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忘庭轩

8、第 8 章

　　想了一夜，我终是没有睡下。
　　先是宋楚天的出现，再是被他逼迫着陪同去迎亲（其实是想知道破云山庄与南宫家的阴谋），然后一同被他人恶意困于阵中，仅仅三件事却都脱离了我的计划，别说三件意外，就是处理错一步都可能将自己害得体无完肤甚至尸骨无存！
　　花了一晚，我还是没理出一个完美的方案，而天，已经亮了。
　　憎恨东隍的温度，厌恶仿佛没有尽头的大雪天！天快亮的时候，正是最寒冷的时刻，没有可以让我寒暑不侵的内力，除了哀叹之外我还能如何？我讨厌雨，讨厌雪，美丽的东西永远不能长久，长久了又不再那样美丽，天既然不能掉下钱来，又何必掉些没用的玩意儿？徒惹人心烦！正如下雨时，我总是想起那应是作为我弟弟的人拿枪指向我的那个雨天，雷鸣阵阵……我曾经幼稚地以为，即便不是同母所生，多年的情谊也是不可磨灭的……多么可笑！即使与他正式决裂，我也想不到最后自己竟还是被他间接逼死！
　　闭目养神之中，我也同时感觉到了一道恼人的视线，我倏的睁开了眼。
　　“宋楚天，你看够了没？”
　　“哈，真是敏锐。”宋楚天毫不见被发现的尴尬，笑得和气生财。“我怀疑你究竟是不是真不能习武啊？感觉那么精准。”
　　唉！如果没有那双艳冶的眼睛，这张脸就显得更阳刚化了，可那样一来，便少了分傲视天下的狂妄味道，真是张矛盾与和谐并存的脸！昨天是十五岁之后第一次再见他，本想吓吓他，岂料倒被他的容貌震慑得自己先呆掉了。光是想想宋楚天就忍不住郁闷了一下下。
　　若不是知道自己喜欢的不是这类的，宋楚天或许会考虑一下……呃，他喜欢的类型又是什么呢？为什么会想起那张总是气鼓鼓的脸哩？
　　“你在想什么？”我推开那颗碍着自己视线的头颅，站起身，淡漠的目光扫向一旁的一棵树，“你不认为现在不是思考的好时机吗？”
　　“呵，也是。”宋楚天亦站起身子看向那处，“所以我怀疑你到底有没有内力啊，居然只靠感觉就知道方向了。”
　　“这也没办法，是我躲藏的技术太糟糕了，毕竟没有内力的也不止一个人呀。”从树后缓步走出的男子嬉笑着，明明是戏谑的口气，但配上那堪称绝色的脸，实在让人想跟着装腔都做不到。
　　“药王真是见笑了，想来破云山庄还亏欠阁下一个不小的人情，若单是依内力强弱就能断定一个人的价值，那岂不是人人崇武，天下大乱？”宋楚天立刻点明对方的身份，以免我出丑，不过其实他也该知道自己多虑了，因为他第一次见到慕应笑的时候，实际上我也在，可惜没人知道而已。
　　那时我对宋楚天他爹，现任的破云山庄庄主下了“断肠”，中毒的症状就是瞬间失去毕生武功，表面上的确是没有什么大不了的（这也叫“没什么大不了”！？），不过估计半个月后，他的四肢就陆续会断得差不多了，再十五天，五脏也几乎损尽，但那样还不会死，起码要十天之后，中毒者才会气绝，若剖开尸体，就会发现他已经肝肠寸断——名副其实地“断肠”。
　　慕应笑那时十四五岁的样子，不过人美是骗不了人的，加上他又炫耀似的一身银衣，不但不作易容，甚至连面纱都不用，笑得令人目眩，简直是在故意气死那些破云山庄的人嘛！人家家里被我放了一把火烧了半个山庄，死的人不计其数，庄主也残了，他却笑得那么开心，那个笑容……我至今都记得，因为正逢心情不爽，看见那笑脸突然很想扁，而我也下手了……事先声明，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能躲过我设下的那个高难度陷阱，却自己在旁边摔了一跤掉下去……也许就是因为他太有趣的关系才让我现在还记得这张脸吧？
　　因为看见他那么笨拙的样子，心情爽快了许多，所以那时想屠杀破云山庄的计划才没有实施，这么看来破云山庄欠他的人情其实不止表面上那么一点……
　　“晚生梵律烟，见过慕神医。”我作个标准的书生式抱拳，一派谦逊温和的模样，看得旁边的宋楚天瞪直了眼。
　　“梵公子何需多礼？论年纪，我们应是同辈才是，你这声晚生可是自折了身份……咦？小天你这是什么表情啊？”前后完全不搭调的神情和语气，听得人煞是好笑。
　　不过，在看了我不做任何掩饰的脸后还能嬉笑怒骂自如的这份本事，倒让我好生佩服——虽然他的容貌不逊于我半分。
　　“小天”……看来他和宋楚天很熟咯？
　　“也没什么啦，只是觉得……区别待遇哦……”宋楚天摸摸鼻子低声抱怨，“为什么你们一见到我就不给好脸色……那家伙是，你们也是，莫非美男子都讨厌我这号的？唉，人长太出色也是不好的……”
　　很默契地忽视他的自怨自艾，我和慕应笑越过他交谈了起来。
　　“素闻慕神医医术过人，救济无数生灵，对于阁下广阔的胸襟，在下甚是佩服，今日得以一见，着实是一件幸事。”千错万错，马屁不错，就着这一原则，一上场自应先恭维一番，即使我不知道他究竟救了些什么东西。
