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阴的故事》白月书窗

84、第 84 章

　　禹千哲这些天在林遇身边，发现他情绪很不好，趁着查完房的一小会儿空隙时间问，“怎么回事，吵架了？”
　　林遇勉强“嗯”了一声，垂下眼，满身的落寞。
　　“为什么啊？”
　　林遇没想多解释，因为原因是什么他心里很清楚，也不需要别人帮忙做军师。
　　禹千哲不问了，就林遇这个性格，他不想说，别人肯定是问不出什么来的，换成他他可真受不了，不得不说，虽然杜节这人他不熟，但对于杜节的眼光还是佩服的，得是什么样的圣人才能受得了这个脾气啊，但反过来想又觉得不理解，杜节都这么清楚了，为什么还敢上，要说自信有把握，也不像，俩人估计弄得两败俱伤，这么看来杜节也不过如此，太自负。
　　他一边感叹一边又带着可惜走了。
　　贺廷项目谈完了，完成得非常漂亮，后天的机票，趁着这段时间想着好好玩玩，结果身边四个人，两个都在唉声叹气，一开始感动得热泪盈眶，怎么，这么舍不得我吗？好兄弟！但随即清醒过来，不对，难过就算了，我回个家，还值得这俩人为我买醉吗？
　　“哎哎哎，”贺廷按下杜节的手，“酒量好也不能这么喝啊，说什么事，看哥们儿能不能给你解决。”
　　杜节没继续要酒，但也避而不谈，下巴一挑向旁边的李岙，“他又是怎么了？”
　　“那说你吧。”贺廷自知还不够做杜节的主，“你怎么回事？”
　　李岙心里难过，一个劲儿喝闷酒，也不开口，严骅替他回答，“分手了。”
　　“不过准确说是被甩了。”
　　严骅怕伤到人家，小了点音量，但还是被听到了，李岙闻言抬头，震惊，痛苦，不可思议……
　　杜节不过是缓兵之计，他情绪上头管不住手，慢慢喝着杯里的酒，结果被旁边一直默不作声的向绥之按下，杯子被抢走，酒也被一饮而尽，杜节也知道自己这种状态很糟，没继续争，反而开口说话了，“你这出谋划策的不行啊。”
　　贺廷这就不乐意了，“别冤枉人，他黄得那么快，怎么会是我的问题？”
　　杜节晚上没吃多少东西，店里只有寥寥几款食物，他点了一块蛋糕，但味道一般，吃了一口就不动了，百无聊赖地晃着杯子，手机一响，他迅速拿起来，看一眼又放下。
　　看到向绥之不解的眼神，杜节解释说，“中国移动。”
　　“嗯，”向绥之问，“不打个电话吗？”
　　“不，”杜节是，“我也是要面子的。”
　　向绥之默然，“也许对面在等你的消息。”
　　杜节听到这句话，有点不忍心，但拿起手机后又放下了，“我不可能对出现的问题视而不见，然后粉饰太平稀里糊涂地过下去直到积重难返、回天乏术。”
　　“我不行，从一开始我就过不了这种糊涂日子。”
　　“你呢？”杜节问，“什么时候巡演，分我两张票。”
　　“好。”向绥之应。前段时间他回去看望恩师，想起一些以前的事，他中学有段时间状态很差，老师爱之深责之切，“如果你一直这个状态，干脆不要弹琴了”，那正是他被打击得最崩溃的时候，原来他的天赋也会在别人的面前相形见绌，这番话之后，他觉得他跟杜节之间，一定会有一个人以后不再弹琴。
　　但他没想到那个人是杜节。
　　那时候他们已经绝交，向绥之很想问个原因，是施舍？是一时意气？是不屑？但他又不敢问，这件事过去很久，他才想明白，杜节不愿意成为他的心魔，挡在他最想走的路上，让他用余生去遗憾。
　　似乎是一个很好的缓和机会，可向绥之那时没有开口，现在开口，也没有意义了。
　　李岙喝得有点凶，严骅看不下去了，伸手去拦，“少喝点……”
　　“我就喝，”李岙直接把酒瓶抱在怀里，“我就是要让他心疼，我要让那个无情的男人悔不当初。”
　　杜节毫不留情地嘲笑，“嗯，你喝死，方便他找更好的。”
　　杜节这一刀不可谓不狠，李岙转头，恼羞成怒。
　　“怎么，我说错了？”严骅拽了他一下，也没用，杜节问，“他喝了几瓶？”
　　严骅展示旁边一堆空瓶子给他看。
　　杜节把手机递过去，吩咐说，“拍一张。”
　　贺廷不知道他要搞什么，但还是接过来，找了个角度拍了三四张照片，还回去，问，“你要干什么？”
　　“不给我发消息是吧，”杜节抱着手机噼里啪啦地打字，“我要只可见给他看，这还能无动于衷？”
　　严骅算是长见识了，借别人的真情流露钓自己的愿者上钩，还能这么搞？
