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忘庭轩

7、第 7 章

　　“喂！不要老是扳着张脸啊，我是真没骗你呀，君韩是我的字，楚天是我的名，我哪知道你这个天绝宫宫主会没办法察清楚我的身份啦……”宋楚天可怜兮兮地瞅着我，但那张俊美的脸和那身夸张到极致的衣服实在让我苦笑不得，就算表演得再出色也让人同情不起来，甚至让我有种极欲灭了他的感觉。
　　“我没有生气。”我借着自己长期以来磨练的演技笑盈盈道。哎呀，他的包子怎么都是肉的？带那么多，不怕馊了？只是……味道是还可以。“不过，你若一再强调‘本宫’的身份，我可是会不客气咯。”
　　“胡说，你摆明了还在生气。”宋楚天断然道。
　　“哦？何以见得？”千万别告诉我是因为我演得太没水准！嗯……他这肉干不错，不知哪买的，下次让流水去买些放宫里去。
　　“因为你正在吃掉我未来两顿的干粮……”宋楚天如临大敌地看着我手中的那袋蜜饯甘枣和包子肉干，仿佛我再咬一口他就要哭出来给我看似的。
　　“……”我呆了半晌，随即露出灿烂的笑容，“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呀。”既然你随身带了一堆美味——吃惯山珍海味忽然发现这种简单的吃食也很令人怀念——不如让我一起来分享吧。
　　被那抹耀眼的笑容刺到眼，等宋楚天发现不对时，又是四分之一的肉干不见了……
　　混蛋！心疼死你！
　　恶魔……可惜这张脸了！
　　百里追星和宋楚天各自在心中定位下彼此的形象后，第二度交锋，宣告无疾而终。

　　“喂，百里追……”
　　“梵律烟。”我纠正。
　　“哦，小烟，你有没有发觉啊？”
　　“怎么了？”听了他对自己的新称呼，突然觉得他脑子一定有问题。我和他的关系还没那么熟吧？还是说，他是故意把我叫得女人似的？
　　“我记得这片林子应该是很小的才对。为什么我们走了一下午都没走出去？”
　　“你刚发现？”
　　“这么说，你早就发现了？”
　　“嗯。”这是当然的吧，才走一个小时的时候就知道了。
　　“那你说……我们是不是迷路了？”他很白痴地猜想。
　　“即使你迷路了我也不会，”我冷笑道，“我们刚才是从南门出来一直往南边走的，从太阳的入射角度来看，我很确定我们没有改变过方向，而我们走了一下午，却还是没能从这个通常只须花半个多时辰就能走出的林子，恐怕只有一个原因。”
　　我们可能误闯或者有人故意让我们进入了一个迷魂阵。后者的可能性不止比较大而且极有可能是针对宋楚天来的，但这个阵法显然没有攻击性，大概是在拖延时间。因为对宋楚天的恶劣印象，我故意不说，等他问了，才直接告诉他我的发现，真没想到他这样迟钝，那么久才发现，害我无聊得……把他的干粮吃了个精光……
　　猜到我说的原因是什么，宋楚天恍然大悟地点头：“原来如此，我还以为又自己迷路了哩。”
　　“……你路感很差？”
　　“还好啦，只是经常在自己家的院子里迷路罢了。”
　　“……”哈！太好了，以后不用担心惹了这家伙他会自己来暗杀我了，只要躲在宫里，他铁定在天绝宫迷路——我暗讽着。破云山庄说小也不小，可惜要和我的天绝宫比，还是小巫见大巫了。
　　（……星……相信只要你能把人引到你房里去，那里面的机关就足以让他毕生难忘……不，或许永远不可能竖着出来了——作者汗。）
　　又走了一段时间。
　　“小烟啊——”宋楚天嬉皮笑脸着叫。
