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阴的故事》白月书窗

83、第 83 章

　　东道主坐主桌，佟宛心，杜节依稀对她有点印象，十几个人来了将近大半，除了他认识的几个，杜节按个儿给他介绍了一下。
　　顾艺一道儿来的，但到场之后就去找小姐妹玩了，并不坐他们旁边。
　　能把这群人聚在一起，要么是感情好，来热络热络，顺便来看看有什么热闹；要么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有求于人。前者的话，唱戏的人还没上场，自己闹没意思；后者的话，场子还没热起来，此时开口急功近利，所以场上众人只简略地寒暄了一下。
　　顾艺那边反而最热闹，几个有钱有闲的富家小姐，没有别的心思，反而有说不完的话。
　　有个女生毕业后混娱乐圈去了，演了几部电视剧，小火过一把，有点名气，不过没什么事业心，干半年歇半年，后续资源一般，但家里有个哥哥撑着公司，父母也不要求她什么，此时跟她们聊圈子里的八卦。
　　顾艺跟瓜田里的猹一样，早顾不上杜节这边了。
　　杜节坐下没一会儿就被拉去闲聊了，桌上几碟果盘点心，林遇百无聊赖地喝着茶，碧螺春，杜节在家里沏过，但这壶没他弄的好喝。
　　“哎，你猜今天这草台班子是给谁架的？”贺廷见林遇一个人，过来跟他聊天。
　　众人对林遇一是眼生，二是杜节带来的，没明说，但心照不宣，场上能搞夫人外交的不多，也摸不准林遇的脾气，权衡之下还不如直接去跟杜节聊。
　　林遇跟他算认识，说，“向绥之？”
　　“哇，”他说，“知道的不少啊？”
　　“看你一点钟方向那女的，LV粉色小香风裙子的那个，就是她凑的局。”贺廷说，“跟杜节有点小过节……”
　　“贺廷！”
　　旁边有人喊他，他抽空应了声，让他们先聊。
　　林遇觉得他们两个的关系也没有那么好，没必要为他回绝朋友，提醒他，“你的同学喊你，不去吗？”
　　贺廷眨了眨眼，杜节喜欢的怎么都这么不会看人眼色？“你猜杜节为什么让咱们先认识？还不是怕你不适应，他难免顾不到，托我照顾你。”
　　“呃，谢谢。”林遇不好辜负一片好意，“他们有什么过节？”
　　“追过你男朋友，没追到，不过没追到的多了，这倒是小事，”贺廷小声说，“但听说最近在闹离婚，受了点刺激，没差别攻击所有人。”
　　“画画的，搞艺术的都有点疯，不要试图理解疯子。”
　　“……”
　　聊了一会儿，大家默契地知道谁还没就席，女服务生推开包间的门，请人进来，房间里的声音明显小了下去，林遇也大致能猜到是谁。
　　“谢谢。”向绥之说，但语气很平，像设置好的自动回复一样，说出口便完成了它的任务，他把外套交给女侍者，坐在杜节旁边空着的位置上，“来晚了，见谅。”
　　这两个字也说的毫无诚意，这面子功夫还不如不做。
　　“自罚。”杜节转头笑着撺掇。
　　林遇很快感觉到了好几束目光，或探究，或担忧，或观望，暗流涌动。
　　“可以。”向绥之看他一眼，同意了。
　　哎？怎么跟想象的不一样？贺廷疑惑地挠了挠头，是我错过了什么吗？他也代表了场上很多人的心理。
　　“哎，你们两个怎么不斗气了，我本来还担处不来，结果你们自己就和好了。”佟宛心假模假式地开口。
　　“这话真虚伪，”贺廷跟林遇小声耳语，“黄鼠狼给鸡拜年，谁不知道她安的什么心。”
　　“嗯。”向绥之跟她没交情，看着杜节的面子来的，其他人一贯懒得搭理。
　　“那看来是好事成双，杜节今天还有带男朋友来。”佟宛心脸上笑眯眯的，不自然抽动的面部肌肉泄露了她的真实想法：给我打！打起来！
　　这倒是出乎意料，向绥之表情微动，扫过一眼，跟扫过场上任何一个人没区别，都像看一团空气。
　　林遇倒不生气，但忽然就明白场上十几个人都不介意看他热闹的原因了。
　　见第一面就能清楚感觉到的高傲，而杜节总是言笑晏晏的，相处一段时间才知道他心里有傲气。
　　“嗯，别人的事你还挺上心，”向绥之开口，平静地说最狠的话，“管老公要是也这么上心，就不会冒出个私生子了。”
　　……肯定是跟后者相处更舒服。
　　你他妈……佟宛心脸都绿了，牙关咬得吱吱响，拳头握了又握，才没把手边的盘子砸他脸上。
　　“哦我说错了，有一就有二，想偷腥的猫也防不住。”
　　“……”
　　散了散了，差点忘了向绥之可不是好惹的。
