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阴的故事》白月书窗

93、第 93 章

　　林遇妈妈下午确实在准备庆典，但比起成果，她更喜欢这种自由，有可以支配的时间，有体现价值的工作，有聊天的朋友。
　　“哎，你前夫那事怎么样了？”一向处得好的周阿姨问起，许晏姝跟她聊起过，跟谈一个陌生人似的，好奇心驱使，她也就无负担地问了。
　　“在分财产呢。”她说，“女的要车要房要孩子要股份大头，不然就吊着不离婚，另一边居然没撕破脸，估计被抓住了不少把柄，但又舍不得钱，没办法一直拖着，可外面的那位能答应吗？好几回闹到他妈那儿，老太太之前大病，出院还没休养多久，就又要给儿子处理烂摊子，她现在可不是年轻那会儿了，没那个精力撑着，这两个还都不是好打发的主……”
　　“哎他家老太太那么偏心，真要是离了，手里还有钱，不就补贴她儿子了吗？”
　　“估计那几个不乐意啊，真就那么偏心？还有一个亲生的女儿，一个从小养大的儿子，都不是省油的灯，能不闹？”
　　“啧啧啧……”周阿姨纯粹看乐子心态。
　　但许晏姝说起来还是佩服居多，“不过那女的做人不怎么样，当妈还可以。我当初就是傻，清高，太要面子，要是有她这手段，现在还能给林遇多留点钱……”
　　两人感慨完了，换了话题，聊了会儿，大概六点左右，她说，“我先回去了，林遇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我多陪陪他。”
　　“行，路上慢点。”
　　林遇晚上回家的时候有点晚，但估计晚会还没结束，结果一开门，他妈妈坐在沙发上，着实吓了他一跳，仿佛偷情被抓包，不知道该问“这么早就回来了？”还是“还没睡？”。
　　“回来了？”她问，倒没生气，“吃饭了吗？”
　　“吃过了。”林遇答得很心虚。
　　“你明天，年夜饭准备去哪里？”她问，“你奶奶那边麻烦事多，去了也不清净，但是不去也不合适。”
　　“我白天去看奶奶，晚上回来陪你吃饭。”林遇对他们争权夺利没有兴趣掺和。
　　“好，那个……”她又问，“叫羲和是吧？我听他的意思，在这边没有家人？要不喊他一起来家里吃饭？”
　　林遇肯定是愿意的，“好啊。”
　　得到了回答，她又问，“你跟他到哪一步了？他是怎么打算的？他跟家里人提过你吗？”她叹了口气，说，“他家人舍得放他自己做决定不干预？你以后要跟他家人……这种家庭不是好相处的，我经历过，你看你爸那边也就知道了……”
　　“齐大非偶？”林遇想起杜节说的话。
　　“是这个道理。”她松了口气，幸好林遇有考虑到。
　　“那……”林遇试探地问，“如果我跟他一起出国呢？”
　　“？”她觉得有点突然，但并没有强烈的反对意向，所以只是问，“决定了？”
　　“你同意？”
　　她思索片刻，“如果你想好了，妈妈肯定支持你。”
　　林遇顿了一下，说，“……好，那我回屋了。”
　　林遇询问杜节的意见，他倒是很乐意来，带了礼物，一边“阿姨好，打扰了”一边冲林遇狡黠地眨眼。
　　林遇昨天才说了出国的事，明摆着心全偏到杜节那边去了，于是为了表示不偏颇，也以免他妈妈心里觉得不舒服，目不斜视，礼貌微笑。
　　结果杜节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笑得更得意了。
　　但杜节在这里待了一个多小时，林遇就明显感觉到了不同，林遇和他妈妈的母子感情一直是淡淡的，但杜节来了后，似乎也没做什么特别的，两个人却能聊得投机谈笑风生，这是林遇从来没有享受过的，他妈妈前两天喊杜节的小名还觉得烫嘴，现在一口一个“羲和”，叫得热切。杜节确实知道怎么邀宠，怎么哄人高兴，还会照顾林遇，不让他觉得冷落，但该说不说，这么一看，好像林遇是那个上门来还不受待见的儿媳妇。
