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阴的故事》白月书窗

60、第 60 章

　　杜节手机响了一下，他拿起来一看，是禹千哲的一条消息，“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我想跟你聊聊。”
　　杜节不知道他想干什么，但也没回绝，“今天？午饭时候可以。”
　　“好。”对面回得很快。
　　两人下午都还有事，约了很近的一家餐厅，店面装修不错，看得出老板有点品味，当然，估计还有点资本。
　　杜节较为清闲，到得稍早些，翻了翻菜单，点了一道豆腐鱼汤，边吃边等。
　　禹千哲匆匆赶来的时候，透着玻璃窗看见杜节安静而认真地享用他的食物，忽然一种莫名奇妙的情绪涌上心头，就像刚从一场急管繁弦中离开，内心毫无动容，却被路上的一阵风吹进了心里。
　　一霎柔情。
　　禹千哲忽然想明白，林遇会喜欢他这么久确实是有点道理的。
　　但他也不会因此放弃想要做的事。
　　“来挺早。”他在杜节对面坐下。
　　杜节礼貌地一笑，“要吃什么？他们家汤做得还不错，应该是老火汤，还加了笋干和枸杞，很鲜。”
　　“不用了。”他说。
　　忽然觉得他人还不错，禹千哲倒是有些不好意思开口，但他之前考虑过很久，最终还是决定来说，并不想半途而废，“我希望你以后不要再见林遇了，请你，跟我男朋友保持距离。”
　　杜节抬头看了他一眼，突然笑了一声，没正面回答，反而问，“你不经常说谎吧？”
　　“什么意思？”禹千哲一愣。
　　“很明显的……心虚。”杜节不动声色地回答，显得倒像在真诚的建议‘你的说谎技术有待进步’，他笑着说，“而且，是你男朋友先来找我，不过前提他真的是你男朋友。”
　　被当面戳穿，禹千哲那一瞬间简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他确实不擅长说谎，脸皮也没厚到无所顾忌。
　　“所以我应该没必要向你承诺什么吧？”杜节一字一顿，语气还算温和，但话里的力度并没有减弱多少。
　　禹千哲没回答他，反而换了个话题，以为能扳回一城，语气里有些得意，“我们今晚有聚餐，你知道吗？”
　　我为什么要知道？杜节腹诽，但嘴贱地开了个玩笑，“怎么，你们认识这么久，交情连单独吃顿饭都不够吗？不会吧？”
　　禹千哲笑不出来了，我收回那句你人不错的话。
　　“还有事吗？”杜节问，“或者要不要吃点东西？现在离你期待的晚上还有很久。”
　　“……不用了。”对方不是一个量级的，禹千哲觉得没必要再谈下去了，不然也只会是自取其辱罢了，“我还有事，先走了。”
　　“你今天当我没说过。”他思前想后又补充了一句。
　　还是捡捡面子吧，他人应该还行，不会介意的。他想。
　　杜节笑了，不是嘲笑不是讽刺，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开心，跟讲了个无伤大雅的笑话一样，带着一种宽容的平静，“其实你也没有那么喜欢他吧？”
　　禹千哲刚准备走，听到这句话，不明所以地回过头。
　　“喜欢也分不同程度的。不至于说谁都可以，也没有要非谁不可，大多数人可能都是这样的，你这么在意，也许只是不甘心而已，”杜节补充说，“当然，也许我也是这样的。”
　　禹千哲想走，听了他的话却又去而复返，忍不住说，“别装得好像多老成似的。”
　　说完不等回复，转身就跑，大写的怂。
　　杜节好笑地耸耸肩，一点儿没碍着心情，喊来服务员又加了几道菜，吃完午饭后才回公司。
　　快下班的时候临时加了个会，开了将近一个小时，杜节出公司的时候正是晚高峰，回家的话估计要再耗一个小时，他搜了一下，找到一家评价还不错的餐厅，两公里多一点，但附近路况还算清闲，于是扫了辆共享单车骑过去。
　　店面很大，人也不少，只勉强能看见一两个空位置，杜节进门的时候，服务生热情地迎过来，“欢迎光临，请问几位？”