　　“做什么？”这家伙怎么阴阳怪气的？
　　“你是百里追星哦？”
　　“是又如何？”
　　“那你是天绝宫宫主哦？”
　　“别告诉我你不知道。”他“哦”什么“哦”啊！
　　“天绝宫宫主很厉害哦？”
　　“你要不要自己试试厉不厉害？”厉害当年还被你骗？那你不是更厉害？真想现在就剥他的皮抽他的筋！
　　“那这点小阵法你不可能破不了的哦？”
　　“……”
　　“……”宋楚天额角一滴冷汗。
　　“……没错，我就是破不了才陪你瞎逛，看你胸有成竹，应该会破吧？”
　　“……”
　　“……”这回轮到我无语。
　　然后，我们两人难得非常默契地同时耸耸肩，一摊手——
　　“哈！”
　　怎么办？除了凉拌，还能热炒？

　　深夜。
　　“小烟啊——”
　　第二次！
　　“你又鬼叫什么？”
　　“你做什么在我面前也戴面纱啊？怎么还那么见外呢？你看我们都这种关系了……”剩下的话在我手中的薄刃下消音。
　　“你倒说说，我们是哪种关系呀？”我温柔地抚上他的脖子——当然，是用刀。
　　“就是没有同甘，目前也是共苦了对不对？有话好说嘛，来，听话，把刀放下，年轻人，那么冲动做什么？”宋楚天装出一副小生怕怕的表情，可实际上我们都知道，我这是没有威胁力的威吓——一个没有武功的人怎么可能伤得了一个起码在武林前二十位的高手呢？何况不是神兵利器，没有内力根本连他的皮都划不破！
　　“苦？抱歉，本宫大好年华，这一日的时间，只当是个消遣，不似宋公子忙碌如斯，现下心情自是与本宫不同。”我很少一天能对同一个人怒目而视觉两次以上，这人竟接二连三不知死活地惹怒我莫非他真以为我舍不得杀他一个还不知是敌是友的混帐？“而且，我并没有戴面纱，这不过是帽子上的附属物罢了，有帽子御寒却不戴，在阁下眼里，本宫就这么傻？”
　　“我说小烟啊……”可能是看出我眼神已蒙上不耐的杀机，宋楚天终于收敛了态度，正色道，“你其实不用这样浑身是刺，我对你并无恶意，何况那时若没有你的帮助，我至今还是个不成器的小鬼，那老头怎么可能注意到我的能力而开始培养呢？我现在虽是‘四公子’，但‘侧房之子’这个身份依旧被本家的人瞧不起，我明白你还在为了那次的事恼我骗你，但你要的破云山庄至宝‘破云刀’我也帮你得了……”
　　“哼，若不是你插手，我又没防你，你以为我会失手？”我收回了小刀，“宋楚天，说吧，这次你究竟又有什么目的？”
　　“真是的，我说了我们只是巧遇……”
　　“那你为何一下就认出了我呢？我记得，我们不仅只见过两回，而且那还是五年前的事。”
　　“……这个……”
　　“编啊，编个我可以相信的理由说不定我还能再在这里和你耗上两天，不然——”我笑得儒雅、古典，像在品味一杯茗品，悠然的神态说明被困在这里的我根本毫不担心。
　　“唉！说得那么明白做什么？好了，我是每年下雪时就来东隍看你有没有动手啦！依你的野心，肯那么久而没有作为，甚至像隐居深谷一般，我自然知道你不是不想出手，而是在筹备，筹备可以惊天动地的大事，例如——颠覆傲龙堡。”
　　“从你上回不带一名侍从独自闯入破云山庄，我就知道，三庄四家在你眼里不值一提，我做了三个假设，第一是冥月宫，但你心机深沉。既是能让结好的三庄反目，又总备好后路，就说明你不会专挑个最不清底细的下手。”他慢条斯理地一一剖析我的想法。
　　“而第二个苍澜教，我更能相信你不会对他们出手，因为我知道苍鸿影是个阴险致极的家伙，你并不一定是斗不过他，但他绝对有能力玉石俱焚，再说，以他的个性，我相信他早就和你站到一块儿去了吧？”
