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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7、第 8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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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节回房间直奔自己的小库房翻找一通,意料之外,找到了很多散乱的画稿,他装订好,又放回去箱子里,转而发现了一只笛子,倚着窗户吹奏,直到阿姨喊他下来吃午餐。
家里只有两个人坐在一起吃饭,杜怀瑾问,“你刚才在吹笛子?”
“是。”杜节应了声。
“嗯,”杜怀瑾赞赏地阐述事实,“有退步。”
“……”谢谢,两样都收到了。
“晚上去爷爷奶奶那里吃饭。”他说。
杜节很乐意地点头,老人宠小孩,他连菜都不用自己夹的那种。
林遇的爷爷去世好几年了,但他奶奶还在世,逢年过节都要回去,整整齐齐地吃一顿饭,他妈妈不乐意也没立场来,奶奶也没说什么,自那以后她乐得自在,林遇坐在席上,还在想杜节怎么也不给他发个消息。
之后奶奶跟他说话,就专心回话没再关注,吃完饭才看见杜节的消息,
“看,珍珠鱼圆,冬瓜燕窝汤,椒盐黄花鱼,龙井虾仁,吃螃蟹要配黄酒,点心有荷花酥……”
他坐得远一点去回消息,脸上不自觉扬起了笑,“嗯,好多好吃的。”
“你吃过荷花酥吗?”
“没有。”
“以后可以尝尝,”杜节暗示说,“这一道点心我爷爷奶奶家里的点心厨子做的比外面店里和我姐夫做的都好吃。”
林遇没听出来,只是说“好”。
林遇看着姑丈撺掇他姑姑,一个劲儿地推她,在争执些什么,她完全不想开口,任他推搡也不动。
他只能搓搓手,像囊中羞涩地向他人借钱,不好意思地开口,“妈,我跟淑惠有点事想跟您商量。”
“哦?怎么了?”
老太太年纪大了,但年轻时拼搏的气势余威犹在,目光矍铄地看着他,什么小心思都无所遁形。
姑姑小声地劝阻,“都说了别这样。”
他一意孤行,不高兴地在她胳膊上拧了一把,姑姑疼到收回手,只能闭嘴,“妈又不是外人,咱们有困难跟长辈说一下怎么了?!”
“妈,是这样,之前爸走的时候,财产分配就偏心,怎么说也是亲女儿,一点都不为我们考虑!但淑惠不计较,我也就算了,但公司最近收益不好,我们要养个儿子,负担还是有点大的,你看……”
“你不用说了,我知道了。”
“你们觉得呢?”她扫视几个孩子,说,“我知道,你们爸爸的财产分配,你们或多或少都不满意,没给自己孩子,大头反而给了我这个老婆子,现在可不都惦记着我手里的股份呢吗?不然我一个半截入土的人,还请得动你们来看我?”
“妈,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养了我们几十年,还不值得来看看你?我们也太没良心了点!还想得我们别有用心似的。”林遇的爸爸今晚上手机一个劲儿地响个不停,只能出去接,回来听到这话,不乐意地开口。
“大哥,你别在这装好人,妈心疼你,不争不抢也不会少了你的。”二婶开口戳穿他,一点不怕得罪人。
林遇看着这场闹剧,完全游离在一个观众的立场,看着他们争得面红耳赤,像是一个个与他毫无关系的人。
他去拿水杯,正碰上一双手去抓瓜子,抬头一看,是林乐怡,他那个只比他小几岁的同父异母的妹妹。
林乐怡跟林遇连认识都算不上,此时看热闹被抓包,尴尬地转过脸去,还不忘捞一大把留着自己嗑。
“行了,你们在想什么我都知道,也不用明里暗里地盘算,你们会如愿的,在我死之前。”说来有些讽刺,她自嘲,“毕竟我也只有你们这些孩子。”
林遇的爸爸手机又响了,他又想出去接。
他名义上的继母看着皱了眉。
奶奶也没说别的,“你们要是有事,就去忙吧。”
几人没趣地走了,房间一下子冷落下来,林遇道了别也起身回家,混在一行人中间显得格格不入,倒是把他们的私话听了个全。
“空口白话有什么用?”二婶跟二叔小声嘟囔,“你好歹也是她养大的……”
姑丈逼问沉默的姑姑,“你怎么不问她要?!她也是你亲妈,虽然嫁出去了,但多少也能分点,难道要全留给你大哥去玩女人吗?!”
