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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乱入纸条【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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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棉花娃娃制作工序】
【主要步骤】:撕裂,缝补,寻找原材料
所需原材料:一抹躁动不安的灵魂,一抹安静平和的灵魂,棉花,其他填充物,布料,剪刀,蜘蛛丝,40毫升新鲜的蜘蛛血……
【主要步骤】:
预备步骤:
撕碎原有零件,充当其他填充物。
第一步:
缝补棉花娃娃的心脏。
先取一小搓白棉花,浸入蜘蛛血一整天,直至染成血红色,再取一截红色的布料,裁剪出合适的图案,用蜘蛛丝缝成立体的心脏状,留一小口,塞入血棉花,补全。
注意事项:
心脏在塞入血色棉花时,可能会嘭嘭嘭地乱窜,还可能会时不时跳出你的手掌心,把蜘蛛血抹得到处都是。
为此,你不要感到害怕、也不用手忙脚乱,这属于正常现象。
因为在此刻,我们已经找到了第一种关键的原材料,一抹躁动不安的灵魂。
这抹灵魂会让心脏开始搏动。
等棉花娃娃缝制完成后,心脏还会对全身进行供血。
躁动不安是心脏和躯体有活力、有生命力的象征。
你只要像揪一只乱蹦乱跳的兔子一样,擒住它,必要时,捏住它的大动脉,使劲塞进棉花娃娃的胸膛里即可。
不用怕蹂///躏它,更不要怕弄疼它。
真正的一颗心,是必须能承受住摧残和折磨的。
第二步:
用布料缝制出棉花娃娃的躯体。
你不需要去绞尽脑汁想,棉花娃娃的躯干应该是什么样子。
你很幸运,现成的那一个就足够全须全尾,你只需要按照现成的,缝制出一个一模一样的即可。
棉花娃娃区别于其他残次品的重要部分,不在于外貌,而在于有无第二种重要原材料,那一抹安静平和的灵魂。
第三步:
填充棉花娃娃,安装心脏。
用白棉花,充实棉花娃娃的四肢、胸腹腔和脑袋。
将心脏从预先留好的缝口,塞进去。
注意事项:
心脏是娃娃体内极其活泼、容易激动的器官,常常要么如同冰雕一动不动,一旦动起来,那就是排山倒海、波涛汹涌、方圆几百里不能有它物。
所以,为了防止它在胸腔内乱窜,最好用蜘蛛丝将其五花大绑、牢牢拴住,防止棉花娃娃因为心跳过快而心悸、猝死、爆体身亡。
第四步:
【引灵】。
这是制作棉花娃娃最关键的一步。
“安静平和的灵魂”是十分、万分、亿分珍贵的原材料。
制作棉花娃娃的前几步,都是在为这一步做铺垫。
引灵的过程,需要缝制者提前安抚“躁动不安的灵魂”,最好是将它关紧梦乡,如此这般,我们的引灵工作才能够一切顺利。
带棉花娃娃进入深度睡眠后,你要不断再其耳边呢喃,“回来吧回来吧回来吧回来吧,妈妈在这里等着你,回来吧回来吧回来吧回来吧,妈妈好想你呀”。
“母亲和孩子是最容易亲近的,这种亲近是天生的”,这是医生和你说过的话,说的很对,你要对此深信不疑。
那抹灵魂一定会因为你是她的母亲,而为你停留,而为你在棉花娃娃中驻足。
只在躁动不安的灵魂困在梦境时引灵,是远远不够的。
但是,你可以在前期先这么操作着。
一来,可以在稚嫩的棉花娃娃的潜意识里,刻下它的领地里将会有两个灵魂驻足的烙印。
二来,你第一次拥有棉花娃娃,经验比较缺乏,通过睡梦中的引灵,你可以预先练习练习,如何驯服醒时那个躁动不安的灵魂,如何管理好缝上两个灵魂的棉花娃娃,如何情绪饱满的对待两个不同的灵魂,以及如何让两个灵魂在棉花娃娃的体内和睦相处。
注意事项:
一定要注意,棉花娃娃是十分脆弱的存在。
也许它以前是十分丑陋的、十分惹人厌的。
但是,现在的它,大不相同了。
它细腻的皮肤是那样的娇嫩,它稍微一用力就会跳出喉口的心脏又是那样的脆弱,还有它那纤细的器官、以及稚嫩的肺叶,真的经不起第二次摧残了。
棉花娃娃是你的一切,你拥有的唯一一件、只属于你的宝物。
在你死后,棉花娃娃将去往更远的未来,一个你永远也无法涉足的未来。
而作为棉花娃娃的制作者,你应该好好地保护它、维修它,让棉花娃娃拥有一个更加稳定的内在。
即,一,安顿好“躁动不安的灵魂”,制止“躁动不安的灵魂”带动上蹿下跳的心脏、对身体进行无休止地侵害;二、帮助“安静平和的灵魂”得到更好的发展,让它没有任何内在限制地,可以充分自主地探索外部世界。
如果说,躁动不安的灵魂是棉花娃娃体内、那个凶狠残暴的原住民,那么,安静平和的灵魂就是那受使命召唤而来、为了让棉花娃娃可以健康长大而存在的拓荒者、建设者。
而你,作为棉花娃娃的制作者,你应该努力、甚至强迫自己,适应它独特的生存方式。
尽管你的感性脑会在中途做出错误的判断,你也要确保理性脑能在最后悬崖勒马、扳回一局。
第四步连同第五步,还有一个合并名称,叫做“缝补”。
即为,把破败不堪的部分查缺补全、缝成一个整体。
第五步:
【撕裂】。
引灵是有时限的,时限就是“你”。
如果将来有一天,你不在了,那个由你亲自操刀、引来的灵魂就会开始消散、直至永远不复存在。
这一步“撕裂”,你无法亲自进行,因为你也是棉花娃娃“撕裂”的其中一环。
一、至亲的“撕裂”。
二、灵魂的“撕裂”。
三、形单影只地迈入人间试炼场。
你要在“撕裂”开始之前,引导棉花娃娃做好至少一件事,要么压制好躁动不安的灵魂,让它能够独自、勇敢地去面对未知,要么调//教好安静平和的灵魂,让它能在弥留之际,为对方打点好一切。
你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第二个“要么”。
因为你在很久之前,就做好了要这么做的打算。
—
我……
我发霉了。
额头和后背上长了一块一块、大大小小青色的“霉斑”。
这些“霉斑”是他给烙在我皮肤上的,会咬人、不会吸血,但是会让我的神经嘶嘶的疼。
见过得理不饶人的“蠢材”吗?