　　“一位。”杜节说。
　　“好的。”服务生领他到一张空桌子上，递上水杯和菜单，“一会儿会有我们的员工帮您点餐。”
　　杜节刚坐下没多久，就听到一个声音喊他名字，“杜节？”
　　他回身去看，是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挽着一位女士的手，他记性不错，印象里，他是以前初中的同学，叫严骅。
　　“真是你啊？”他高兴地拉着身边的女士快步走过来，“我刚才看见还挺不确定的，以为认错人了。”
　　“没。”杜节哑然失笑。
　　“之前听说你出国了，什么时候回来的？”
　　“没多久，”杜节说，“在这边有个项目。”
　　“哦，”他这才想起来自己身边的女友，“这是我女朋友，施诗，这是杜节，我以前初中的同学。”
　　“你好。”她落落大方伸出手。
　　“你好。”杜节浅握了一下，“杜节。”
　　“你这也太神出鬼没了，我身边好几个以前的同学，居然一个人都没听说这事，”他说，“不行，你这得罚，正好我们明天晚上有个局，你得来啊！”
　　“不是……”杜节笑着解释，“之前，顾艺跟我说下个月也有个局，很多初中高中的同学，正好项目初期比较忙，我就准备凑那个大的热闹了，真不是我故意要躲的。”
　　“顾艺？你之前玩挺好的那个女生？”他说，“我知道你说的那个，是以前文艺委员，佟宛心，她组织的。”
　　他话锋一转，“但你让我逮着了，这次可躲不掉了啊，明天晚上七点，‘逢洲’一号厅，路痴也没事，加个微信，我回去就给你发地址。”
　　杜节推脱不了，只好同意，边加微信他还边叮嘱，“喊着顾艺一起来，女生也有，估计还有好几个带女朋友的，她不会无聊的。”
　　“好。”
　　他又想到了什么，“哎，你点菜了吗？要不咱们来我们那儿？”
　　“不用不用……”杜节连忙拒绝。
　　“来吧！加个椅子的事儿，不麻烦的……”他热情邀请。
　　拐个弯、隔条街，可能就能见到以前的老朋友，这是在异国他乡感受不到的，杜节莫名有些感动，但久违友人的热情，他也着实有点招架不住。
　　“谢了，真不用。”他笑着拒绝。
　　“啊，也行，”他临走还不忘叮嘱，“别忘了啊。”
　　“放心。”杜节回说，笑得有些无奈。
　　“你同学挺帅的……”两人回位置的时候，施诗笑着说。
　　“嗯，我们当时班长，长的帅，成绩还好。”他回了一句，帮女友整放好餐具。
　　杜节吃完饭时，路况没好多少，他就顺道去附近商场转了圈，买了些东西。
　　他最近收了很多快递，基本上把顾艺原来的陈设换成了自己喜好的，但还有一些小的东西要置备，像杯盘碗碟之类的，虽不至于不能用，但不是以往习惯的，总是觉得不舒服。
　　东西太多，他一个人拿不过来，于是约了送货上门的服务，回到家时已经将近九点。
　　换下衣服，洗了个澡，他坐在画室，一边画画，一边用蓝牙耳机跟顾艺说话。
　　顾艺偶尔发懒，隔着一扇门给他打电话，让他来给自己送吃的或者单纯聊天，杜节近墨者黑，偶尔也这样做。
　　“聚餐？”她很兴奋，“我去我去！我好久没有聚餐了！”
　　“怎么？你的小姐妹呢？”
　　“别提了，之前聚了一次，差点没气死我，那个Phoebe，一堆人围着劝了半天，她是油盐不进，”她一瞬间打开了话匣子，但碍于语言组织和表达能力跟不上情绪转换，最后只能憋出一句，“……总之一句话，恋爱脑，呸！”
　　杜节笑了一声，还没回话，铃声响了，“哎，我这儿有电话进来了，待会儿聊。”
　　“好。”
　　杜节放下画笔，腾出一只手接通了电话，“你好，我是杜节。”
　　“喂，是我，禹千哲。”另一边，禹千哲有些头疼地捏着手机，但又察觉到林遇满分期待的目光，只能艰难地开口，“林遇喝多了。”
　　“？”杜节觉得有些好笑，“怎么，你们认识这么久，你连他家在哪儿都不知道？”
　　跟上次谈话如出一辙的欠，禹千哲按捺住想骂人的心，但情绪藏得不深，语气硬邦邦的，“你来接他一下吧。”
　　“你不是在追他吗？”杜节实在搞不明白他的操作，忍不住想给他上一课，“把人往竞争对手那里推，你是怎么想的？”