他爸爸还留在一边打电话,林乐怡和母亲妹妹自顾自地走了。
林遇回家的时候,他妈妈还没有回来,社区今晚有联谊活动,问候一些孤寡老人,她似乎想把曾经错过的时间都补回来,退休后也不肯闲着,整天忙碌又充实。林遇跟杜节打视频,看见他的背景,问,“你在客厅?自己在家吗?”
“?”杜节解释说,“我房间的客厅,家里还有我爸在,爷爷奶奶不跟我们住,阿姨在楼下,平时除了打扫不会随便上楼的。”
“你想看我的房间吗?”杜节问。
那当然。
简约大方的家具摆设,但原木书架、名家字画和古董文玩的点缀其间,成就了独特的风格,边墙花几上摆着别有情致的一盆昙花,到他房间才发现熟悉的一面墙,他放满了奖牌的那面。
“怎么在这里?”林遇问。
“就是在这里。那是搬过去故意显摆给你看的,”杜节说得理直气壮,“在想钓的人面前开开屏也没什么不对。”
林遇哑然失笑。
杂七杂八说了一大堆,他终于问到,“你什么时候来?”
杜节现在肯定到不了,逗他,“这么想我?”
林遇坦然,“嗯,我想你。”
杜节没想到林遇这么直接承认,他总是习惯拐弯抹角地让他开口,听到他亲口承认,难以言喻的满足。
“去,我明天就去。”杜节毫不犹豫地改了行程。
林遇得到这句话,又觉得夜晚怎么那么长,甚至想等到天亮,结果杜节边收拾东西还抽空盯着他去睡觉,林遇装了装样子就真的睡着了。
一睁开眼睛,喜欢的人就掉在自己身边的感觉很好,林遇去找他的时候,他蹲在地上……刨土?
杜节感觉到有人来了,猜到是他,转头,“来帮我。”
林遇疑惑,“这是在做什么?”
“入秋了,给茶花翻翻土。”
林遇这才发现还有一个人在,只是蹲得比较低,隔着几株较高的绿植,他才没有看见,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男人,穿着简朴随意,杜节跟他通气,“家里的园艺师。”
林遇打过招呼后,挑了把铲子就学着跟他一起弄,翻了两三棵,杜节就要带他去参观,园子很大,中式园林的风格,很漂亮,欣赏的景观与住宅处交相辉映,简朴的砖石实木累就,亭台楼榭回环曲折,高塔楼阁悬萝垂蔓,走走停停,随处可歇,假山池塘竹桥错落有致,湖中鲤鱼悠然自得,像锦缎上一幅栩栩如生的彩绣,入目都是青翠的木植,乌桕银杉雪松竹柏,大理石的桌凳,草本的花木有些已经过了花期,只剩下绿油油的叶子,但绣球、桔梗、芙蓉、秋海棠、一面墙的蔷薇和一些不知名的野花还在盛开,也足够赏心悦目,再往后一大片荷塘,花叶灼灼的明艳,岸边垂柳芦苇,泊着一叶孤舟,中心一座古亭,一条鹅卵石小路可以是曲径通幽,可以是画栋雕梁之外返璞归真的别有洞天,也可以是见惯了植木丛生后碧瓦朱檐的豁然开朗,在后山火红的枫树林再次眼前一亮,再往上走就是核桃石榴苹果山楂柿子枣树梨树,春华秋实,已经缀满了果子……
“这就是你小时候的爬树摘果子?”
