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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   “不是说鸣蝉元婴时才继位丘家的?”陆鬼踢开脚边的骸骨,眼尾的孔雀蓝醒目。“怎么结丹突破的时候还招惹了王洛雪这么个瘟神。”

      丘轩站在遍布雕龙的巨大青石门前,面无表情地割开掌心,看着血液渐渐溢出。遍布五指,贯穿指缝。

      “他自小顺遂,哪怕是走火入魔也有上天帮衬。区区一个王洛雪又算的上什么。”

      那句话说的有些意味深长。陆鬼眯起眼,看着少年伸手将血迹尽数涂抹在石门雕龙双眼,半响才慢悠悠又开口道。
      “别打哑谜。王洛雪救一个正派弟子?你觉得我会信?”

      血液从雕刻的栩栩如生的龙头上一点点蔓延,流淌,最终‘滴答’落在地面,形成鲜红的水洼。

      “自然不是救。”丘轩低垂目光,看着掌心那一道被划破的伤口。
      “王洛雪看上了他的脸。想剥了皮带回去做扇子。为了不破坏皮囊才助他进境元婴。可惜,一不注意就被逃了出去。”
      少年微微眯眼笑了,眼底却是冰凉一片的阴狠。

      “真是个蠢才。”

      陆鬼毫无情感的哈哈了一声。“可闭嘴吧,你摔得比他惨多了,丘家二公子,人家起码没把肉亲手送到狼窝里。”

      这句话的意味很明显,王洛雪再蠢,也没有蠢到把丘蝉送到京家的恶鬼手里。于是到了如今这个僵持不下的境地。

      冷嘲热讽惹得门口的丘轩颦眉侧目,凉薄目光剐了他一眼。
      却最终没多说什么反驳。

      “走吧。你要的东西就在里面。”

      青石门已经开启,内里漆黑绵长的走廊如同一张寂寥的地狱巨口。

      ---

      魔教暴戾,残忍,毫无人性,不顾伦理。自出生起,王洛雪就清楚的知道,他但凡想要什么,是不需要过问任何人的。

      所以他走过的路遍布猩红,像一张鲜血淋漓的布被他双手撕扯的凌乱凄惨,他的前半生也都是肆意妄为中度过。

      丘蝉是一张过于干净的布。
      通透,单调,甚至说得上乏味。带着卷轴的墨水气息,和法修向来不沾血腥的干燥香气。

      彼时的魔修狂妄肆意,恰巧撞见世家里肮脏计谋的某一环,堪堪脱困的丘蝉被暗算而走火入魔,毫无目的地逃窜,却在一处古林被他刻意拦截,一路上染了大片漂亮的血。

      追在后侧缓缓跟上的王洛雪盯着脚下的红色,只觉得心脏随着兴奋而加速跳动。

      像是哪里飞来的鸟,一路跌撞,散乱了羽毛,把踪迹留给追踪的野兽。

      “世家的修道者都是这样见不得光啊,丘宗主,也真是不容易。”王洛雪看着眼前狼狈的人,笑里却都是幸灾乐祸。

      青年倒并不气恼,只是淡淡抬眸看他。嘴边的血把唇色染的通红。他身上的灵气逆转凌乱,是稍稍行动就刺痛难忍的程度。

      那张脸眉眼秀逸,沾了血污的时候更是好看的出奇。

      王洛雪再一眼的时候,是看的那个人露在衣襟上的一截颈。被刀剑擦破了,有细密的伤痕,溢出了血珠。
      他摩挲指尖,觉得适合做一把能时常握在手心的扇子。

      那层皮白皙脆弱,偏偏罩在一具有些倨傲不堪折的身骨上。引诱无数人去觊觎。

      走火入魔不过是开头,背后的主谋大概在终点等待着收网。
      丘蝉是那只断了翅膀往绝望处飞着的鸟。

      但王洛雪很乐意做一个渔翁之利的渔翁。

      王洛雪甚至能想象到自己用指腹去缓慢抚摸对方的触觉。

      他会亲自清洗那支漂亮的身躯,替它洗去前半生所有的污垢与尘埃,再爱惜珍视的从足尖舔舐到眉骨,目睹对方痛楚时可悲又泪痕遍布的脸。
      他无数次想象,五指暴戾抓紧青年乌黑长发,迫使那个人昂起头颅,脆弱下巴与咽喉暴露眼前时的场景。

