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窃欢》送清

19、019章

　　中秋过后，玉界不情不愿随王琢回到了金陵。

　　刚到家没两日，瑶瑶便被王琢带着跪到了玉界面前。

　　面对眼前这个小白兔一般柔弱可欺的女人，玉界的脸扬不起一丝客套的笑意。

　　“请夫人喝茶。”

　　瑶瑶将茶盏递给玉界，这是妾室入门前必须要全的礼数。

　　望着瑶瑶这一双纤纤玉手，那茶盏并不重，可她却好像端不起来一般。

　　“放在桌上吧。”

　　玉界不想喝她的茶，太恶心了。

　　“请夫人一定要喝下，否则瑶瑶心中实在过意不去。”

　　“玉儿，你既已然应了她进府，何必非要在最后关节叫她为难呢。”

　　陈氏笑吟吟开口，劝人宽厚大度这方面，她是极有经验的。

　　玉界敛眸，“我不想喝茶。”

　　“林玉界，你何必非要甩脸子，瑶瑶带着病上门敬茶，你只需要接过去就成了。”

　　王琢在林家受了些林老爷的气，如今回到金陵，自然要把这气给撒出来。

　　玉界晓得人永远都是贪心不足，她妥协了一次，后面便会有无数委屈叫她认。

　　所以她始终没动。

　　“夫君，别这么说话。我晓得，我的茶是不配给姐姐吃的。能够同姐姐您共事一夫，原是我天大的福气了。

　　这茶姐姐若不愿意接过去，我也不好勉强的。”

　　说完，瑶瑶回身想将茶盏放回到婢子手中。

　　哪里料到她这漂亮的手一哆嗦，滚烫的茶尽数翻到了她手背之上。

　　听到瑶瑶那可怜的哀叫声，王琢紧张的什么似的，冲上前捂住瑶瑶的手。

　　“林玉界，你若早些将茶接过去，瑶瑶的手哪里还会被烫着。”

　　“与其冲着我吼，你倒不如快些去请大夫来。”

　　玉界弹了弹衣袖上被捎带上的茶渍，站起身往回走。

　　“闻折，千万别怪姐姐，不是姐姐的错。是我自己身子不好，连最简单的敬茶都做不好。”

　　瑶瑶的手段并不高明，可偏生王琢就是喜欢这一套。

　　玉界原本已然起身往外走了，听到瑶瑶这么一番话，不由回身瞧了她一眼。

　　眼神里头的鄙夷和不屑，倒是叫王琢误以为玉界实在瞧不起他，心下怒火更甚。

　　“小姐，那狐媚子虽然恼人。您也不该老是对姑爷甩脸色呀，否则姑爷只会越发被那狐媚子勾了魂去的。”

　　绿丝跟在玉界身后，担忧的紧。

　　“无所谓。”

　　玉界摇头，二人路过那池子，玉界方才发觉池中残荷居然全部被人拔了。

　　她找来小厮询问，方才得知是王琢的意思。

　　玉界脸抽动了几分，终究没有发火。

　　“知道了，你下去吧。”

　　一场秋雨一场寒，中秋之后，天气更加萧瑟冷冽。

　　瑶瑶的手烫伤的厉害，在正院闹了好一阵子，折腾好几日后方才消停了。

　　至于王琢嘛，自打瑶瑶进了府，便再也没有来过玉界这。

　　本来以为乐得清静，哪里想到这瑶瑶院子离得近，来回不过一射之地，加之这女人又爱唱戏，每日都不消停，实在恼人。

　　玉界已然好几个晚上不曾睡好，人也瘦了些。

　　“小姐，明昭郡主的拜帖。”

　　是日，绿丝推开房门，将帖子搁在桌前。

　　转眸瞧见玉界坐在窗口发呆，叹了口气。

　　“小姐，今儿早膳又是一口没用吗？”

　　“不想吃。”玉界神情淡漠，一大早便听到王琢和瑶瑶二人在那里调笑，实在烦人的紧。

　　“再忍些日子也就过去了。”

　　“他们最好是快些滚。”

　　玉界鲜少说难听的话，这几日实在忍无可忍。

　　“明昭郡主叫我做什么去？”

　　“哦，是明昭郡主的生日宴，在博阳王府请客呢。听闻请了汴京城的昆曲班子来，还有皮影戏呢，热闹得很。”

　　“晓得了，你自去嫁妆箱子里挑两件漂亮的首饰用作贺礼。”

　　“是。”

　　玉界起身梳洗一番，等到隔壁院子声音停了，她想着补一补觉。

　　可到了午后，陈氏居然又派人叫她去祺林院一道用午膳。

　　玉界不乐意也无用，毕竟婆婆的话不好不听。

　　一路疾行到祺林院，果不其然王琢和瑶瑶两个都在呢。

　　自打进了府，瑶瑶身上所穿所用眼瞧着一日比一日富贵华丽起来，就连脸上的胭脂也细腻了许多。

　　如此一番打扮下来，她的模样比从前好看不少。

　　只不过站在玉界身边，仍然是野花比芙蓉，上不得台面。

　　陈氏心里头自然也晓得这一点。

　　“明昭郡主生辰，给你递了拜帖吧。”

　　玉界漫不经心点头，望着陈氏殷勤的目光。

　　“莫非不曾给您拜帖吗？”