　　“哪里，梵公子谬赞了，救世济民乃衣者本分，若真要算胸襟广阔的达人，怕在下还远远及不上在下的师傅吧。而且您这声‘神医’在下也是受不起的，能与师傅和‘踏叶公子’齐名实在侥幸。”话虽如此，为什么慕应笑此时的表情却在说“那些杂碎哪能和我相提并论”呢？
　　“慕公子太谦虚了，连师傅也认为您有这个能力，您又何必自歉呢？”
　　“哦？阁下的师傅是——”
　　“正是您方才说的‘踏叶公子’江浸月啊。”
　　“……”慕应笑露出惊讶的表情，他可能在想，今天是不是出门不利吧？没错，他的师傅叶麟和我的师傅江浸月是死敌，从没见过面的死敌。
　　想当年，作为崇拜者之一，为了见叶麟一面，江浸月可算费尽了心思，可是大概是命运弄人吧？每次他赶到据说叶麟去过的地方，叶麟都脚底抹油了似的跑地无影无踪，直到江浸月十七岁已经混出了与他齐名的“神医”称号，还被奶奶逼迫收了我这个八岁的挂名徒弟后，他还是没能见到叶麟，因此，他恨死了叶麟，甚至把自己的称号变成了“踏叶公子”——寓意是要践踏死姓叶的——可至今，两人依旧没见过面。
　　几年前，江浸月那“天山老妖”（“木鱼”起的外号）对外宣称自己不抓到云游四海的叶麟誓不为人，可目前，两人仍没见过面，这仇结得有够乌龙……
　　别说慕应笑这厢的惊讶了，连宋楚天也是一脸茫然。
　　——你没瞎掰吧？
　　密耳传音？
　　我点点头，算是回答。
　　——真是的，不早说！
　　“说来在下也只是师傅的一个不得意弟子，比起在下那四个师兄，在下实在是不值一提。”
　　“咦？踏叶公子有许多弟子？”发问的是宋楚天。
　　“你们不知道？师傅他一共有五个弟子，但因为在下不才，不想卷入武林纷争，所以应该也算只有四个吧？知道我存在的也只有师傅和几位师兄了。”我笑着看向宋楚天——你也有不知道的啊？
　　宋楚天耸耸肩，不以为意地笑道：“说来江湖上最隐秘的事情也莫过于你和应笑的那两位师傅的行踪和事迹了，原来你不知道？”
　　“为什么我要知道？”
　　“也对，你没去买过情报，所以有些事情的隐秘性你也无从得知。”宋楚天像在感慨乡巴佬就是乡巴佬一样叹气道，“那你说说，你那几个师兄是什么人吧，省得我把你当骗子哦。”
　　“哈，既然师傅的事情那么神秘，那我就更不能告诉你了。”我故意气死他一般冷笑，随即看向慕应笑，“慕神医年纪轻轻便同时精通医术和奇门盾甲之术，真是让人佩服。”
　　“嘿，既然阁下与小天那么熟了，那我在重新自我介绍一下好了，我是慕应笑，不叫慕神医，也没有叫这个名字的兄弟，所以我很确定你不会把我认作别人，以后你可以叫我应笑，请问我可以叫你小烟吗？”慕应笑突如其来的话语让我不禁愣了愣，不过立即会意的我，也露出与其相似的笑容做出回应——
　　“我是梵律烟，很高兴认识你，不过……你还是叫我律烟或者烟好了，像那种叫法我不太能接受……”
　　“我们现在可以算是朋友了吗？”慕应笑引导性地说。
　　已经算清他要说什么的我自然不能说不：“当然，除非你不这想。”
　　“好，既然我们是朋友，那上一代的恩怨就与我们无关了是吧？”
　　“上一代？我不记得自己的父母会和你父母有什么恩怨啊。”
　　“嘿嘿。”
　　“呵呵。”
　　我们相视一笑，心照不宣。
　　只是旁边的宋楚天想明白我刚才的暗示，正色开口：“南宫家出事了？”
　　“呃……嗯，我是来搬救兵的，没想到你们被困在这里了，真是巧啊。”慕应笑似乎突然想起般笑道。
　　“可恶！那个混蛋在想什么？他真想闹得不可收拾吗！”宋楚天想及那张愤怒的脸，不禁捏紧了拳——他真的那么恨他？
　　“放心吧，你现在赶过去应该来得及，南宫家的‘玄天十杀阵’没那么容易破。”慕应笑见他面色不善，只得这样安慰。“这里的阵法已经被我破掉了，你尽管放心去吧，破云山庄的人就在那个方向等你，我和烟体弱，就不跟去丢人现眼了，估计你处理完了，我们就会到的。”
　　看着慕应笑指的方向，宋楚天皱眉，二话不说就飞奔而去，只能在心中祈祷自己的认路系统不要再出什么问题。
　　“你真过分。”我做出如是评价。
　　真会曲解我的意思——我本是告诉宋楚天布阵困住我们的人就是慕应笑的，不过既然慕应笑说了是他破的阵，我也不便当面点穿，不然这种谁都知道的事情只会徒惹尴尬罢了。
　　“哈，吃碗饭也不容易啊，你既是他的朋友，也该知道我上面的是什么人吧？不听命令的话可没薪俸了。”慕应笑挠挠头苦笑着，“这年头，谁活得容易了？”
　　“原来神医也会缺钱？”
　　“那你呢？准部尔丹逍遥派的长公子梵律烟，自小就被一个奇人带走，那个人就是你师傅？”慕应笑转移话题，向我抱怨，“你的身份真是简单，害我一晚没睡！”
　　“你花了一晚上就为查这个？”
　　“没错。”
　　“真是有够闲。”我忍不住讽刺——如果我没事先安排好假身份拿什么来耍你们？
　　“你很忙？”慕应笑反讽，“那又何必陪着小天来这林子共度一夜？
　　“……”什么叫“共度一夜”？