      往往到那一刻,嗜血的欲望会逐渐扭曲,滚烫,变为更加阴暗无法言说的肮脏渴求。

      丘蝉被他追了半个月。
      途中几番就要摁到地面,王洛雪像一只疯狗一样用牙去撕咬青年受伤的咽喉。

      但也正因为一个魔修大能的突然介入,背后等待丘蝉入网的人没能顺利抓到人。

      艰险当头,丘蝉结丹巅峰的一层隔阂也渐渐松动。

      王洛雪最后摁住他的时候,俩人已经到了悬崖边侧,下方就是无底深渊。
      丘蝉不顾死活想跳下去,被魔修发狠地拽住了身子。

      “想死啊。那可不行。”

      魔修居高临下,神情轻蔑却兴奋。

      脸颊牢牢紧贴地面,发丝散乱沾着血渍的青年恼怒地看他,温润的黑瞳明亮冷淡,像是点星。

      “再跑下去,你走火入魔的身体可就要自爆了。”王洛雪视而不见,甚至更过分地低下头去嗅闻青年颈后的肌肤。
      “我会理顺它们。”

      他嗓音轻颤,是某种临近癫狂前的压抑。

      “然后再一寸寸咬断。”

      ---

      王洛雪自上一回让丘蝉逃走,已经很久没见过对方。

      最后一眼是那个单薄的法修冲破结丹,一步元婴时的场景。

      倨傲凉薄的青年回首看他时,乌黑发丝随无形灵力翻飞散乱,贴着脸颊下颚流淌,一双眼平淡无波。可气势却强劲霸道,排山倒海般从天而下。
      像成瘾前的定格,那一幕彻底烙印在魔修脑海深处,成为一切阴暗癫狂执念的因果。

      “你最好别再落到我手里。”
      丘蝉。

      ---

      京家的地段很大,分明是落在山顶,却绵延曲折,像是悬浮的城邦一般在险峻山崖上一层层叠加。

      王洛雪将五指从一具已经没有生息的躯体上抽出,鲜艳的血液淅淅沥沥滴落指尖,他深呼吸了一次,将那些甜腥深深吸入肺腑,而后猛地提腕甩去。

      “客人。家主吩咐过,没有入府令,任何人不得进京家大门。”

      婢女睁着一双毫无情绪的眼,半边衣物都是血水,却仍旧直挺挺站在原地,身下随着灵气的汹涌而泛起扭曲透明的风。

      “客人,请不要再为难我们这些下人了。”
      更多的婢女如绵延不绝的浪潮般从暗处逐渐涌出,着装相似,神情一致,甚至连开口说话时的语调都诡异的重合。

      “吵死了。”
      王洛雪神情不耐地瞥她们一眼。

      “一群骨肉傀儡。京家的手段倒也真是腌臜啊?”

      双手沾满血迹的魔修再度发难上前时,最前端的婢女终于掏出袖中罗盘,将早已准备好的法阵瞬息启动。

      尽头封闭已久的母室如同收到召唤般忽然震动,伴随着怪异绵长的婴啼,漆黑的烟雾钻出沉重石门的缝隙,犹如具有灵智的活物一般快速挣脱着束缚,朝外侧汹涌而来。

      过于强势危险的气息贴近,王洛雪不得不猛地颦眉后撤。

      整个京家仿佛瞬间被可怖气场包裹,压抑沉重的灵息大雨般坠落在每一寸地面。唯独凄厉的婴啼仍持续不断响彻在半空,带动着横跨了悬崖的红色长廊,让悬挂其中的铜铃齐齐摇晃,不安而诡异的仿若众鬼低泣。

      王洛雪睁大的眼睛内,瞳孔因某些极为不可思议的物件而收缩。

      “名门正派?百年世家?太可笑了……”他邪性的眉眼因为过度疯狂的神情而扭曲,显出一丝诡异。
      “到底哪个蠢货把他归进门列的。”