　　“再拍一张绥之……”杜节转了个方向，还没聚焦，就被挡住了镜头，他一向喜怒不形于色，但动作明明白白地表达了自己的不满。
　　杜节悻悻断了这个念想。
　　他千算万算，错算了一条，林遇不看朋友圈，自然没有上他的钩。杜节这两天跟个怨妇一样，拽着顾艺喋喋不休地问，“他什么意思？你说他什么意思，他是不是不想过了？”
　　顾艺尴尬一笑，她最近刚跟那个“青年才俊”确定关系，热恋期浓情蜜意，收拾好了东西正要出门约会，真分不出时间听他说这些。
　　她把手抽出来，细心安抚幼儿情绪，“怎么会呢，估计没看到，网络是有延迟的，姐姐这几天不是过生日吗，你要不先去看看？”
　　恋爱伤神，吵架伤心，杜节这几天被搞得除了工作干什么都了无生意，经她提醒，才强打起精神。
　　姐姐看他这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不免有点担心，“怎么了？无精打采的。”
　　杜节没什么精神地摇了摇头，但不高兴写了满脸。
　　姐姐下面有好几个小孩，但杜节最闹腾也最不让人省心，难免在他身上花的心思多一点，“姐姐给你换个车怎么样？喜欢什么随你挑。”
　　杜节还是摇头。
　　“哦，”她了然，语气变得不那么耐心，“那看来是为了你那个朋友了。”
　　“没有，”杜节否认，但明显带着情绪，“你不是认为我贪玩图新鲜吗？”
　　“你说要把他介绍给我，那你了解他吗？你了解过他的家庭吗？咱们家三个姓都凑不出这么复杂的关系。”姐姐也不惯着他，直接说出了自己的不满，“这种人家家风不正，根基还没攒下多少，就开始中饱私囊争权夺利，老的小的也不正经，又是小老婆又是私生子败坏名声，里里外外的坏毛病学了个全，能教好什么孩子。”
　　萧随做事够细致，把林遇高考每科多少分都查得清清楚楚，姐姐对他的第一印象意外地满意，至少看着比杜节要踏实，漂亮的履历甚至完美符合她对杜节这个弟弟的期望，但翻下去却不能不介意其他。
　　“身家调查啊？”杜节稍微回了点神，“我又不是嫁到他家去了。”
　　姐姐没想跟他开玩笑，“你这些年在外面家里从来没说过什么，我也没限期你必须在什么时候把人生大事解决了，你不喜欢介绍给你的女孩子也没关系，家里还不需要你做什么牺牲，但你要找，找一个哪怕条件差一点的，至少家里都是正经人，好好教育着养大的吧？”
　　杜节不高兴姐姐这么说他，“怎么还搞连坐呢？而且他父母早就离婚了。”
　　姐姐睨他，“所以呢？有人管教他吗？”
　　杜节转过脸去，“我要是没人管，不也跟他一样吗？”
　　“是，但问题就在于，你跟他不一样。”姐姐不容置喙地结束了这次谈话，起身去书房工作，“你的礼物送到了，车我会让萧随选给你，你要留的话就去陪陪小珏吧。”
　　得，那边吵完这边吵，自己里外不是人。
　　不欢而散，杜节心情更坏了，没心思哄小孩，打了个招呼就走。
　　小珏叮叮咚咚练完了琴，在吃水果，姐夫陪着。
　　他问，“惹望舒生气了？”
　　“嗯。”
　　“你们家可真有意思，”他说，“老太爷没看上自己儿媳妇，爸爸没看上我，你姐姐现在也没看上你选的人，这是什么传统吗？”
　　杜节强打精神一笑，“姐夫，帮我吹吹枕边风呗？”
　　“有必要吗？”姐夫不以为意，“她只是不想跟你那位有关系，又没有逼你分手，不要再提，谈你的就好了。”
　　“这有什么不能理解的，我希望我的家人接受他，所以想让他们见面。”杜节说。也许自己多做一点，就能让他的担忧轻一点，更能信赖自己一点。
　　“那就见见。”他思考了一下，开导杜节，“望舒不是介意吗？见一面才知道是什么样的人。”
　　对哦，杜节往回走了没两步，又被提醒说，“改天吧，她现在不会想听的。”
　　虽然不知道结果怎样，但受人恩惠，杜节殷勤地表示，“下次你跟我爸不对付，我绝对站你这边。”
　　“……那倒不用。”
　　杜节出门的时候还在感叹，姓陆的有点东西，能捏住我姐的人确实不可能只会做点心。
　　他开着车离开，在道闸缓缓升起的时候往外一瞥，发现一个很像林遇的身影，他还以为看错了，但不由得又多看了一眼，结果发现就是他，白晃晃的路灯下显得更加单薄，怪可怜的。
　　现在夜间的风不比以前温和，带了一点寒意。杜节停在他面前，按了两下喇叭，摇下车窗，“不冷吗？”
　　林遇默默上车。