“嗯,”杜节点头,“不过那是在我爷爷奶奶家里,这里是我爷爷好多年之前外放工作时候住的,后来我爸把周围都买下来扩建了这个院子。”
“很漂亮,”林遇有点词穷,笑着说,“感觉应该补一张门票给你。”
“那我房间你要去吗?”杜节问,“可惜之前走的时候搬空了,只有简单的一些家具。”
林遇想去,而且,“反正也不是为了看陈设。”
房间很整洁,并不像他说的那么空,虽然很久没人住,但因为一直有在打扫,没有一点荒废的迹象,甚至还有杜节读书时曾胡乱压在书桌下的草稿纸。
整个房间似乎停在一个节点,直到现在终于被重启。
林遇在看他的画本,杜节那时候是真的闲,什么都画,攒了满满一排的成绩,他乍一看还当是书呢。路上穿着时髦的行人,咖啡厅的店员,街边摆摊的小贩,遛弯的老人,街边的猫,点心甜品,花草树木,还有随意创作……留日期就算了,还琐琐碎碎地点评上两句,或者记一下作画时的缘由,选题多变,不拘风格,炭笔素描,抽象处理的插画,水墨晕染,表现力丰富的油画,写意工笔,版画白描……不挑纸笔,也没想过要留作纪念,似乎只是为了画个此时此景的心境,课本上撕一张白页,拿过笔来就画,胸有成竹,一挥而就,也不贰改,
格调浑然天成,成品折小在本子里一夹,也不惋惜,颇有点恃才放旷的意思。
林遇往后翻到了自己,低着头在写什么,即使结合上日期,他也完全想不起来,故意逗他,“这是谁?”
不是说“反正也不是为了看陈设”吗?杜节不大乐意地看他抱着自己的本子看得起劲,被问到了还是去解答,结果这还要问?故意的。
他小声问,“明知故问。”
林遇笑完了继续看,越往后翻,越发现杜节真的画了很多的他,正面侧面,笑的冷脸的,做题聊天或是单纯坐在一边发呆……
林遇是分开后一阵,才逐渐确认了杜节的喜欢,他守着这份过期的感情委屈了好久,却没替杜节委屈过。
但再往下看,怎么走向有点不对了呢?
“你在……”林遇不可思议地展示给他看,说出来都有点难以启齿,“研究人体?”
“好啦,我们看点别的嘛……”杜节裸模也画过不少,但此时心虚加上思想确实不正,销毁证据一般从他的手里抽走。
“没想到啊没想到……”林遇啧啧称奇。
“怎么了?!”杜节应激到跳脚,心里已经在组织狡辩的语言了。
林遇笑完,摇头不说了,任由他急得抓心挠肺。
杜节撇着嘴恶人先告状,“坏蛋,你欺负我。”
林遇也不争辩,哼一声不理他,杜节就自知理亏地来献殷勤,“给你这个。”说着把一块表戴在他手上。
“不许摘!”杜节装作很凶,说完又委屈巴巴的,“你不喜欢我送你的那块,从来都不带,这是我特意去找的,总该喜欢了吧?如果有人想跟你搭讪,你就要亮出来,说这是你男朋友送给你的,知道吗?”
好善变的男人,林遇无奈,杜节的情绪可能是个万花筒。
他倒不是不喜欢,只是杜节送的东西,似乎“礼”的性质更重一点,“物”倒在其次,因此他更愿意收着,而不是拿来用。
但杜节一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架势,他几乎是求饶似的答应。
林遇晚上照样回自己家,饭间妈妈问“是去跟朋友出去玩了吗?”,他有些心虚地认下了,她很高兴,还没见林遇主动跟谁出去,热切地鼓励他出门。
林遇第二天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看见手机上显示的来电人,一瞬间怀疑自己看错了,“喂……您好。”
“爸”这个字,对他就像一个生僻字一样,不认识,也不知道要用什么样的语气读出来,开口只觉得怪异。
对面似乎也束手无策,犹豫说,“你能来中心医院一趟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