　　林遇果盘吃完了，终于等到一个开口的机会，“那个，我们晚上吃什么？”
　　“啊对，”她这才想起来，“一会儿出去吃，我定了餐厅位置，羲和呢，你喜欢吃什么？口味应该偏清淡吧？……”
　　“我都可以，不挑食的，”杜节看到了旁边的人垂着眼睛不高兴，说，“哎，我能参观一下你的房间吗？”
　　这话是对着林遇说的。
　　“可以啊，”她现在喜欢杜节喜欢得不得了，还没等林遇开口，直接答应下来，告诉林遇，“来，你带他去。”
　　房门一关，杜节靠在门上笑个不停。
　　“别笑了。”
　　林遇板着脸，但并不至于生气，杜节看他看得透透的，自然感觉不到威慑力，甚至还有点可爱。
　　“好。”
　　杜节揉了揉脸，但脸上还有笑意，不过态度不错，林遇就不计较了。
　　“她很喜欢你。”
　　“？”杜节一笑而过，“你有一点很像你妈妈，都有点清高气，想通过努力得到结果证明自己，所以多聊一点她的工作、理想、目标，会让她很有成就感，自然而然就觉得相见恨晚了。”
　　“哦……”原来是这样，他有点失落，如果说爱是相互的，那他也不是多么关心自己的妈妈，不过他确实发现，杜节很会跟别人相处，比如他的邻居，那些爷爷奶奶们都很喜欢他，看自己都有点爱屋及乌，还有他医院里的小护士、科室主任，遇见过的郭院长，他都没见过杜节几次，但有次跟他提起时，都是很欣赏的语气，现在还多了他妈妈……
　　“问你个问题。”
　　林遇开口，杜节洗耳恭听，眼神示意他说。
　　“你为什么喜欢我？”
　　杜节没想到他要问这个，有点惊讶，但林遇话刚出口，看见他认真思考的样子就有点后悔，万一想开了怎么办？
　　但还没来得及打断他，就听见杜节不解地问，“这么明白的事情，有什么好问的？”
　　“聪明，谦和，良善，有见地，长得好看……这么多优点，喜欢你有什么意外的？”
　　“哦……”
　　很简单却直击人心的回答，林遇有点不好意思，默默红了耳朵，心脏怦怦地跳，掩饰地抬手看了一下表，说，“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去吃饭吧。”
　　他急需吹冷风给自己降降温。
　　餐厅定了一个包间，不过只有三个人，地方大人少，难免会显得空旷，但几个人并没有受到影响，气氛照样很好，林遇都表现得开朗了不少，让场上两个人，尤其是他妈妈大感意外，高兴之余还留了杜节在家里住。
　　年三十夜，电视里都在转播春节晚会，林遇看无聊的电视剧会好奇结局，从而容忍它情节上的诸多瑕疵，但节目并没有这种殊荣，并不精彩，他也就兴致缺缺，加上生活一直很规律，十一点一过就开始犯困，好几次磕在杜节肩膀上，又强打起精神撑。
　　杜节本来抽空看了两眼手机，跟家里人都拜了年，又去跟朋友联络了一下，李岙终于回了趟家，顾艺带着新男友出席宴会，贺廷酒吧里happy，身边又换了妹子……直到林遇靠在他肩膀上没起来，才发现他已经安安稳稳地睡着了。
　　屋里暖气很足，尤其他又几近半抱着杜节，白皙皮肤上双颊淡淡的红，睫毛不时轻微地抖动，笔挺的鼻梁，唇瓣红润的光泽，周身自带一圈柔和的打光，杜节这才找到了今晚最吸引他的。
　　直到听到有人喊他的名字，杜节才恋恋不舍地移开了眼睛，可惜心思还没舍得离开，近乎身体本能地在回复，“阿姨，怎么？”
　　她笑了笑，看出杜节心不在焉，“其实你不知道，我第一眼看见你的时候，就说不出的高兴。”
　　“？”杜节不懂她的话，心思转到她身上，认真听她说话。