　　第二天深夜，当被迫不戴面纱帽子的我和慕应笑骑着驴子——他说骑马太没创意——在他的带领下来到“南院别庄”，迎接我们的，是紧闭的大门。
　　“怎么进去？敲门？”
　　“不要，太没创意了……”
　　“……”
　　他一说这话，我直觉就没好事。他不让骑马也是因为没创意，不让戴面纱还是因为怕没创意……害我一路上被人看得好不自在！
　　忽然，他似是想到什么“好玩”的方法，突地冲上来抱住我，把我扑倒在地，硬是拉住我的手扯自己的衣服，要命的是，他一边做着这种事情一边还大叫：
　　“烟，不要，不要在这种地方，我知道这两天一直不应你是我不对……呀！会、会被人看见的！”
　　“喂……”
　　“啊！你弄疼我了……哈…….嗯……不行！”
　　“你在叫什么春！放……”
　　好半天，我刚挣开他的手，却发现旁边偷偷蹲了一地看戏的人……

　　“这两天你们好象玩得很尽兴啊，我在这里受苦受难，你们却调情调到人家家门口来了？”宋楚天一脸凄苦地埋怨着。
　　“哼，也不知有美人相伴的人哪里受……”注意到他手上的绷带，他挑眉轻笑，“受伤了？不知是谁那么厉害，为民除害了？”
　　“哈，你也别挖苦我了。哦，对了，”他看向一旁吃得起劲的慕应笑，“‘他’也受伤了，是我不小心打伤的，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什么！？”慕应笑显然受惊不小，“你真好啊！看我被骂后怎么找你算帐！”
　　说完，他点心也顾不得吃，“嗖”地一声冲了出去，随之而来的，是一声“砰”。
　　我好奇地探出头去，看见慕应笑四脚朝天摔倒在地的样子，终于无法憋下去地笑了出来——两天来也不知道他摔了多少次了，难怪那次会自己摔下陷阱了！真是太好笑了！
　　“你也别笑了，估计现在你和他都是南宫家的人的笑柄了。”好死不死，宋楚天适时说出了一句让我脸色发青的话语。
　　“与其担心我被笑，不如好好跟我解释一下，为什么你娶的是南宫芳菲而不是对外宣称的南宫芳华吧。四公子！”
　　“哈哈，我们两家可从没承认过我要娶南宫三小姐啊，怎么看我都只能娶二家主芳菲才能与破云山庄登对啊。”
　　“哼，打得好算盘！”暗中结盟，等引起别家的警觉已经木已成舟了？
　　“你会阻止？”
　　“为什么不？”妨害了我的利益的事情，我绝不会姑息。
　　“那我拭目以待。”

　　感谢各位大人的支持,还有我一般是在周末更新,平时,至少非休假,应该是不会有更新的,高二是非常残酷是时代......希望小默能快点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