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0、十九 饵食 ...
-
几上豆灯火苗抖了抖,就将暗去。李寻欢也懒得找剪子,指一拨,暗暗蕴了气劲,指剑如刃,一段残芯落在了灯油中,浮了浮,后沉了下去。帐内又明亮了起来。结果他来不及抵唇,又是一阵好咳。
韩宵听到那咳声,醒悟自己照理该道一句早点休息然后识趣退出,突然一拍大腿,才想起来此的正事:“李将军要你明个儿带人去一个地方。”
那边李寻欢刚转头露出狐疑神色。
韩宵就接口到:“嘿嘿,你不要问我什么地方,我说不知道你也不会信的。”把那句话照样丢还给他,心情还真是舒爽。不就是拐着弯儿说话嘛,老子也会。
李寻欢倒笑起来,“我为何不信。”
韩宵被这话一噎,如此的“不知道”倒显得自己十分无能一般。
一脚挑起佩刀,多留无益,反一肚子火,韩宵转身就要走,想想到底不甘心,问了句:“你说李将军到底想要你干啥?”
“许是知我酒虫渴了,终于好心让我去放放风。”
韩宵瞪眼,心里恼怒问李寻欢这个问题的自己真是个猪头。帐帘一撩,就急冲冲踱出帐去。
李寻欢瞥向颤晃的帐帘,无辜无奈一叹,目光拉回几上竹简,思绪却已飘远。
未几几声轻咳,李寻欢垂眼,唇畔浮笑,自我解嘲到:“许是,终于想起我这个新收的门客该派派用场了吧。”
“花叶……不是什么花花叶叶都堪比那国色天香的牡丹……哈哈哈,有道理,十分有道理。”
花叶跪在将军主帐,揪衣隐忍着颤抖,上位者要拿自己的名字打趣取笑,她一军妓,有何权置喙?心里对那人又迁怒愤恨了几分。然摸到手中布料质感,恍然揪的是那人临了给自己披上的外袍,心中又有些迷怔。
那人避开了自己的扑抱,却又扶了自己让她不至撞到榻上,那人羞辱了自己,却又为自己温柔披了外衣。她突然想,自己如果不是别有用心,如果不是受了将军命令……那人是不是会……心中突然忐忑了起来,她更沉下头,掩住脸上羞红,将军还嘲笑了什么她已听不见了,只到将军下令让她退下,才惊觉,于是小心翼翼福身退出了营帐。
“我就说,那种姿色哪入得了小李探花的眼。”帐中只剩将军一人,却又响起一个声音,软侬妖娆,竟与那花叶的一般无二。
一个人影自李将军背后步出,一条酥红抹胸自一肩缠下,绕至胸口,面貌七分像花叶,却比花叶细腻精致许多,如由一大师细细精绘出来。
“早知不如让我去了。”那人自怜地轻抚脸颊,笑盈盈道,“我的妆容如何?”
李将军皱眉,有些厌恶:“不要那么说话。”
那人“咯咯”笑了两声,不以为意,“现在你枕边人送不到李寻欢面前,还放心派他去那个地方?”
李将军冷冷哼了声:“这种庸脂俗粉,他李寻欢要是也会无脑贪恋,如此‘人物’……”李将军冷笑了两声,眸中显出几分煞气,“留他做甚。”
“你们官场人的心思就是诡秘,明明不想让人家收,却还紧巴巴地往人家帐里送。”
李将军往身后大椅里舒展一靠,“我就爱看他虚名到底虚到何种程度。”闭眼,拍了两下扶手,“倒比我想象的有趣。”
一惊一乍,小女儿怕怕。涂着胭脂豆蔻的手轻抚胸口,幽怨地撇了李将军一眼:“你……就不怕他真查出点什么?”
“哼,我不怕他查出什么,我就怕他查不出什么。”目光放冷,唇角勾起,“他空有探花之名却不在朝堂,他空有小李飞刀盛名却武功被制,朝堂江湖他无立足之地,这种人剩下那点才华机敏为饵正好,怎为钓者?他知晓太多又能如何,如为愚者,不如杀之,如为智者,不如用之。眼前这一事,正好看他是去是留。”
“哎呀,你好坏呀,自己查不分明的事,倒要为难人……家……”语未毕,接触到李将军极冷的目光,自觉失言,声音渐弱,以指遮口,缩了身。
“你真要学这副妓女姿态,就好好学学花叶的进退举止。下去。”
那边喏喏应了声,满脸不高兴的往后走去,走入阴影人影一晃,就凭空消失一般。
“对了,把‘他’叫来,我要问问药的事。”李将军对着空气随口说到。
“是。”一声沉闷的应答。
“如有叛意,”李将军对着空荡营帐,脸色冰寒,“杀!”
又一日清晨,难得秋爽而不燥热也不秋寒。书生负手闲散着步,不时撒下一撮谷,身后公鸡耷拉着鸡冠迷迷怔怔有一啄没一啄地跟着。这条道位于主堡后墙,两边石壁高立,幸还算宽阔,没生出倾覆之感。虽然这边气候干燥少雨,壁脚日久还是显出点点苔绿,显出苍劲。
一个扫撒的仆役对着书生施了一礼,尊了声:“未来姑爷。”
书生原地怔愣了下,似是才反应过来唤的是他,忙退了半步,也对他回了一礼。
“那位大人请您去一趟。”仆役低声道。
书生想了想,也放低声音,恭恭敬敬又施一礼:“你家小姐说后几日这边就要寒冻了,所以今日要去秋游。”
秋游?!
“未来姑爷!”一声叫唤咬切在唇齿间,“是‘那位大人’要您去一趟。”
书生疑惑地偏头看着眼前这人,眼半眯:“我知你说的是李……”
“住嘴!”仆役一声低呵。
幸好后巷清净,不怕闲人,否则书生虽为寄住之客,然总是半真半假的未来姑爷,一扫撒仆役如此呵斥,岂不更惹怀疑。
书生摇了摇头,略不赞同,却也无多异议。倒是又做足礼仪,恭谨道:“劳烦跟那位大人说一声,我今日确有不便,三日后我与小姐秋游结束一定登门拜访。”
仆役闻言着实打量了书生一圈,气笑起来,“呵,我不管你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总之那位大人对你的药有疑,你要是不去……”
书生闻言倒是神色无变,还认认真真想了想,思虑未果,于是客气讨教:“不知是哪回的药出了何种问题?”
仆役冷冷蹦出三个字:“李寻欢……”
书生面上疑惑更深,随手摸出一节竹管,倒了一粒乌黑小丸,摊开在仆役面前:“当日那位大人意思是随意开些治不好治不坏的药,我自问照办妥当,若有疑,吃一粒便是。”
仆役自问没胆子吃这人的药,久不动作,只道:“李寻欢成天把那药当糖果零嘴着吃,大人有疑也……”
书生闻此言倒皱了眉,“虽说也没什么,但过食则易病龋齿,还当控量为好。而且我这三日要出游,可别来向我讨药。”见对方不吃,遂丢入口中自己含了,又丢了颗在地上。那公鸡啄得习惯,书生扔什么他啄什么,虽似醒非醒的样子,那药倒也一下子就啄咽了。
仆役觉得这一人一鸡都有些匪夷所思不可理喻,也不愿多言,冷哼一声:“你也知那位大人的性子,我言尽与此,你好自为之。”
书生见他转身继续扫撒,自觉不便打扰,就领着公鸡作揖告辞。一人一鸡闲散着步,继续慢慢腾腾地跟肖家丫头汇合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