　　明昭郡主心气儿高，瞧得起谁才给帖子。

　　虽说王家的确是钟鸣鼎食之家，然人家博阳王府是皇亲国戚。明昭素来脾气也不好，还真就只给了玉界拜帖，没给陈氏，王家也不好发作。

　　陈氏这么问，目的显而易见。

　　“兴许明昭郡主想着，给了你便也是给了咱们家。”

　　陈氏勾唇，她的慈悲面相这个时候越发的和善了。

　　“母亲在金陵城这么多年，怎么会如此想呢。拜帖上头写的谁的名字自然便是给谁的，郡主金枝玉叶，怎么会连这点规矩都不晓得。”

　　玉界的话也很直接了当。

　　你们王家叫我吃了一只这么大的苍蝇下肚子，扭脸又想搭着我的梯子同博阳王府亲近？倒还真是脸皮够厚的。

　　“如此说来，这明昭郡主真的只请了你一人。”

　　陈氏尴尬，这话说起来莫名的委屈。

　　王琢和瑶瑶对视了一眼，王琢清清嗓子。

　　“兴许就是那郡主弄错了，没写上母亲的名字。玉界，你同郡主是表亲，拿着帖子同母亲一道去难道不好吗？”

　　“是啊，都是一家人，何必分得这么清楚呢？”

　　瑶瑶随声应和，怯生生的拿眼睛望着玉界。

　　“明昭郡主脾气大得很，帖子上头没有母亲，到时候去了王府门口，只怕会被拦下来。”

　　玉界极为从容的喝汤，优雅克制。

　　这一家子人都伪善的让人作呕，可她不能失了分寸。

　　“到时候只怕面子上更不好看，没得也叫我难堪。其实母亲哪里就差这一次生辰宴呢，小辈们玩玩闹闹罢了，母亲去不去又有什么。”

　　玉界勾唇，温柔和善的望着陈氏。

　　陈氏也笑了，“你说的也是，年轻姑娘家过生辰，我去不去不打紧。我不过只是怕郡主心里头想的是叫咱们都去，故而随口问了一句。”

　　陈氏有多尴尬，王琢就有多生气。

　　见母亲受了玉界的冷言冷语，“不过是个拜帖，你就非要同母亲争执吗？”

　　瑶瑶赶紧拉住王琢的手，“相公，别同姐姐吵架了。”

　　瞧着瑶瑶都快哭出来了，端的楚楚可怜。

　　“从头至尾我都没主动说过生辰宴一事，你的气还是朝别人撒的好。”

　　玉界搁下乌木筷，她冷静的看着气急败坏的王琢。

　　“母亲，若是没旁的事儿媳就先走了。”

　　“你站住！”

　　王琢拍桌子叫她停下来，玉界没理会。

　　“夫君，就让姐姐走吧。再待着只怕母亲心里更不好受的。”

　　瑶瑶拽住王琢的手，却莫名将王琢的手挨到了那汤匙。

　　王琢甩开瑶瑶，借着力气，将汤匙砸向了玉界后背。

　　“闻折！你疯了吗！”

　　陈氏见状，表面慌张，赶忙快步走到玉界身边。

　　“玉儿，他一时失手，又吃多了酒，你别放在心上。疼不疼？”

　　陈氏去摸玉界的后背，却被玉界挣脱开。

　　“差不多得了。”

　　玉界强忍着眼泪和疼痛，

　　“王琢，你再动手试试看？”

　　她怎么能不怕呢，王琢是武夫，一只胳膊便能打的玉界不能动弹。

　　可她心下也有怒气啊，这一家子人恨不得骑在她身上作威作福，玉界怎么能够忍气吞声。

　　她好歹也是林家嫡女，凭什么要在这里受这样大的委屈。

　　王琢瞧见林玉界红了眼，“我并非有意打你，只是失手而已。更何况，你对母亲的态度实在太差。”

　　“你若是要走就快些走吧，没得又叫母亲不高兴。下次若是再这么说话，我也不会手下留情。”

　　王琢这是明晃晃的威胁了。

　　玉界浑身都泛着寒意，她一想到王琢在林家表现的那般卑躬屈膝，将人哄回来之后又立马变得这般凶神恶煞，便恨得发抖。

　　她带着绿丝匆匆离开，始终没忍住大哭了一场。

　　“小姐。”

　　绿丝跟在玉界身边这么多年，还是头一回瞧见小姐这般崩溃。

　　她除了跟着一道哭之外，什么也做不了。

　　待到晚间，玉界情绪方才渐渐缓了过来。她亲手拿了墨条研墨，点着油灯给林焕之写信。

　　父亲已然为王琢所动，只怕指望不上。

　　母亲拿不了主意，就算告诉她，也不过徒增伤悲。

　　玉界如今唯一的希望只在兄长身上了，他好歹是副相，小时候对玉界也极好的。

　　想来林焕之绝不会坐视不理，至少能帮一帮她吧。

　　玉界咬唇，手不由自主的抖动，想到王琢凶神恶煞的模样，她便如坠冰窟。

　　“兄长，望千万救我于水火。”

　　写下最后一个字，玉界咬唇，将信纸叠好。

　　“绿丝，明早去找最快的驿站，把我的信送去汴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