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阴的故事》白月书窗

6、第 6 章

　　付垣和杜节在栏杆边等文卉。
　　“林遇！”
　　杜节老远看见林遇，手使劲挥，热络的打招呼。
　　结果并没有回应。
　　“没看见啊。”
　　“你俩很熟吗？”付垣看他兴致挺高，疑惑的问。
　　“嗯。”
　　见过好几次呢，杜节觉得真的算熟了。
　　等文卉出来，三人一起回教室。
　　本来这件事应该平静的过去，结果付垣这个人闲的没事干，吃晚饭的时候跟八班的几个人一起打球，回教室的时候，碰见了林遇。
　　付垣多嘴问了一句。
　　“你认识节哥?”
　　“谁?”林遇冷冰冰的问。
　　“就他们班刚转来的那个，上次考七百多分呢。”林遇班里一个同学说。
　　林遇反应过来。
　　“见过几次，不熟。”
　　这摆明了不想扯上关系，付垣有种杜节“一片真心喂了狗”的感觉。
　　他忍不住替杜节说话，“其实他人挺好的。”
　　“是吗？”
　　“对啊，”付垣点点头，不能再同意了，“你感觉他怎么样？”
　　“看上去呆呆傻傻的，见谁都笑。”
　　林遇说完这句话，没理人，直接走了。
　　留下一群人目瞪口呆。
　　“脾气这么烂，果然没朋友。”八班一个男生嘟囔。
　　付垣也没想到这么个回复，纠结了半天，一直在想要不要提醒杜节一下。
　　人家根本没把你当朋友啊！
　　付垣思虑再三决定委婉一点。
　　“节哥，”付垣戳了戳他的背，让他回过身来，“林遇这人不行，他明摆着耍你呢。”
　　“啊?”杜节不懂他的意思。
　　付垣把傍晚的事说了一遍。
　　杜节气的冒烟，一副要冲出去揍他一顿的样子，被文卉死死拉住。
　　“看上去呆呆傻傻的，见谁都笑。”
　　他冷笑着复述了一遍。
　　“呆呆傻傻，见谁都笑！”
　　他拍着桌子。
　　“呆呆傻傻，见谁都笑！！！”
　　他气得扭曲。
　　“好了好了，不气不气。”文卉给他顺顺毛，“这样，下了晚自习咱俩摸黑去踹他两脚，然后赶紧跑。”
　　“别这样，太暴力。”杜节冷静下来，“我去找个麻袋，把他装起来扔河里。”
　　付垣惊到了，竖了个大拇指，“你更狠。”
　　说归说，总不能真的违法乱纪。
　　但杜节还是咽不下这口气，上语文课的时候一直伏在桌子上写写画画。
　　等下了晚自习，月黑风高……
　　他已经完全忘了这回事了。
　　像往常一样去推自己的车子，骑出校门。
　　他骑到公交站，看见前面有个人在路中间，弯着腰捡散落一地的书。
　　杜节把车停在一边就过去帮忙。
　　“哥们儿，你没事吧，搁路中间多危险啊……”杜节把他拉到一边就开始絮叨，看见这人的脸又哑了声。
　　不是冤家不聚头！
　　勾起了不好的回忆，他正准备转换心情，组织语言批判林遇，听见一声。
　　“谢谢。”
　　林遇把他手里的书接过来，轻声说。
　　杜节惊讶。
　　他居然说人话了?！
　　他居然会说人话?！
　　普天同庆，奔走相告！
　　杜节瞬间消气了，摆摆手，“没事没事。”
　　也忘了是谁说要把人扔河里，喜滋滋的走了。
　　林遇借着路灯昏黄的光，看见书包底下一处平整的裂口，把书摞在前车筐里。
　　回到家，他眯了眯眼，习惯了房间内的灰暗，也知道有个人木木地坐在沙发上。
　　她听见响声，回头看过来，“回来了？”
　　“嗯。”
　　“啪。”林遇拍开客厅的灯。
　　她仿佛见到什么可怖的东西，惊恐地闭上眼睛。
　　“怎么?”林遇问。
