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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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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冲进报社印刷间气急败坏喝问:“陈少白,我儿子上街游行示威搞募捐,你知道不知道?跟你有没有关系!”
陈少白忙于印制,又不好对上他的火气,一时无话。
“你送他这种书想让他干什么!”李玉堂将《伦敦蒙难记》和另外三本之前送的书摔出去,“他是我儿子,我就这么一个儿子,我……我四十岁才有这么一个儿子。”
面对他的悲伤于愤怒,陈少白从容以对:“这两本书是我送他的。这两本,是送你的。”
李玉堂夺下所谓送他的两本书,“当初我们认识的时候,我就有言在先,只出钱,不出力。这些年出了多少钱——我就不跟你算了。你现在……把我儿子也拉进来了?”他看着陈少白那张似乎苦大仇深的便秘脸,越发没完的开始抱怨,“你知道警察司史密夫跟我说什么?清廷派了杀手,还有枪!”
陈少白眼睛一亮。
李玉堂急于发泄,没注意到他表情变化,继续吼:“这些你跟我说过吗?你跟我提过吗?我是商人,我儿子将来也是商人。”说完摔书而去。
陈少白优哉地对他匆匆而去的背影说:“你是革命党。”
李玉堂停步回头。
“从你为革命捐出第一分钱的那一天起,你就已经是革命党了。让我教重光西学是你自己的选择,投资革命也是你自己的选择。从来没有人逼你。你认为是对的事情,你儿子为什么不能做。”陈少白讲到此处,感情浓烈饱满,眼含热泪。
李玉堂原还有些不忍,听他义正词严的一番话,内心嘶吼呐喊:我不是革命党,我给你钱,为你花钱,都是为了你!不是革命党!可他为人沉静内敛,若非为了独养儿子不会有丝毫怒气,只能对陈少白说:“你疯了……我最后对你说一遍,我这把年纪了,是不是革命党我不在乎,但是我儿子,绝对不能是!”
这是孙中山到港前三天。陈少白在语言上输给李玉堂,满心忧郁脸色惨白泪光闪烁,不知道为了李玉堂的怒还是孙文的安危。
香港的街市熙熙攘攘,三教九流混杂相安。小警察重阳穿过光明回到自己昏暗的小窝,正咬着油条,清廷密探毫不客气地敲过来,连连猛击他的头,没有一丝求人办事的客气。眼睛里除了骄傲与阴狠残暴,还有醋味横流的妒忌,重阳迷惑了……
“废物!我等你一个晚上!”又是几下猛打,旁边跟班眼神暧昧,不知道他瞧着是份怎样的风景。
“今天晚上的事,你安排好了?”
重阳不敢生气,扭过头说:“我保证戏院一带没警察。”
结果那人听完还不走,死盯着他看。重阳挥汗如雨。
下雨了。香港就是那么多雨的地方。华灯初上,劳碌的人们都回家去,陈少白去在灯下写一封深沉凝重的短信。
仿佛交代完后事一般郑重地合上钢笔,便收了封电报,交代了一些清廷杀手的细节。
他出发前往升平戏院。告知众将士,“领兵的是阎孝国,他已经到香港了,就在九龙城寨。”
谁知方将军突觉有异,拨开电报,一把扯过他,托付给自己别扭的女儿。
“太晚了,保护陈社长。”
话音方落,上方玻璃窗碎裂,清廷杀手已然破窗而入。
全套夜行衣昭示着他们的训练有素;投掷的瓦罐则代表了真正意义上的心狠手辣。
罐子落人人身上应声而碎,里面竟是硫酸,众人措手不及被烧伤,没等拿起武器反抗已被砍成亡魂。这种杀人方法,根本不讲道义。
方将军由于前方拖延,有时间扯了幕布遮挡硫酸。心知自己和手下均难逃一死,直喊女儿快走。孩子性倔,推都推不懂,只好敲晕绑绳子顺到楼下,自己再回来撕杀。
陈少白壮志未酬不敢轻言舍生取义,跑得比兔子快,不想还是在暗巷遭遇阎孝国。冤家路窄,旧识易逢。阎孝国不杀他,却也不能放过他。
楼上的三十余壮士,无一幸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