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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1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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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云门的首席弟子守在京家的飞舟。
京客却到了秘境的最底层。
风云门掌门也跟在其中。
陆鬼察觉身后猛烈袭来的暗器时,敏锐侧身腰肢曲折成惊人的弧度,堪堪躲过了致命的寒芒。
“来的比预期早。”
他烦躁地皱了皱眉,眼底的杀意却鲜明溢出。
五指一晃,数枚幽光银刃已经甩出指缝。
“何人擅闯南地禁制。”
风云门的长剑铮鸣,来势汹汹,裹挟着对方修为上强劲的威压,翻飞周遭洞窟内碎石跟着起舞。
“丘轩!”陆鬼吃力,直觉不能轻易迎战,只觉得挡下一击就胸膛震痛几欲咳血,一转头,身后原本还站着的人影却早已消失不见。
陆鬼立刻清明,抬手一摸腿侧,果真那里原本悬挂的物件也早已不翼而飞。
妈的。
藏匿气息的东西被偷了。
他怒从心起,恼的几乎咬碎一口牙。
这个狗东西,果然没安好心,早就想好退路直接跑了!
京客在最末端半倚着墙看了片刻,一只手搭在腰侧银白长剑的剑柄。
他眼帘是半阖的,此时微微扬起一点长睫,猩红的瞳孔毫无障碍穿透了昏暗光线。
大约是没找到该在的人,剑修转身就走。
“京家主?”文思才在边上忙不迭反应过来,跟着上前。“您又上哪去啊……这密室都被人打开了,东西您不看看……”
“还看呢,都跑了。”
京客笑得明朗。
文思才不可置信,后知后觉震撼起来。
“偷走了?这么快?来的路可就一条,就算长了翅膀也不可能——”
京客猛地顿住了脚步。
速度一下凝滞,后头的书生险些急刹的绊倒过去,只是还不等他抬头看发生了什么,剑修已经伸手到面前,捻起的指尖中一根银白如蛛丝的物件闪着淡淡光泽。
“隐蛛?”
“这小鬼,学的东西倒是不少。”
文思才皱眉,说不上是无奈还是恍然大悟的叹出一口气。
隐蛛身为珍稀异虫,吐出的丝经过炼化有掩藏修仙者气息踪迹的奇效,但因其驯化艰难且生还率太低,使用的人并不常见。
“这下可好,秘境这么多的层数,一个有隐蛛的家伙,怎么找?”
他问的真心实意,京客却似乎根本懒得回答。
剑修只是碾磨着那一根纤细的蛛丝,视线停顿在自己苍白的指尖。
直到蛛丝被灵息彻底磨成了细粉,在空气里犹如薄雾一般消散不见,文思才已经原地焦躁不安又不敢聒噪太明显地转了三圈后,京客才施施然开了口,虽然并不是对着他在说。
“风云掌门。”
剑修目光不动,面上依旧带着那副温和良善的皮囊。
“传送阵该断了。”
伴随着书生模样青年随着惊惧一点点睁大的眼,从后侧昏暗中缓缓走出的男人擦尽了剑身的血迹,开口应答。
“自然,京家主放心。一切都安排妥当。”
文思才慌了。“京大人,这可跟先前说好的不一样啊……家妹的草药我还未寻到,现在就关了秘境……”
京客似乎早料到他会问,微微抬手就打断了书生的喋喋不休。
“已经派人取了你要的东西送往府上了。”
剑修解释的不紧不慢。
“所以,之后如若还有需要文大才子的地方,也请您莫要推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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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地秘境外,巨大的传送阵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嗡鸣而碎裂坍塌,构造其身的浮石跌落,闪烁的灵石逐渐熄灭,黯淡。
杨和抬眼望着,直到最后一枚雕刻在浮石的字符也没了光泽,才收回目光。
“杂虫清理干净了吗?”他偏头向后侧站着的风云门弟子。
“绝无遗漏。”
对方低着头,应答迅速。
整个南地如一尊倒立三角塔,数层叠加,其中密室丛林,湖泊空城皆有,愈下则愈窄,尖端为底,深埋地心。
现如今唯一出口被堵,外围旁系门派被清,秘境便如同死笼,不可入易不可出。
像一汪池塘的水,阻断了源头,只剩下池中尚不知一切的游鱼仍在来回窜动。
它们都以为自己尚且在那个能通往湖泊海河的池底,随时能去往两端,不需担忧性命或自由。却不知大火已然燃烧在周遭,吞噬了芦苇丛和灌木,烧的猎猎作响。
鬼正安静地守候在池中央,无害而面带笑意的与众鱼群共处一地。如同一尊沉在池底的石佛,不声不响,眉眼明朗。
直到它睁开了猩红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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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人山下城,一个唇红齿白的少年人正怒气冲冲地走出城门,身后的马匹紧追而来,只是分明一个是四条腿一个是俩条腿,骏马愣是费了大力气才跟上远处疾步的人。
此时二人早已远离了繁华的城镇,周遭树木成林,不见尽头。
“李观棋!!!”
马背上的少女迫不得已高喊出声。
少年人终于才停住了生风的步伐,脚踝上因动用灵气而隐隐泛起的透明烟雾也消散不见。
“干嘛。”他面露不爽地回过头。身上衣角猎猎飞扬。
“你疯了啊!你想在凡人地界闹出人命不成!还这样下城主威风,你到底在胡闹什么……知不知道你丢的是秋水宗的脸……”
少女焦急责怪的声音还未说完就被他猛地打断。
“没有秋水宗了!”
