着我就不进去了。”
老太太疑道:“可你宝玉兄弟哪儿不好惹了你闹口角了,还是其他几个妹妹有不当之处?”
墨玉笑道:“老祖宗教出的人物儿自然都是极好的,也正因如此,方不能搬进去。宝兄弟年纪小些,和众姐妹们住在一个园子里,饶说得过去,只我已是舞象之年,这园里……”
王熙凤闻玄歌而知雅意,笑道:“老祖宗,因今年宝姑娘那兄弟置了几房姬妾,故姑妈家已搬出去,不若让墨玉兄弟就住那梨香院去,来往也方便些。不然哪,我成日里看着都替那些看门的小厮累乏。”
贾母道:“这又从何说起?看门的小厮怎么了?可是懒怠拿大不肯通报?我就说这些门子惯可恶的,虽说宰相门前七品官,可这些门子也太恶了些,本主家已给了月例,偏来客了还要收人贿赂才予通报。原主家请他,是替主家看门子,他这一作摆,不知坏了主家多少事儿!”
凤姐儿笑道:“老祖宗只放心,我们府里再没有这样的事儿,我的意思是啊,我只瞧着,三五天儿的就有人送了这个送了那个来,那门房见天儿竟要通报数十次,可不累乏?不若让林兄弟住到梨香院去,离园子又近,又能自己行方便,老祖宗您说呢?”
贾母笑道:“那也行,只一个,搬了出去也要常进来,在外不好放纵取乐,可要注意身子。”
墨玉应了声退了出来。等人走了,凤姐儿方笑道:“敢是娘娘看上人家想要说亲了?”
贾母笑道:“说什么亲?”
凤姐儿道:“到底说这墨玉并不是姑奶奶亲子,和园子里史大姑娘宝姑娘无亲无故,甚至和我们贾家的姑娘们也无甚关系,娘娘命他一起进园子,可不是想说亲?”
贾母双眸微阖并不言语。
凤姐儿便也退了,走至过道儿里方发现,墨玉正等着她,笑道:“林兄弟这是有话儿要说?”
墨玉笑道:“前儿听妹妹说,年节下那些礼单皆是请嫂子过了目的,墨玉特来感谢嫂子费心未叫妹妹失了礼数了。”凤姐儿笑道:“不值什么,她小人儿家家的特拿了来问我,我少不得一一说清楚了才是。”
墨玉笑道:“这也是嫂子的心意,我那儿还有几颗上好的东珠来,原是女儿国上供的,前儿上皇赏了来叫入药,我哪配那个?回头给嫂子送去,或做头面或研成妆粉都是极好的,另有几句话,虽逆耳却是忠言。”言到此却停了下来,步月带人后退了几步,凤姐儿使了个眼色,平儿也带着人退后几步。
墨玉笑道:“我素敬佩姐姐是个脂粉队里的英雄,不让须眉的巾帼,若姐姐是个男人,不知能立下多大的事业来,可惜姐姐被束在这闺阁之中了。”
凤姐儿听此言语,便已起了心,打起精神听他细说。墨玉又道:“前儿我底下人上报,说铺子里的伙计见到了姐姐身边的旺儿在外面放贷。”凤姐儿霎时捏紧了手里的帕子强笑道:“谢兄弟告诉我,我回去定拿了人问个清楚,怎做下这瞒天过海伤天害人的丑事儿来!”
墨玉闻言,心内有数,笑了笑道:“不是姐姐的吩咐就好。”
凤姐儿笑道:“做这档子事儿于我有何好处?那三五千两银子还不够我塞牙缝儿的,况我如今又不等着钱用。”
墨玉顿了下,笑道:“常听人说,‘东海缺少白玉床,龙王请来金陵王’可知姐姐家富可敌国,只姐姐应知,官眷放贷,那是大罪,既我这边有伙计瞧见,保不准儿还有其他人见了,还望姐姐,三思……”说着做了个揖笑道:“姐姐有事儿,尽管找我,兄弟尽我所能。”
言罢便走了,准备着人搬家不提,却说凤姐儿回去立把前儿偷懒不递帖子的门子给打了三十大板又给撵了出去,借鸡杀猴儿,自此贾府门房上各人才稍安稳了些。
夜半时分,凤姐儿悄声与平儿道:“你私下里去告诉旺儿,让他把这起子利钱赶早儿收回来,后面儿再不许放。”
平儿疑道:“这是怎的了?”
凤姐儿悄声道:“这旺儿做事不仔细,叫林兄弟的人给看见了,也奇了怪了,这林家世代清流,这林兄弟不去科举入朝,反倒只在俗物上心,你近日听过京中有什么新开的铺子?”
平儿道:“前儿听小丫头们说起过,京中南街上开了家叫琴玳坊的铺子,布料首饰头油脂粉都是南边儿来的时兴货,开了不上半年功夫就在北街又新开了一家。”
凤姐儿琢磨,这墨玉来京也左不过半年日子,难不成竟是他的?
而这墨玉自姐妹进了园子,为避讳,一向只去潇湘馆里,他也偏爱馆外那处竹林,来了便常坐廊里赏竹色听竹声,若遇着那宝钗探春等人,便略坐坐就出来也无可述。
眨眼就到了三月初三,探春生日又闹腾一场,墨玉送了礼去只推脱身体有碍,也不去参宴,贾府薛家男丁,惯会招妓逗乐,他不喜,也不去凑热闹。直到三月十六,元妃宣贾母携王氏进宫,因林家兄妹久得帝宠,便也请进一叙。
众人按品大妆,黛玉头戴彩冠,身穿大红织金褙子,着绣云霞鸳鸯纹补霞披,墨玉身着绯色白泽纻丝补服,戴六梁累金丝蟒冠,腰间扣着玉带,玉带钩上挂着绶带荷包儿香袋儿和双凤墨玉佩等物,二人皆是风流婉转的人物儿,这一穿戴更显明艳照人,清贵逼人,乘着朱顶翠盖宝车进了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