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画家(4) ...
-
苏周观察别人的时候,周围的人未尝不在观察苏周,甚至更为用心。他们是有名的“二代娱乐团体”,这里“二代”的意思倒不是富二代,而是家中有或年长或嫡系的兄弟姐妹顶着,于是主动或者被动的吃喝玩乐起来。
这种圈子也有其固定的模式,无外乎是一个“大太子”带着一群“小太子”,小鱼讨大鱼欢心,大鱼手中落点残渣,于是显得其乐融融。很明显,坐着的那两个是这里面“大太子”,或许还要算上偶尔过来的陈溪明一个。
“这是我兄弟,苏周。”陈溪明倒是为众人解了惑,“搞艺术的,性子比较纯,大家别吓到他啊。”
周围的人友善的笑了起来。
兄弟这个词含义可不轻,坐着的俩人又抬头看了他们一眼。
“左边那个叫凌越,右边的叫钟红,都比你大,叫哥就可以。”陈溪明很积极的介绍到,吧苏周一把摁倒沙发上,“周围的人太多了我也不一一介绍了,反正都比你大。大家让一下我这个弟弟啊。”
按理来说陈溪明是被惯着长大的,只有别人讨好他的分,但是论做人交际这方面圈里的没几个比得上他,他性格好,人也大方,大家很给他的面子。
“搞艺术的应该见的多啊。”有人笑道,“之前孙志强搞的一个趴,男的女的一堆,楞是有一个搞艺术的在旁边画画,脸色变都没变。”
“孙志强他也画?”
“妙就妙在他没画。”那人一拍大腿,“所以我说搞艺术的厉害嘛。孙志强二百八十斤——”他伸出手比了个二,“人家拿一个屏风把孙志强挡住了,画那个小女孩。那个小女孩完事后看到画后哇的一声哭出来,当场就表示要洗心革面不当公主。”
这件事倒是新鲜,耳钉少年凌越大概是胜券在握,很是淡定的看了一眼说话的人,暗示他继续讲下去。
讲话人更乐了:“孙志强当时就在旁边,人都傻了,觉得那个搞艺术的和那个公主联合起来玩他,当场就要对那个搞艺术的动手。”
“嗯?”陈溪明原先正看着凌越的牌,察觉到故事的走向有点不对劲,于是回头看了一眼越讲越激动的某个人。虽然觉得不会有人那么没脑子,但考虑到苏周应给没见过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倒是很上心的“提醒”了讲话人。
“怎么,孙志强把他搞了?”凌越哼了一声。他看上去清瘦但不贫弱,衣服下一层薄薄的肌肉暗含力量,带着点少年无法无天的嚣张。凌越倒是有嚣张的本钱,语气中暗含着要是内容不对劲,就把孙志强给“搞了”的既视感。
孙志强的背景在他们面前实在不算什么,但他们自称为“太子”,苏志强就敢自称为“土皇帝”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土皇帝对底层的压榨,可比太子能够做到的多得多。
苏周这时候已经十分反感了,却知道场合不能由着他发作,只是冷眼看着讲话内容越来越敏感的众人。他不是不知道这些事,事实上苏周懂得绝对比他们还早还多,他的母亲从不在他面前遮掩。但苏周从不会代入一种高位的看热闹的角度,为地狱笑话发笑,为高高在上而自鸣得意。他有一种更为偏执的骄傲,或许是滋生于灰暗的过去和如今小心翼翼的追逐,那就是他的感同身受的绝对怜悯和道德。
或许苏周本该走的是另一条更光明,更正确的“路”,但这些年他收到的温暖实在不多,最后走进了一个更真实却也更深沉的世界。
讲话人也意识到现在的气氛有些诡异了,他也沉稳,省略了中间一大段话,语气正常的说着:“哪能啊。那个艺术家能在这里画画,都是有点背景的。他专门来这画公主,事先征得公主同意,画完就把画送给公主,也不多说话,这里的公主都很喜欢他。”
有人脸色一变:“就只征得公主同意,这不太好吧。”
看上去他和孙志刚共情了。
陈溪明眼睛冷下来,而凌越更是把一副牌往他脸上拍过去,伤害不大,但羞辱感极强:“有什么不大好的,孙志刚二百八十斤还敢来这祸害别人,我看不如祸害你,倒是一对。”
凌越有点自恋,自诩洁身自好无人配得上他,在会所上尤爱和钟红打牌,倒是不存在经历上述尴尬的事情。而且按他的身份来讲,这种事情也落不到他的头上,于是凌家小少爷很是理直气壮的仗势欺人,也算是站在苏周那边。
毕竟苏周也是“搞艺术的”,二者之间或许有些千丝万缕的关系。陈溪明看似十分亲和广交好友,但他面热心冷,真正玩在一起的不多,凌越倒是有点在意苏周的存在。
“哎呀,那么好的一手牌。”陈溪明不知什么时候露出了招牌狐狸笑,看着散落一地的牌哀叹,倒是一点也没有理会被牌砸中的人。
“真的那么好?”