      “操-他-妈-的。”
      魔修终于是痛骂着笑出声,沾血的雪白面颊衬托着眉眼更为狰狞。

      漆黑,光泽,蜿蜒前行带动着地面尘石振动挪移,如小山般巨大而沉重的巨蟒一点点从石室内抬起了头颅。倒三角的形状,昭示着剧毒与凶性,睁大的鲜红眼瞳内竖立着尖锐的瞳孔。

      “嘶——”
      它长舌飞速探出又收回,摇晃着逐步竖起了长而巨大的躯体,犹如一道可怖阴云笼罩在大半府邸间。

      “母亲,母亲,母亲……”细密而重叠的童音忽然从巨蟒身后漆黑的石室中传来,轻飘飘却数量极多,当无数细小声音逐渐增多而聚拢时,会造成犹如耳鸣一般诡异的和音。

      簇簇落叶般的摩挲声过后,一颗颗紧闭双目的婴孩头颅紧贴着地面挪移蠕动着来到了巨蟒身下,他们仿佛沉睡般安详垂着眼睫,下巴往下的颈部是伤口迥异的断层,血肉模糊,不见身躯。唯独一张小小血红的嘴在不停一开一合,犹如幼鸟乞食般叫喊不挺。

      “母亲,母亲……”

      娇嫩重叠的呼唤在山顶之上的府邸震耳欲聋,环绕着中央巨大漆黑的蟒蛇,形成一道佛莲一般层叠盛开的底座,白红色泽承载着黑,对比鲜明,如一场诡异的地狱哀歌。

      “造骨肉傀,养童颅蟒。”王洛雪忽然不再忧心了,反倒支起脊背,一侧嘴角兴味的拉高了弧度。
      “今夕何年啊。这些手法竟然还有人会用。”他眯起一双眼,任由脸上的血液被笑脸扯东而滴落在衣襟,又顺着颈部流淌进锁骨。

      “京家真是了不得。”

      ---

      丘蝉再清醒的时候,外面似乎暗了,飞舟内的卧房点了灵灯。
      他摸索着床榻上柔软的布料,一点点撑起身,感受到腕部的酸麻和腿间怪异的胀疼。

      好像是次数太多,有点红肿。

      青年低垂着眼默不作声,停顿在那个动作半响。

      直到耳边听见一声灵灯烛火炸开的细响。那声音很轻,一般是听不见的。可这一回却清晰的过度了。

      丘蝉这才意识到,周围也太安静了些。
      他抬起头,仔细的又确认了一遍卧房内的声音。

      有烛火燃烧,有他自己轻微的呼吸,甚至背上的衣衫滑落一点的摩挲声。除此之外,再无其余任何动静。

      卧房内被下了禁制。
      这一回,是连外面的声响也彻底阻断的禁制。

      丘蝉挪了下腿,试图从床上下来,脚踝却忽然一沉,发出了熟悉的铁质器皿触碰的声响。
      他神情一怔,扭过头,看见了脚腕上的锁环。

      冰凉的环扣上雕刻了符文,细密繁琐,像是精致的装饰物件。
      白皙的皮肤衬得它色泽更冷,牵连的链条深埋在柔软床铺中,如长蛇一般蜷曲盘叠。

      他又被锁在了床上。

      上一回,还是在初到京家的时候。

      丘蝉呼吸顿了顿,最终移开了目光。

      忽然卧房的门被推开,摩擦地面时的响声清晰,惊的床上坐着的丘蝉立刻抬头。
      屏风早就被撤去,他一眼就能看见尽头的门口。

      来的并不是生面孔。
      陆云帆低垂着头,手里端着方盘,盘上是一只药碗。

      他不需要再扮成酒楼的小厮,今日穿着的是风云门的弟子服,蓝白两色,整齐得体。腰侧的佩剑有两把,一长一短,剑穗轻轻晃动。

      丘蝉落在床铺间还扣着锁环的脚踝轻轻往后缩了缩。
      他身上只有里衣,略有褶皱,肩上的是京客黑色的一件法袍。

      他不记得自己身上有多少痕迹,大约脖子和手臂上都是,但是现在丘蝉不打算再低头去找,或者用什么去遮。
      已经没有意义。

      陆云帆没有抬头。卧房内的禁制针对修道者更明显,他握紧托盘的手竭尽全力才没有颤抖。

      “公子。”
      他只是走近,单膝下跪,将托盘上的瓷碗抬到了床榻前。
      “请喝药。”

      像一个本该如此的侍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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