　　“最后，就只剩一个，就是傲龙堡，照常理而言，选他们的确吃力不讨好，且很可能会来个‘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可若我的第二个假设成立，苍鸿影站在你这边，那一切就好办多了，况且，若一开始就打倒傲龙堡，确实可以起到威慑的作用，天绝宫有你这个主人，还真赚了。”
　　说了一大串，宋楚天终于可以停下喘口气了。
　　而听闻他这么毫无隐藏地说出我的计划，我不仅没有讶异，反而轻松了不少，虽然感觉上以后的日子会过得更艰难。当敌人（在这个时代，不清楚底细的就是敌人）说出他的秘密时，并没有什么值得高兴的，因为这个秘密后肯定埋藏着更让我头疼的秘密。他这一答，虽然代表我以后会过得很麻烦，但起码，又离他隐藏的目的更近了一步，日后也更容易判断他的深浅。提早防患，总比忽然被人当头一棒的好。
　　“你猜得不错，”我不动声色道，“但你又真的理解了多少？你知道我专挑雪日来这里的原因，清楚这几年我足不出户在做什么，知道这些可以惊动整个武林的情报，可你又是否知道，我的野心，真正用在哪里？所谓‘野心’，可不是那么容易理解的东西。宋楚天，你很聪明，或许你知道的情报连我都不能比，但那又如何？你永远不会懂什么叫‘人心’。”
　　“什么意思？”
　　“告诉你个秘密吧，”我摘下帽子，贴近他的耳朵，说出了一个天下……至少武林中知道的人屈指可数的秘密。
　　“你……说什么？你是想……”宋楚天诧异地紧盯着我，终是没有把那两个字说出来。
　　看着宋楚天惊疑不定的表情，我心中开始发出阵阵冷笑。
　　宋楚天，和我比，你尚太嫩，在前世，商场中数年的虚虚实实我已经玩惯了，就看你能不能再凭你那些来路不清的情报来拆穿我的想法咯。要知道，那些想和我斗的商家可都是情报高人，而他们，从没有一个能凭它胜过我。
　　我不喜欢靠自己不擅长的东西去赌，因为赔率太高，所以我把他引上了心理战术的天平，同时我也在赌，赌自己积累了四十年的心计赢不赢得了这个时代的古人。
　　“哈，算你恨，居然比家里那老头还难应付，我服了行不？那现在，你可以告诉我，我们该怎么出这个林子了吧？难道真得把这里的树都砍了？”
　　“有何不可？”我理所当然地反问。
　　想当年，我怎么学就是独独学不会布阵，明明已经把道理摸清了，可实际做起来又是另一回事，由于不服气，我顶撞了奶奶一句“不会布阵没关系，能破不就行了？”结果气得她老人家直接把我扔到一个原始森林般的阵里去，困了两天，在又饿又累的情况下，我砍光了那里做媒介的树，才找到阵眼，虽然破了阵法，却激怒了奶奶，被罚在雪地里跪了三它三夜，最后娘急得陪我一起去跪，死鬼老爹本不想顾我，但看在他最心爱的老婆的份上才去求情，那时真是壮观，行云、流水、游冰、娘和老爹都跪在我旁边为我向奶奶求情，其实他们不必担心，我的意志力比一般的小孩都强得多，加上有上乘武功护体，还真像老爹说的——他这身内力，就是你们都倒了他也没事。
　　至于他后面说的祸害遗千年我可不承认。
　　“可是……砍这里的树是要赔钱的，这里又不是破云山庄的地头，难道那几万两银子你们天绝宫肯赔？”
　　“哈，我的钱可不是这么用的，真要砍树，当然是记在你家头上。”
　　“……”
　　“不要苦着脸啦，谁稀罕你家那几个破钱啊，明天你给我抓只松鼠什么的东西来，山人自有妙计。”
