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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二十 醉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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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寻欢一行五人。为首的大汉,长得五大三粗满脸横肉,就是那种把“我不是好人”刻在脸上的人,其他人敬称他为江寨主。另一个中年人,观其衣着打扮像个文士,总立于那大汉身后半步。李寻欢瞟见他负在身后的一双手,了然一笑。第三个是个老头,瘦削寡言,站得远远的,然李寻欢一到,他就暗暗盯着,一刻不曾放松。这三人,每一个都是道上的功夫硬手,李将军能收揽其下,确实是个人物。而最后一人却是个老兵,只略通拳脚,跟那三人格格不入。
一行人一人一马沉默不语出发,李寻欢也不急着问去哪,只到了一条岔路,未等他人做声,马缰一勒,遥指前面说:“这边走。”
其他人面面相视,那老兵盯着李寻欢像要看出朵花来,最后不知顾虑什么,倒也跟着走了。其他人见此情况,有疑色有皱眉,但也都跟了上去。
策马未奔出多久,就是离营最近的花鼓村。李寻欢进村下马徐行,拉了个村民问出酒家所在,乐颠颠地拉着马过去了。老兵愕然,其他三人脸色铁青。
等李寻欢酒足馋解,顺便灌满了酒囊,那老兵才战战兢兢低声讨教:“李大侠来此只是为了喝酒?”李寻欢也不避讳,大大方方承认到“是”,然后对那老兵亲切笑说:“我无他事了,要去何处,有劳老哥带路。”
其实李寻欢猜的没错,既然其他三人都是武林高手,剩下一个不是又不得不存在的,那定是领路人了,而其他三人也确实不知道要去的地点,所以才被他一句唬住,而那老兵只知他是将军郑重礼待之人,也不敢得罪,以为将军对他另有交代,于是就让他顺顺当当绕路解了酒馋。
这会儿,其他人反倒不依了。
江寨主袍摆一撩,气势熊熊地在李寻欢对面坐下。然小村小地,酒家只在屋前支了个棚,摆了两条长凳。李寻欢侧坐其上,一脚架凳,自是潇洒好看。江寨主估摸着是坐惯了虎皮大椅,往那条凳上正襟庄严一坐,却说不出的古怪别扭,何况两人中间也没桌子遮掩,就这么空荡荡地面对面……
李寻欢看对方气得脸色铁青,咳嗽一声,搁下了架凳上的脚,给江寨主面子,稍稍正坐了些,笑道:“我这人可以一年无肉不可一日无酒,实在酒虫犯得厉害,让寨主见笑了。”
本来江寨主是想就着李寻欢的嚣张劲,好好挫挫他的锐气。原他们三人对李寻欢这号人物非常忌讳,然一个武功被制的李寻欢还有何可惧?自然要让他好好知道现在做主的是谁。未想李寻欢就这么客客气气的一句,那些气势如虹的责难论调就都脱不了口了。
倒是那文士上前一步,道:“将军委托之事事关重大,我们理当尽心竭力,李探花如此态度,恐有负将军所托。”他既称一声李探花而非李大侠,就是不肯承认失去武功的李寻欢还当得一个“侠”字。有武才为侠,从没听说过不通诗文的书生,没有武功的侠士。
李寻欢又微微一笑:“不知先生有无听说有渔家会在饵食中混入烈酒,投入湖中,鱼儿咬饵,醉晕浮于湖面,是为醉渔。据说如此捕得的鱼,不但完整无损,更有酒味绵密,别有一番风味。”
那文士一愣,一时不明李寻欢为何突然扯到无关之事上。
却听李寻欢又道:“我既动不得武,也不会领路,此番查探,既然有先生在,将军也不会指望我做那个谋士……当然就是做饵了。既然皆为钓者,何不选用此种渔法,岂不省心浪漫。”他又畅快喝过一口酒,微笑道,“我自是为将军考虑甚重的。”
一番如此无赖的说法,那文士一时竟也反驳不得。他暗暗心惊,没有武功的李寻欢,竟也是不容小觑。
此地向北多荒漠,向南多山。
肖家堡的秋游马车就驰骋在一条平缓山道上,两边都是白桦,已入秋,到落叶时节,红黄一片,煞是好看。
肖家丫头坐在马车前,欢乐大叫,肖吉驾着马车,打趣道:“姑奶奶,别叫了,鸟都被你吓跑了。”
肖家丫头一拍他肩,正气凛然道:“不怕,哥哥说你轻功好,跑了你去抓回来。”惹得肖吉怪叫起来。丫头跟旁边骑马的两护卫一齐哈哈大笑。
书生撩开前帘靠在马车厢壁上,本含笑看着她。结果丫头笑得太过,滚倒在他怀里。书生忙手一捞,紧搂住,以免她一不小心滚来滚去就滚下了马车。
肖家丫头本胡闹惯了,不拘小节,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好不对。肖吉和其他两护卫本就当书生是未来姑爷,这般亲昵当然更没什么不对了。
只有茯苓这个外人反红了脸,她一大家闺秀深闭闺中打小女规女戒地教育着,一时只觉得又羞又羡,不知该不该出口提点几句。樱唇刚启,那话却实在说不出口,眼睛瞟向帘外秋意景致,情急改口道:“桦林牙立,落叶翩然,如此景致,只看这一遭,却有些浪费了,我们不如借着这‘秋意’二字,一人联一句,岂不雅致。”
虽然她说的是“我们”,但大家都知道她是对书生说的。肖吉他们打架打算盘都很利落,平时栽个花种个草也行,甚至庭院漏窗制式都能给你数落出一串。但“联句”?饶了他们吧。肖家丫头偏爱稀奇古怪的东西,越古怪她学的越精,而诗书文礼从来不在稀奇古怪之列。
所以茯苓话一出,那两护卫古怪对看一眼,肖吉笑得也一脸深意。连肖家丫头懵懵懂懂也觉出一些别扭意味来。
茯苓话既出口,本身也忐忑不安。
未料书生立马答到:“在下不通诗文。”一本正经毫无羞愧。
丫头在他怀中闷笑:“百无一用是书生,现在你连诗文都不会,那可真是……”丫头“可真是”了半天,也没找到合适的词。你说已经“无一用”了,还能无到哪里去?
书生淡淡“嗯”了声,也不见什么神色起伏。
肖吉在一边暗暗乍舌,他怎么从来没发现这位未来姑爷脸皮原来这么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