他就是。
他一直给我的感觉,并不是那种会重男轻女的人,因为他幼年丧父、少年丧母,并没有原生家庭给他施加这样的观点。
但他还是这样做了。
他薅着我的头发作人形喇叭、大喊大叫着,说家里经济一直不景气,就是我们三个女人害得,还说自己的酒毒一直没解,也极有可能是中了我们母子三人的“阴毒”,毒气攻心,进了骨子。
追本溯源,大概是他那些酒肉朋友,将他耳濡目染成这个鬼样子的,或者是经年的大饮劣质酒,早已经把他的神识摧残得不成样子了。
大脑木化,只能大听谗言,按照谗言,构建三观,不能去自主思考了。
他现在的生存动机很明确。
除了喝酒,还是喝酒。
其余的,一律不关他的事。
我还是会劝他“不要去喝酒了”。
尽管很讨打,但还是得劝啊。
毕竟他是我的丈夫,和我既有情谊上、也有合同上,怎么也撇不掉的关系。
平时他喝醉了酒,精神迷乱,在外面惹事,算不到他头上的,都会一笔不落地算到我头上来,算不到我头上的,就会添油加醋地变成对我孩子的数落,蚊虫叮咬一般,瘙痒难耐,烦心又烦身。
劝他的时候,他一般正好喝酒回来,正在酒劲儿上,他听烦了,我少不了一顿打。
不劝他的时候,他酒醒了,回想起自己在村子里出的那些洋相,心情羞愤、难堪、丢脸、怒极,又蔓延着巨大的不知所措,得不到宣泄,我还是少不了一顿打。
幸亏小老鼠不在,棉花娃娃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像个好看的摆件,要不然我真害怕他把方圆七百里内所有能出声的活物,揍一顿。
劝与不劝,左右讨不着好,街坊四邻见我可怜,拉着我的手安慰我,但也逃不过一句“劝和不劝离”“都是这么过来的”“管好他,不妨碍到别人就没事”的场面话。
刚出月子的那天,家里的窗户突然在夜里开始嗡嗡地响,一阵阵凉风见缝插针地拥进屋子,硬生生把我冻醒了。
这个房子建设之初就是在图便宜,建出来的也是个豆腐渣工程,终于在今晚破了功、漏了馅儿。
我艰难地爬起来,想把他晃起来,商量商量对策,毕竟他是我们家唯一的男人。
晃是晃起来了,但他并没有给我什么好脸色,他眉头一拧,烦躁地嚷嚷着:“滚滚滚!我不冷!我睡觉呢!别TM来烦我!”
一肘子扒拉开我,倒头接着呼呼大睡,呼噜震天响。
到最后,还是我应急用用胶带粘上了一层,才堵住了一点风,此后又任劳任怨地粘了好多好多层。
这种日子,我过够了。
和当初我毅然决然的离开爸爸和弟弟一样,这种日子我过够了,够够的。
—
他最近喘的越来越厉害了,咳得也很厉害。
最后,竟反弹、更加严重了一般,腿疼得下不了地,啪叽一下,软在堂屋的水泥地上,苦苦央求我,让我把他搀起来。
我牵着棉花娃娃的小手,应声赶来,看了他一眼。
他不知是疼得,还是恳切的,竟然掉下几滴眼泪来。
“爸爸怎么了?”
棉花娃娃疑惑地问我。
我脚步未动,原地蹲下来,身体和棉花娃娃持平。
我搂着她小小的身板儿,看着那个窝在地上,冲我远远地、但很卖力地伸来一只手的男人,轻轻地道:“你爸爸不行了。”
“哦。”
棉花娃娃平静地应道,侧过身,搂着我的大腿,耳朵埋在我的衣料间,朝地上那一摊,只斜去一眼。
我摸了摸她柔软的发顶儿,心中一松。
此后,我苦水无涯一样的日子,有了盼头。
照顾好这位积极作死、得偿所愿的病人。
然后,笑眯眯地和他站在同一阵营,一起盼着他早点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