　　“但愿我们能出去，不然，干粮都被你吃了，也不知道能撑几天。”
　　“……到底是谁在记仇啊？”
　　“……”

　　“喂，你睡了吗？”宋楚天明知顾问。
　　“又有什么事？”
　　“没了武功，冷得睡不着？”
　　“不是，是因为我旁边躺着个不知是敌是友的家伙，不谨慎点，谁知道你半夜会不会捅我一刀？”我半开玩笑地回答。
　　“切，我要想杀现在的你还不容易？不过，你真不问我为什么要找你吗？”
　　“我问了你就会说吗？”
　　“当然咯。”
　　闻言，我立刻讽刺：“但十句有九句是骗人的，还有一句半真半假，对吧？”
　　我不会再次上当了，宋楚天，若不是那时还没有摆脱前世的怀念的话，我绝不可能把你当成杜其康，而忍不住相信你的。同样是男孩，你就像那时的他一样欺骗了我的同情，不，或许你比我那个不成器的弟弟成熟得多，但同样的错误，我不会再犯第二次了。
　　“呵呵，谁知道呢？要看你问什么了，不过如果你用美人计的话，或许我会一时意乱情迷地全部说出来哦。”
　　“若你是那么好对付的话，我也不用问了，因为这样的人根本不值得我动手。”
　　“哈，相信我啦，我没恶意的，不管是你要的东西，还是这个武林，我都没兴趣。以后你就会明白的。现在，我只是想和你合作而已。”
　　“哦——”一个长音的“哦”声，摆明了我的不置可否。
　　又是一段沉默。
　　“喂……”
　　“你还想怎么样？”好烦！我的口气不善了一些。
　　“我知道很多问题你也不会回答我，不过我问你一个无关功利的问题吧，”他的口气诚恳而无奈，让我不知该如何回应。
　　“你有没有爱过什么人？”
　　“……”我脑中出现无数张脸，江明倩，行云，风蓝……甚至有前世一夜情的对象，但是——“没有。”
　　“那你知道，爱一个人会有什么感觉吗？”
　　“心跳加速？脸红？不敢正视对方？大概是这样吧。”我敷衍着。
　　“好笼统，果然还是你这种没心没肺的人可以成就大业呢。”
　　“谁‘没心没肺’了？”
　　“你不是吗？不过就你迟钝的样子也差不多了。”
　　“你……不要岔开话题！你坠入爱河了？”和这个人吵架一定会死，不是被气死就是被烦死。
　　“‘坠入爱河’？”他好笑道，“你真会形容，不过我应该还没有吧，只是最近有人对我死缠烂打，我都快怀疑那人爱上我了。”
　　“你对她怎么想？”那个女子这么大胆？
　　“也没怎么想，反正是我先做了让他生气的事情，最近他的影子总是绕在身边一样，真是奇怪的感觉，看见他就很想逗着玩。”
　　逗着玩？“你当是猫哦？”似乎是个泼辣可爱的难缠女孩哦。
　　“算了，你这种没心没肺的家伙不会懂的。”
　　“我没心没肺？那你呢？欺骗我同情心的人也会有那种东西吗？”
　　“……反正你没心，我哪有得到过同情心啊？”
　　“你！宋楚天，你这个……”
　　“怎么样？怕你这个没武功的人不成？你那些毒药横竖就对我没用！”
　　……
　　于是，我们两个随意都可以在江湖上引起一段腥风血雨的人，为了一个没营养的话题，吵了一个晚上。
　　我和宋楚天的关系，在这之后又持续了很久，别人都以为我们是志趣相投的朋友，就如道行方丈和白鹤居士一样，但实际上，除了以后那段不为人知的反目的日子外，我们基本上就是损友，熟悉了彼此的心性后，就成天以打击彼此为乐。

　　偷偷上来贴......5555555死小默,没良心,我再也不相信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