　　“太亮。”
　　她双肩内收，做出保护的姿势。
　　“关了好吗？”
　　“……”
　　林遇沉默了一会儿，没说话，只伸出手。
　　房间内又陷入了一片黑暗。
　　“上一天学了，去休息吧。”
　　她这才有力气温声说。
　　“……”
　　期中考悄悄就来了，一班只刷了几套卷子就直接上场了。
　　杜节感觉还不错，考前三门觉得越做越顺手，还趁着空去小卖部买了一把棒棒糖。
　　周边分了一圈，还剩两根。
　　考最后一科，他做完了觉得百无聊赖，就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撕开吃。
　　离收卷还有五分钟，他想了想，把最后一根用胶带粘在桌子上，写了张便签。
　　“小姐姐(或者小哥哥)，经历磨难的小孩都会有奖励，祝你假期愉快。”
　　铃响，收卷。
　　杜节拿着东西回教室的时候，林遇迎面走过来，杜节小步跑上去拍了他肩一下。
　　“嗨！”
　　林遇不太习惯，认认真真地回了一句。
　　“你好。”
　　杜节被逗乐了，走过去后还笑个不停。
　　“你乐什么呢?”付垣震惊，“考得兴奋了？”
　　“不是，”杜节忍笑说，“我碰见一个很可爱的小孩。”
　　“小孩?”付垣疑惑，“哪里来的小孩？”
　　“啊，不是这个意思，因为我家里的习惯，不管多大都叫‘小孩’。”
　　“哦。”付垣了解，“你接着说。”
　　“我跟他打招呼，他一本正经的回我‘你好’哈哈哈。”
　　“怎么了吗？”付垣还是不明白，“可爱什么?”
　　“不可爱吗？”杜节反问。
　　“……”
　　付垣一脸茫然地看着他。
　　“看着就像是一个又乖又听话又正经的小朋友。”杜节耐心地给他解释。
　　“……”
　　付垣不能理解，为难地看着他，半晌，憋出一句。
　　“你高兴就好。”
　　难得的假期，杜节坐在地板上，怀里抱了个柚子，一粒一粒地剥下来装在玻璃碗里。
　　“嘀嘀。”电脑有新消息。
　　杜节把剥了一半的柚子放在桌子上，拿纸巾擦了手，点开信息框。
　　“[hi]”
　　一个简笔画鸭子的头像，没有备注，杜节一时不知道这是谁。
　　想了一会儿，才记起应该是之前跟自己买票的人。
　　杜节原本抢了一张漫展的票，结果一中令人发指的时间表直接让他幻灭，无奈之下只能转手。
　　“怎么了？”杜节敲下一句。
　　“我怀疑我们是同学。”
　　“?”
　　杜节还迷惑这是什么情况，对面发来一句。
　　“杜节是吧。”
　　惊！
　　他刷了一排问号。
　　“谢谢你的糖。”
　　这句话，杜节能模模糊糊猜到怎么回事了。
　　对面应该是为了道谢想加他好友，结果发现自己列表里有这个人，才发了消息来。
　　“是我。”
　　杜节干脆地承认了。
　　“原来你是个男生啊，我还以为是姐妹。”
　　对面发了两个笑脸。
　　“男生就不能去漫展了？”
　　“不是不是。”
　　“哈哈哈第一次碰见跟我志同道合的男生哎！”
　　杜节一张嘴就开始扯。
　　“告诉你一个秘密。”
　　“其实，我不是人类。”
　　“我是从黑洞的另一边来的。”
　　“我去漫展是因为嗅到了我同类的气息。”
　　“说出你的目的。”
　　对面单刀直入。
　　“我要任命你为我在地球的使者。”
　　“所以，”
　　“你以后要称呼我为杜节大人。”
　　对面很上道。
　　“哦。这样啊。”
　　“那，杜节大人找到自己的同类了吗？”
　　“找到了一个，但是他已经失去了自己的记忆。”
　　杜节认真地说。
　　“是谁?”