　　“其实很早，我就隐隐约约感觉到，他身边时似乎有一个无形的人，这么说可能让你觉得奇怪，我第一次这么想的时候，也有点不敢相信，我看他去读书，打工，上学，一直都干劲满满，就像有一个人一直在旁边陪着他，不参与，只静静看着，就给他无限勇气，但他一伸手抓，却发现只有空气，可只要不去确认，那个人就一直存在，所以他就自己骗自己地这么过下去。”
　　“有一次我跟他吃饭，开玩笑问他是不是打算一直自己一个人，什么时候可以找个人陪，他当时怔了一下，停了筷子抬头问我，如果一直这样一个人，可以吗？我那时确认了，真的有这么一个人存在。我知道他的执拗，也没有立场劝他改变，我心疼他，但也无能为力”
　　“直到我看见你的时候，你不知道我有多高兴，他如愿以偿，不会再被困在漫长的等待里，寄生于自己的幻想与之共存，或是一场坍塌把他跟这片废墟一起埋葬，我第一次见他笑得那么开心，整个人充满生机的样子。”
　　“林遇应该跟你提过家里的事，你知道，在他成长的过程中，我从来都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但我也有对我的孩子的情感，所以现在，我这个不合格的母亲请求你，我把我那个没有被认真爱过的小孩交给你，希望你答应我，你能好好对他……”
　　杜节听到这话，震动很大，面上还算平静，内心早已掀起惊涛骇浪，看到她眼泪都要流下来，忙说，“我会的。”
　　其实这个答案，他早在心里确认过无数遍了。
　　她情绪触动太大，需要缓一缓，也得到了杜节的承诺，放心了，回房休息，把一切交给他。
　　杜节坐了好一会儿才把她的话消化完，回过神来，再一动，右肩有点麻了，思索怎么把他弄回房间，于是想先把他放平在沙发上，先活动一下肩膀，结果还没等移开脑袋，林遇直接睁开了眼睛。
　　“？”杜节问，“醒了？”
　　“嗯。”林遇刚刚就醒了，毕竟睡得不是很沉，他们说话也没多小声。
　　“那不好，”杜节唇角微微翘了一下，像是个很淡的笑，“给你个机会，现在装睡，我可以抱你回去。”
　　林遇鼻音轻哼了一声，不像生气，更像撒娇，他动作懒懒地张开手臂，笃定他无论如何都会抱，笑得得意又无辜，“哥、哥——”
　　会心一击，杜节被捏得死死的，果断抱人回房间。
　　林遇家里没有多余的房间，只好让两个孩子一起睡，床上放了两床被子，杜节把人放下，毫不犹豫地压上去吻他的唇。
　　无论是接吻，还是□□，杜节的风格一向像他隐秘的性格，温柔，但完全的掌控，但这次却有点失控，林遇尽量配合他，但一点用也没有，发泄一样，毫无章法地吮吸，啃咬，环抱他的双手越收越紧，林遇都有点喘不过气来了。
　　但他也没真的把林遇拆吃入腹，发泄完后脱力一样伏在他的身上，头埋在林遇颈边，他看不清杜节的表情，只能感受到他胸膛的起伏，他把手轻轻搭到杜节的背上，拍着哄他，下一秒，却感觉到灼热的液体滴打在皮肤上。
　　林遇一愣，他从来没见杜节哭过，他这个人，表现出来一直积极，自信，得体，别说难过，连负能量都很少。
　　“笨蛋。”杜节哽咽着说，“我最讨厌笨蛋了……”
　　林遇能感受到他的自责，懊悔，但他不希望杜节是这样的，至少不该因为自己，他应该一直骄傲，像个国王一样。
　　“你把眼泪都蹭到我衣服上了，还是新的呢。”
　　杜节正难过呢，衣服有那么重要吗？听他这么说，哼了一声，但他还是要面子，仰头之前抹了一把脸上的泪痕，依然是一个很骄傲的姿态，“我再给你买新的。”
　　这样才对。
　　林遇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