　　杀鸡儆猴，林遇感觉到周围的视线被默默收了回去。
　　“真的假的，俩人不是一直挺甜的吗，都已经离婚了？！”顾艺一心听八卦，根本没注意到这边明枪暗箭，听到一个劲爆的，不敢相信惊呼出声。
　　佟宛心被向绥之刺激得跟个炮仗一样，一点就着，以为在说自己，不耐烦地辩驳说，“还没呢！”
　　“你吼我干嘛？”顾艺觉得莫名其妙，“你粉他俩？”
　　“……”佟宛心觉得自己有点心梗。
　　杜节看够了戏出来打圆场，“不是来吃饭吗？怎么没人点菜？”
　　“哎，早就想问了，这茶叶都快泡没味儿了。”一圈人基本都很给杜节面子。
　　佟宛心叫了菜单，感激地望向杜节，完全忘了自己刚开始肚子里憋的什么坏水儿。
　　“这妹子是真不太清醒，”贺廷换了个位置，就坐林遇身边，低声笑，小声给他解说，“杜节再好也不是向着她呀。”
　　他悄悄摸出手机，“太好玩了，我给雁回实时转播一个。”
　　没人故意搞事，气氛明显好了很多，聊天的聊天，谈事的谈事，杜节身边的人关系基本都过得去，不知怎么就说起他吃东西挑嘴。
　　杜节哪能这么被污蔑，矢口否认，“不可能，那不是我，我不挑食，给啥吃啥。”
　　林遇没参与他们聊天，一边吃东西一边看他们玩，虽然主要是看杜节，听到他的话，插了块猕猴桃放在他的盘子里。
　　杜节不知道从哪里看见他搞小动作，估计长了三只眼睛，瞥了一眼，下意识拒绝，“我不喜欢猕猴桃。”
　　这话一出口，节目效果直接拉满。身边的人都不知道怎么做合适，安静着不说话。
　　杜节转头看林遇，他眨眨眼睛，很无辜的样子，但演得浅显表面，杜节一眼看出来他是存心使坏。
　　杜节微微笑着歪头看他，你现在内涵我的手法越来越高明了。
　　林遇只装听不懂去夹菜，杜节趁人不注意把手偷偷伸到桌子下去捏他腰上的软肉，还很适时地转过头以免看见他气恼的脸色。
　　林遇只觉得好笑，但他真的好奇，杜节身上是有什么开关吗？一向是可靠的大人，但偶尔露出一点本性时跟个小孩没差。
　　向绥之自顾自的，不跟他们一起玩，但明显察觉到了杜节情绪的变化，往后一靠，又拿看空气的眼神瞄了林遇一眼。
　　林遇搞不清楚他这个行为的用意，面无表情地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但对面并没有什么反应，收回了自己的视线，从始至终都散发着高不可攀的气质。
　　除此之外就没有什么交集了。
　　散场之后，林遇跟杜节一起走，不知不觉落在人群的最后，众人都到门口了才想起来，“哎，杜节呢？”
　　“啊？”大家基本都喝了酒，脑子不太清楚，有人说，“不知道，先走了吧？”
　　“他不是走在前面吗，算了，不管了……”
　　“你代驾来了没？要不坐我车……”
　　“……”
　　向绥之没碰酒，回忆了一下似乎不是这样，加上也没人注意他，又折回去。
　　另一边，林遇看他慢悠悠地走，一点也不急，牵着自己的手一晃一晃的，行为格外幼稚，问，“喝醉了？”
　　杜节转头，“没有。”
　　他神色没什么反常，林遇也有点搞不清这话是真是假，又问，“顾艺呢？你不送她？”
　　“还没聊够，通宵去了。”杜节提前跟她通了个消息。
　　“那……向绥之呢？”林遇故意逗他，侧目看他反应。
　　“啊？”杜节有点思考不过来，凑过去跟他说，“小点声，因为林遇会吃醋，他生气还不说。”
　　林遇估计他确实醉了，问，“那你说，我是谁？”
　　“绥之啊。”杜节看着他，笃定地说。
　　林遇收起了笑意，冷冷地转过脸去不看他。
　　“哈，”杜节忍不住笑出来，“我就说吧？容易生气还不吱声。”
　　“别生气了，”杜节知道惹恼了人，又拉着人家胳膊不让走，嬉皮笑脸地去哄，“跟我说说，你为什么那么在意他？”
　　林遇抽了一下，没弄出来，但躲着不理他。
　　杜节缠着非要弄个明白，“说说嘛……”
　　“……”
　　向绥之回来看见这一幕，说不出什么感觉，不过知道自己操心多余，转身走了。
　　他其实一直很好奇，能让杜节低半头的人是什么样子的，他想象了很多，不断丰富不断美化，以至于第一面只觉得不过如此，但思索之后发现，哦，似乎确实应该是这样的。
　　杜节最后还是没能问到什么有用的信息，林遇要了钥匙，等他老实坐好，问，“送你回去？”
　　杜节问，“不能去你那儿吗？”
　　“……可以。”
　　杜节虽然最近来得少了，但记性不错，轻车熟路地进了门，林遇思索了片刻，还是去泡蜂蜜水给他。