　　“你也认识，就是我现在的班主任。”
　　“宋主任?！”对面惊呼，“那他能帮我批假吗？”
　　“哎，都说了他已经失去记忆了。”
　　“好！以后我就是你的使者了！”
　　“嗯。我们在人类面前正常相处就好，不要让他们看出端倪。”
　　“是！∠(｀ω?*)”
　　“对了，漫展好玩吗？”
　　“我没去成[哭]，票给我表妹了。”
　　“我就是因为要上课才转手的。”杜节补充说，“人类的生活如此无趣。”
　　“我都想好要请假了！”
　　“结果我们那个班主任！”
　　“他不给我假！”
　　“我说我姐姐要结婚，”
　　“他居然问我，”
　　“你姐结婚跟你有什么关系?！”
　　对面气愤的发了好几条。
　　“给我气的！”
　　“——虽然我并没有姐姐。”
　　“那你儿子出生跟你有什么关系?！”
　　杜节被她逗笑了。
　　“对了，还没介绍，我叫亓鹿，八班的。”
　　“我是杜节。”
　　“哈哈哈，”
　　“我一开始还以为你是个高冷学霸，”
　　“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目无下尘的那种！”
　　“没想到你这么好说话！”
　　“哦，那你跟林遇一个班对吗？”杜节反应过来。
　　“嗯。不过我跟他不太熟。你认识林遇？”亓鹿问完，随即又反应过来，“哦对，前排学霸们估计有一个学术交流群。”
　　算是一个小玩笑，杜节不置可否，继续问，“你觉得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嗯？”亓鹿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问，但还是说，“以前？我初中认识他，就只是认识，我们有次一起去参加比赛……”
　　“除了以前，”杜节说，他不想知道这个，只是觉得林遇很好玩，“现在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人应该还不错吧？”亓鹿说，“不过，你要是真对他这么感兴趣，为什么不自己接触看看呢？”
　　这话说得有理，杜节没再追问。
　　一中的作业还是挺多的，每个老师基本上都是“今天的作业不多”，且秉持着“有没有做好是能力问题”“有没有做是态度问题”的态度，杜节不想就此跟展开辩论，只能老老实实地按时完成。
　　这天他被磊哥叫出去做了套卷子，进度落后了一点，又不想回家去写，只能在教室留晚一点，等他终于完成时，抬头发现人已经走干净了，亮堂堂的教室，只剩下他自己。
　　杜节人来疯，没人的时候更疯。这么大的教室都是他的地盘，于是拿出他下载了新歌的MP3，没带耳机，直接把声音开到了最大，高兴地走出小碎步。
　　关灯，锁门，走人。
　　杜节仗着四周空无一人，于是肆无忌惮，手舞足蹈地自娱自乐，像个欢快的八爪鱼，结果没走几步，就径直撞见个人。
　　林遇不解：你在干嘛呢？
　　杜节惊恐：我在干嘛啊？！！
　　他连忙收敛了太过放肆的笑意，把手脚摆放得体，正色起来，“你好。”
　　林遇看他态度转变这么快，瞬间判若两人，不解地皱了皱眉，眼光上下来回地打量他。
　　杜节慌乱地强撑着让他看，等他渐渐回过神，才听见那首狂野的摇滚还没放完，配上两人就无言相对的场面，显得格外诡异荒诞。
　　脸已经丢完了，杜节此时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冷静下来，出手关掉了声音，心虚地摸了摸鼻子，开口道，“那个，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走啊……”
　　“嗯。”林遇没解释什么，只应了一声。
　　“那要不……一起走吧。”杜节提议道。
　　反正是同一条路，答应拒绝都没区别，林遇轻轻点了一下头。
　　两人在学校下个街道路口分开，杜节说，“明天见。”
　　这话林遇不理解，他们又不熟，怎么见？但也只是轻轻点了下头，没有继续多问。
　　第二天，突如其来的一场雨，大课间的跑操活动取消。
　　杜节书包里有一盒蓝莓，是临走前家里阿姨塞给他的。这个阿姨在他们家工作了好几年，算是看着杜节长大的，也是当成了自己的孩子。但有一个问题:她总把杜节当小孩，每天在他出门前，都会像送小朋友去幼儿园一样，往他的书包里放一点水果，还不厌其烦的叮嘱记得要吃，要跟小朋友分享。
　　提子樱桃是快消品，苹果梨是储备粮，因为不容易压坏，还可以放久一些。以前初中的时候，他有几个朋友都是住宿生，每到周五就闹粮荒，几个人大课间的时候就围在一起分食。杜节一直觉得自己手残，结果那几个人也好不到哪里去，四个人找不到一个会削苹果的，他只能临危受命，承担这个重任，为此一度被视为众人的衣食父母。
　　他准备千里送蓝莓，发展一下同窗之谊。
　　走到八班，远远的认出了亓鹿，她中等个子，中等身材，肤色略黑一点，但属于貌美不必肤白的正面例子。
　　她看到杜节，眼睛忽然亮了一下，随即露出来了蒙娜丽莎般的神秘微笑，杜节只觉得后背凉嗖嗖的。
　　那种感觉就像，皇后后妈在森林小木屋里看见落单的白雪公主。