一直低头看牌的冷酷寸头少年钟红这时候倒是松了一口气,这局毕竟继续不下去了。他把手中的“歪瓜裂枣”往废牌区一推,兴致勃勃的凑近看凌越原先的牌面,大多为同色的。
“你今天倒是走运。”
只看了一眼,钟红挑了下眉,坐回到座位上。
“我爸说我今天要遇贵人,贵人不知道在哪里,小人倒是败坏心情。”
凌越眨眨眼睛,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我们这里不正好有个新来的吗!”
这句话指代意味过强,一直沉默的苏周突然吸引了所有人的关注。然而苏周只是抿了抿唇,没有为这句话改变神色。众人这才注意到这也是个瑶林玉树一样的少年,带着不为外物所动的清冷和坚毅,像是被说到的人不是自己一样。
陈溪明扶额,也是,除了楚听云,苏周没有迎合过任何人,都是别人——没有别人,就是自己来配合苏周。陈家小霸王什么人都能说得上话,除了天性使然,大部分还是在苏周身上练出来的。
陈溪明带来的人看起来好是好,就是有点太端着了。凌越心想,但依然十分高兴。陈溪明十分配合的接上了凌越的话茬:“我们苏周今天正好返校,从前为艺术献身,如今想开拓开拓眼界更好的为艺术献身——”他还说了句俏皮话,“不正好撞上了吗?”
“行呀陈溪明,你还真当上了人家长辈,这么用心。”凌越拍掌,心中倒是有些信了这个巧合。
“可不是嘛。”陈溪明垂眸笑。
苏周知道陈溪明的好意,他叹了口气,两颗清亮的眼珠撞进凌越的瞳孔中:“陈溪明说要带我见见世面。”
旁边正洗牌的钟红轻嗤一声,他虽时常被凌越拉着在这里打牌,但不代表他就真把这地当成了打牌的地方,倒是没想到这里还有另一个用处:见世面。不过也大差不差,这种销金窟上接天子,下抵平民,扯开遮羞布,悲欢离合百态什么没有?
他倒是没有把这句“见世面”想差,大概是苏周那种目下无尘的清贵气儿实在与之格格不入。只是觉得陈溪明也没想到,他和凌越什么也没玩,就还真打了一天的牌。
凌越也很尴尬,不过他可以解释,今天的手气确实是好:“见啊,‘小红楼’世面多啊,什么人没有。大家带着酒,就把这一层绕一圈,该看的不该看的全都看了。”凌越越说越觉得可行,胡闹劲上来了:“也当多认识认识朋友嘛,来来来,开几瓶酒给带着,都算我的,大家一起开开眼。”
“什么馊主意,看到不该看的你得赔。”陈溪明下巴朝洗牌的钟红处扬了扬,“人小红牌还在洗呢,今天手气好,你坐着吧。”
可惜钟红毫不配合,直接把牌往桌上一摊,“走吧,一副牌而已。”
他一来就被凌越拉着打牌,人又是不服输的性子,也没兴趣在“遇贵人”的凌越面前折磨自己,倒是少见的凑了凌越组的热闹。
“那大家伙?走吧?”
凌越问道。周围人自然是以他们为准,纷纷同意。看见苏周也点了头,凌越挑眉,觉得这个人还算爽快,能处。
一群人浩浩荡荡的一间屋子扫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