低着头的李观棋神情被掩盖在额发的阴影下,唯独咬牙的唇齿带着压抑。
“你还不懂吗?什么都没了,宗主没了,宗门没了,我们已经不是门派弟子了!”
他似乎已经一路上忍耐了太久,突然间爆发的恼怒和难过仿佛烈火般,把对面马背上的李观月吓得顿时噤声。
二人间的沉默持续了片刻。
“……我知道。”
李观月轻轻开口,手中的缰绳放了下去。骏马晃晃脑袋,前蹄在地面踢踏着。
“我知道啊。”她也跟着低下头去,眼底却一下子溢满了晶莹泪珠。
听到少女的哭腔,少年仿佛如梦初醒般立刻抬头,而后惊慌失措起来。“等,不是,你别这样……我不是怪你的意思……”
李观月坐在马上抬起手遮住了眼睛,袖子紧紧按住了泪流不止的源头。
“他们说的那样难听,把乱七八糟的,不堪入耳的,全都一股脑往宗主身上泼……”
“他连宗门都不怎么出,永远都在翻那些看不清字的旧秘籍……他怎么会去那些地方,去见那些人呢?”
“宗主当年,把每一个新晋弟子的第一把剑都亲手绑上了剑穗……他教过我入门课……他是第一个说我天赋很好的人……”
她一点点弯曲下脊背,声音逐渐颤抖,几乎要吐字不清。
“李观棋……你说他们怎么能那样说他呢……?到底谁那么恨他,哪怕一个人身死道消,也不肯放过?”
微弱又茫然无力的嗓音像是自问自答。
“为什么呢。”
少年神情低落地垂下眼。
“我不知道。”
从酒楼前和那个说书的差点打起来,到见到那个看不见脸披着狐裘的人,李观棋自己已经思考这个问题很多次。他最开始坚定的认为是其他门派的旧仇陷害,又或者有心小人从中作梗,但一直不曾怀疑过宗门内。
鸣蝉上仙是秋水宗所有人都肯仰慕的人。
为了宗门,弟子会愿意赴汤蹈火,愿意奉献自身。
“但是,观月。宗主一定还活着。”少年忽然正色沉声开了口。他抬起的眼里坚定明亮,像是某种决心在扎根生长。“那个说书的虽然说的难听,但话里提到的北端龙脊,你不觉得熟悉吗?”
李观月泛红的眼盯着他,似乎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片刻后,她猛地收缩了瞳孔。
“你说,京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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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来的时候,京客身上沾了血,并非他自己的,但血气极重,重到丘蝉远远隔着也能嗅到一丝。
剑修似乎心情尚可,靠近时抬手紧闭了房门,连带着灵力猛地落地,彻底隔绝了外部旁杂。
他束发的发冠拿下了,几缕碎发些许落在脸颊,眉眼被衬得有些艳气。
丘蝉目睹着对方脱下外袍,喝了血的衣物沉甸,跌落地面时一声闷响。
“猜我遇见谁了。”
京客半垂着眼,漫不经心挑起话题。
他放松的时候不再装出往常那副笑面人的模样,透露出一点懒散。
“你弟弟还真是执着啊。”
丘蝉心跳随之慢了一拍。
“我没杀他。”
京客敏锐的几乎病态,立刻侧目望了一眼床榻方向,嘴角随之勾起。
“放心。”尾音上扬。“他跑得很快。”
丘蝉微微放松了紧绷的心弦同时,对自己本能的紧张感到一丝茫然。
丘轩对他而言现在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丘蝉无法定义。但丘轩背后是幸存的弟子。
倘若丘轩已死,剩余的人又要何去何从,尽数成为无门散修吗?万一有人不肯放下,试图复仇而直面京家又当如何?
那才是更绝望的结果。
丘蝉垂下眼,把情绪尽数藏到深处。
他甚至不敢深思那些更远的路。他连一张床都走不出半步。
“家主,丘轩罪不可恕。闯入秘境,又抹黑京家,您如何处理都是应当。只望您看在丘家旁系,和其余弟子无知无过的份上,不追究他们的过责。”
铁链被轻轻拉扯,发出声响。
青年抬起头,和已经走到面前的剑修对视。
他有更多更狼狈的时候。不论是丘家阴暗潮湿的地牢里,还是京家巨大空荡的府邸上。
地牢时丘蝉毫无尊严的被如同尸体般对待,冷水锁链,数次鲜血淋漓又生长如初的伤口一次次循环。
京家里他则是床榻上豢养的宠物,不该逆反,不该厌恶,浑身上下的每一寸角落都被另一个拥有者肆意烙印着痕迹。
丘蝉已经不觉得妥协时的低头是无法忍耐的了。
京客作为见证者,此时微微歪头,似乎是感到趣味。
“丘宗主料事如神,近几日风声混乱,确实可能有丘家弟子上门。”
剑修说话间伸出手,理顺青年鬓发,别到他的耳后。
“但我不会和那些小辈计较。你大可宽心。”
苍白指尖揉捏着柔软耳尖,刻意将它一点点碰的泛暖,而后色泽渐红。
“对了。”京客忽然顿住动作,指尖捏着那点软肉停滞。
“生脉花,我取来了。”
“要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