　　“我给了你钥匙。”杜节开了暖风，意识到了可能自己的语气不太好，“你可以在家里等我。”
　　他示好地笑了一下，“我觉得这样比较郑重。”
　　其实那天杜节刚走，林遇就后悔了，杜节要生气要骂他都没关系，但他并没有，而是直接走掉了，这让他更加不知所措。他想缓和关系却不知道怎么开口，自己思考了很久，最终只能去请教禹千哲，他直言不讳，“打一炮解决不了吗？”
　　林遇只能说杜节不是这么好糊弄的。
　　煎熬了好几天，他来之前练习了无数种对话，跟备考一样，但看到杜节的一瞬间又全忘个精光，只能硬着头皮即兴发挥。
　　可以，我被哄好了，杜节很没出息地屈服，“去哪里？”
　　“我家。”杜节的心情看起来不错，他问，“可以吗？”
　　杜节开玩笑说，“再去吵一架？”
　　林遇有些无奈，有些委屈，“就不能不吵架吗？”
　　“……说的跟我挑事儿一样。”杜节很发愁，怎么还要一遍一遍地说呢？他身边就没人跟林遇一样这么难沟通，以至于想临时抱抱佛脚都找不到参考蓝本。
　　“没有，”林遇不想让好不容易缓和的关系变坏，“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可以告诉你。”
　　“这不是重点。”杜节看路，“我难过的不是你的误解，是你逃避的态度。你这样会让我觉得，我也是你压力的一部分。”
　　“不是。”林遇矢口否认，杜节怎么会是他的压力呢？
　　“其实没区别吧？”杜节路边停了车，看着他说，“同样是委屈自己去求全，不过是换了个对象而已。”
　　林遇也在思考他的话，顿了一会儿问，“这样不好吗？”至少对受益人来说，没有拒绝的理由吧？
　　“不公平。这种虚伪的和谐圆满，至少我高兴不起来。”
　　“我最开始见你的时候，就知道这个人活得很不开心，我不需要你一直付出去证明什么，我希望你活得轻松一点，多笑一笑，别那么累，至少在我面前不需要顾忌……”
　　“结果我跟其他人一样，我也让你很累。”
　　杜节靠在他肩膀上，低头叹了口气，“有的时候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林遇抬手抱他，但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第一次有人这样说，不是“只要你好我就好”，是“即使会让我不那么好，我也希望你好”。
　　过了很久，他说，“我慢慢学好吗？”
　　“嗯。”欲速则不达，杜节也不是要他立即表态，他有的是时间。
　　杜节进门先去招惹那个不讨他喜欢的小东西，林遇看他低头搜寻的样子实在好笑，“估计在房间里。”
　　“我去把它逮出来。”杜节说，“那是我的地盘，别人……猫也不许抢。”
　　好幼稚。
　　林遇无奈地笑了下，但知道杜节不会拿它怎么样，就随他去了。
　　“有了后妈就有了后爸，知道吧？”杜节捏住猫后颈，由于太重，另一只手还帮忙托着，给它开展思想教育，“所以以后想在这片儿混，你要搞清楚谁是老大，良禽择木而栖懂不懂？……”
　　给猫说得生无可恋，杜节才满意地放它走，刚一落地，四爪快出重影。
　　“你很喜欢它吗？”林遇问，他实在搞不懂杜节跟猫的关系，说喜欢吧，压根不怕惹恼它被记恨，说不喜欢吧，他又总喜欢招惹一下。
　　杜节摇头，他不喜欢超出他掌控的东西，但又故意想逗他，“你知道我养过一只猫吗？就是你上次说的，抛弃你像抛弃它一样的那只。”
　　“……”
　　林遇承认自己当时糊涂了，但一定要翻这笔旧账吗？他想起来就尴尬得想找个地缝钻。
　　杜节还不知道收敛，笑着看他反应，“哎呀说得好可怜呀~”
　　林遇气恼地剜了他一眼，但除此之外也想不到更狠的处理方式了。
　　杜节在沙发上笑够了才去哄他，其实杜节有多点不喜欢，但就像当初处理自己的东西一样，杜怀瑾想直接找个人拖出去打死，但杜节觉得被冒犯，犟着脾气回，“那是我的东西，只有我有资格处置它”，同样，他也没资格处置林遇的东西，不过偶尔捉弄一下还是可以的。
　　林遇知道杜节只是开个玩笑而已，逗着他玩，他没那么小气，所以才被哄了两句，就半推半就换了地方，把之前没做完的事做了，直到没力气动，才安静地躺在一起，还藕断丝连地勾着他的小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