　　杜节也没什么异议，接过来就喝，林遇才刚想起来没看见猫，刚想去找，杜节说，“我刚才把它关起来了，在它的小屋子里。”
　　“？”林遇疑惑，但似乎又能理解，就没再问。
　　“哎，跟我说说，我能猜到你知道了一些我不知道的东西。”杜节还没放弃，“跟我说说呗，我又不怪你，说说呗，是什么？”
　　林遇硬着嘴否认，“没有。”
　　“少来，”杜节压根不信，“那我换个问题，你藏我的画，我的照片，我写的便签，学我的字……你那么想知道关于我的消息，那你肯定搜索过我，无论是以前的还是现在的，关于我的报道很多，虽然时间有点久，也被我家里人按下来了，但耐心想找肯定找得到，我那时候什么都敢往外说，所以你了解了我绝对不少……”
　　林遇住在他那里的那段时间，杜节请人帮他家做过清洁，于是发现了那幅被他偷梁换柱的画，来请问东家怎么处理。杜节还以为他早就扔掉了，没想到还存着，不过目测林遇也不想看见，藏在角落积灰，杜节无奈，不喜欢还他就是了，他画室里有的是肖像画，摆着一点也不突兀；不仅如此，他还在林遇书架上翻到过自己的照片，乍然看到有些惊喜，但仔细一想他都不记得是什么时候照的，再如顾艺以为杜节记仇，从来不在他面前提绥之，又有什么必要告诉他？……
　　杜节虽然不喜欢筹谋算计，但跟着家里长辈耳濡目染，也不是傻子，他对身边一切洞若观火，只是无伤大雅的太多，觉得无所谓，也不想管而已。
　　“不分一点给我看看？”杜节问，“我以前、甚至更早是什么样子我还真有点记不清。”
　　林遇心里一阵慌张，矢口否认，“……我没有。”
　　“那换个问题，”杜节不满他躲闪的态度，一定要问个结果，“你隐藏文件夹的密码是多少？”
　　林遇没说话，动了动手指，已经有点坐立难安了。
　　杜节精确捕捉到了他这个动作，但并不想放过他，继续问，“让我猜的话，应该是我的生日，我能看吗？”
　　“你……应该给我留一点私人空间。”林遇顾左右而言他。
　　“哦，那看来是我多事了，”看来不会有结果了，杜节选择闭嘴，水也没兴趣喝了，放下杯子，苦笑着替自己解释，“一猜就知道的东西。”
　　“我去房间等你。”
　　林遇看着他转身离开，像一个人漂浮在海水中，伸手却什么都抓不住，只能慢慢下沉，被一点点淹没。
　　他近乎麻木地去洗了澡，看见坐在床边的人，机械性地做着亲吻的动作。
　　杜节感受到了他的敷衍，忍了一会儿，面无表情地推开他，起身去穿衣服，“我先回去了，你早点休息。”
　　“你这是拿我当钟点房了。”林遇不想他走，也没有办法留住他，他知道杜节在不高兴什么，但他做不到让他开心，像是胸口堵着块东西，不上不下的。
　　杜节觉得自己受到了很大的侮辱，气急反笑，“我不缺人陪我上床。”
　　“哦，”林遇几乎是下意识地开口，“那你去啊，多的是人哄你高兴。”
　　“……”杜节不说话了，过了好久才开口，“我不跟你吵，哪天你冷静下来我们再谈。”
　　林遇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安静的环境中听到关门的声音，仿佛全身的血都冷了。
　　杜节出了门才想起来没带钥匙，打了个车，发消息给顾艺让她帮忙找备用钥匙。
　　顾艺说要通宵是不错，不过是在自己家里，收到消息虽然觉得奇怪但也没多想，结果看见杜节时吓了一跳，眼圈都红了，她还从来没见过杜节这个样子，小心翼翼地问，“怎么了？”
　　杜节摇摇头，声音里满是疲惫，“我先休息了，你玩吧。”
　　顾艺怕影打扰到他，拘谨地点了点头，看着他进屋关门，但其实心里已经有个考量了，觉得对面是真有手段，杜节从小一直得意到现在，她虽然预感到他以后会栽一个大的，但没想到是这么惨烈的境况，这人活这么大哪里受过这种委屈；但又觉得他这恋爱谈的真没意思，及时行乐不就好了，干嘛要想以后，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吗？自古深情留不住，付出真心收获伤害，杜节那么聪明的人居然也犯蠢，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她叹了口气，丢到脑后不再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