　　“……”你当我愿意？！
　　禹千哲气得火大，也懒得跟他掰扯，“你赶紧来！”
　　“不去。”杜节沾了点颜料，在画布上涂抹开，回了一句，“打个车给他送回家，路费我出。”
　　“我缺你那点钱？！”他忍不住提高了音量，林遇闻声看过去，动作有些凝滞的迟钝，眼神呆呆的，看得出来确实喝了不少。
　　“谁拽都不让碰，就找你，”他压着火，“你赶紧的。”
　　也许是嫌他吵，杜节皱了皱眉头，放下笔，无奈地说，“地址。”
　　杜节随手披了件外套就出门了，匆匆赶到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两个人，林遇仰着头在问禹千哲什么，还带点防备地看着他，眼睛很亮，但看上去不太机灵，确实被酒精麻痹了大脑，只是两人这个氛围，杜节有点幻视“父与子”。
　　杜节慢悠悠地走过去，禹千哲可能听见了脚步声，回过头来，脸上竟然有一丝轻松。
　　“他住哪儿？”杜节走上去，林遇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眼珠一直跟着他转，看得很认真。
　　禹千哲说了个地址，“你送他回去吧，麻烦了。”
　　“嗯，”杜节不太领情地应了声，拉着林遇的胳膊，“能走吗？”
　　林遇很卖力地点了头。
　　“走吧。”杜节说。
　　禹千哲看着他们两个人的背影，心里浮起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杜节开车来的，就停在不远处，林遇脑子不太清醒，走得还挺利索，杜节只扶着他一只胳膊就行，还不至于架着他走。
　　“安全带。”杜节提醒道。
　　“哦，”林遇像个小朋友一样，乖乖地系上，可能是喝了酒的缘故，他明显话变多了，“我不想回家。”
　　“那你要去哪儿？”
　　他有点不好意思，“我想跟着你。”
　　“呵。”杜节冷笑一声表明立场。
　　“？”林遇眼睛里满是迷惑，他现在大脑挂机，以至于反应不过来杜节是什么意思，简单地认为“笑”就是“高兴”，于是傻乐地问，“可以吗？”
　　“不可以。”杜节一口回绝。
　　林遇脸上的笑肉眼可见地变成了失落，噘着嘴不高兴，哼哼唧唧地发出点小的声音，还一边频频侧目观察杜节的反应，发现他置若罔闻面不改色后，抬起脚踢了他小腿一下，跟小孩子打架的时候推对方一把简直是异曲同工。
　　杜节平白挨了一下，不是很疼，也不准备跟喝醉的人计较，只是提醒了一句，“我在开车。”
　　“我不回家。”林遇微微提高了声量，重申了一遍。
　　杜节没理，照样按导航走。
　　林遇见他这副不为所动的样子，翻起一大片下眼白瞪着他来表达不满，过了一会儿，他发现这招也没用后，闷闷不乐地转过脸去。
　　杜节以为他终于消停了，结果他又转回来，歪过头来埋在他脖颈处蹭了蹭。
　　“哥哥……”
　　？？？这是从哪儿学的？杜节不由得一惊。
　　林遇悄悄露出半边脸，一只眼睛偷偷打量杜节的表情，发现终于不像刚才那样不近人情之后，果断乘胜追击，“哥哥，我不要回家……”
　　“……”
　　算了，杜节叹了口气，喝醉了没人照顾也不太好，于是迎着林遇满是期待的眼神，他默默换了路线。
　　杜节用钥匙旋开门，林遇进来后就嘿嘿地笑，不知道在瞎高兴什么。
　　“去洗澡，”杜节说。
　　时间不早了，平常这个点他已经休息了。
　　“不。”林遇摇摇头。
　　“你浑身都是酒味，不洗别想上我的床，”杜节嫌弃地闻了闻自己的衣服，不大高兴地脱下来叠好，准备送去洗。
　　“哦……”林遇抬起手臂闻了闻，确实有股酒味，应了声，但坐在沙发上没有动。
　　杜节也没催他，问，“喝水吗？我给你倒。”
　　杜节去厨房拿了个杯子，斟了七分满，又想起了什么，从橱柜里拿出蜂蜜，兑了一点儿进去，搅着勺子端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